生命神授的权杖
来到皇宫的,正是皇帝金·斯沃,以及紫袍的宫廷魔法师巴比特·布拉德、黑袍的新晋大魔法师斯库里·亚古。斯沃阴沉着脸,走到莫德兰斯身前:“克拉文呢?”他的问话中似乎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殿下劳累了一整晚,刚才臣劝他去休息,已经睡着了。”莫德兰斯恭敬地回答。斯沃并没有停下脚步,略一转身,就向克拉文的寝室走去。
莫德兰斯跟在后面,他看到皇帝挥手制止了几名侍卫想要唤醒王子的举动,径直走到克拉文床边。年轻的王子,怀抱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剑,睡得正熟。斯沃轻轻在王子身边坐下,抬起手,抚摩着弟弟卷曲的长发,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爱怜的表情。这一瞬间,莫德兰斯眼前似乎重现了科德莱尔最后一次见到王子时的情景。首相也是这样抚摩着王子的长发,脸上也是这种怜爱的表情,并且说道:“永远爱你的哥哥,永远爱你的祖国,健康幸福地活下去。殿下,这是你必须要做的。”
他微一侧目,看到布拉德和斯库里的唇边,露出了微笑,似乎正为皇帝这种真情流露而感到欣慰。“这个……”他听到皇帝轻声问道,于是赶紧望过去。皇帝指着克拉文正抱着的长剑。
“这是科德莱尔首相的剑。”莫德兰斯回答。斯沃点点头,轻轻掰开弟弟的双手,把这柄沾满血迹的长剑拿了起来。克拉文真的是累了,睡得很熟,没有被惊醒。他的眉头紧皱着,眼角还残留泪水的痕迹。斯沃伸出左手食指,轻轻抚平弟弟的眉心,然后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莫德兰斯等人都跟过去,看到皇帝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长剑,半天不动。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都到议事厅去,莫德兰斯,你也来!”
“你知罪吗,胡德尼?”众臣群集的议事厅中,斯沃高踞宝座之上,面色阴冷似圣山脚下初化的雪水。
“臣知罪,”皇家卫队第三军团长温迪·胡德尼跪在御前,低头说道,“陛下付臣以后方留守重责,而臣竟然未能阻止叛乱的发生,罪不可恕。”
“能否阻止叛乱发生,是你的能力问题,”斯沃冷笑着,“而竟然事先没有发现任何征兆,还中了诡计出帝都去巡视,给逆贼们捉到了机会——你真的在用心为朕办事吗?!”
胡德尼的额头冷汗渗出,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年轻的皇帝会用这样狠辣的语调讲话。“暂时记下你的过失,”稍倾,皇帝用同样的语调继续说道,“维尔泰斯还没有捉到是吗?你立刻总体负责搜捕他和剿灭各地逆贼的党羽与私兵。不过朕没有足够的士兵给你了,带领你本部一个大队去吧,向各忠诚于朕的贵族领征集支援。如果战胜了,就免除你此次渎职之罪,否则……哼!”
“臣遵旨!”胡德尼大出了一口气,退到旁边去了。斯沃又把目光转向了财政大臣潘·达克。潘赶紧弯腰行礼:“臣亦犯有同样的罪过,请陛下责罚。”
斯沃撇撇嘴:“你没有军职,又不负责后方防卫,你没有罪。不过潘啊,叛乱发生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对平叛所起的作用,还不如伯恩斯坦一个商人,你不感到惭愧吗?”
“是的,臣……”潘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被斯沃打断了他的话:“科德莱尔死了……你暂时接替他的位置,总体负责民政事务吧。”
“可是臣的才能……实在……”
斯沃不耐烦地挥一下手:“先这样,你暂代,等战争结束,朕再寻找合适的人选,正式任命下任首相。”说着话,移动目光,落在亨利克·罗贝尔身上。
罗贝尔一言不发,只是躬身行礼。“罗贝尔,你愿意效忠于朕吗?”斯沃的语气似乎比刚才和缓了许多。“陛下,”罗贝尔迈上一步,“臣只效忠于盖亚王室,而现今陛下是王室的唯一代表。臣愿意效忠陛下,尤其是在科德莱尔大人也愿意忘记过去的一切为陛下服务,甚至为陛下殉死以后。”
“很好,”斯沃微微一笑,但这短暂的笑容,并没能消除他脸上的阴戾之气,“朕恢复你男爵的爵位,任命你为皇家卫队第一军团军团长,接替凯的位置。至于你的世袭领地,等立了功以后再酌情恢复。”
“法特!”罗贝尔退下之后,皇帝叫道。克鲁夫·法特急忙快步走近,跪在御前。“你这次干得不坏啊。矫诏赦出罗贝尔,快速平定叛乱,很干脆利索。”皇帝的脸上,这才展现出一丝应有的笑容。
“臣忠于陛下,这是臣应该做的。”法特冷静地回答道。“晋升你皇家卫队参事衔。不过暂时,你负责帝都的总体治安和防卫,一直等朕凯旋归来。”听了皇帝的晋升任命,法特却似乎并不高兴:“除首谋维尔泰斯外,逆贼基本都被擒获,帝都的和平可以很快恢复。臣还是希望跟随陛下身边,去前线作战……”“仗还有得打,现在帝都防务更加重要,”斯沃挥了挥手,“既然忠诚于朕,就服从朕的安排吧。”
“是,臣遵旨。”
“莫德兰斯,你什么时候毕业?”斯沃又把目光移向佐拉亚·莫德兰斯。“明年春天。”莫德兰斯急忙跪下。“你可以毕业了,魔法剑士的晋级任务,到时候再请假完成好了,”斯沃摩擦着腰间所佩圣剑剑柄上的宝石,一边说道,“任命你为宫相,总体负责皇宫的防卫和日常事务。至于你那些学弟,朕会关照公会,他们毕业的时候按此次功劳大小,给予一定的加分。”
“谢陛下!”
斯库里和布拉德跟随着斯沃,向内廷走去。进入书房,斯沃挥手屏退了侍从,斯库里拉上了门。
“终于结束了,”斯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面色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预见到这次叛乱,实在是失策。不过说不定,这倒是件好事情呢。毒瘤迟早是要溃烂的,早一点割掉它,危害也许会小一点……””
“以科德莱尔的生命作为代价吗?”斯库里冷冷地问道。斯沃徒然停住了脚步。他一句话也不说,把酒杯慢慢放在桌上,目光却望着桌上摆放着的科德莱尔的那柄长剑。终于,他把这件遗物捡了起来,突然用力挥舞,在椅背上砍出了一道浅浅的裂缝。
“都已经钝啦,砍不动了……当时的战斗一定非常激烈……”他平稳地说完了这些话,然后突然大叫了起来:“这个混蛋,科德莱尔!你反对我,以为为我工作仅仅一年就可以赎罪了吗?!我还要好好地用你呢,你竟然就死掉了!忘恩负义,只贪图自己安逸轻松地死去,一点也不顾我还有很多事务要找人办理!”
两位魔法师相对叹了一口气。斯库里走过去拍拍斯沃的肩膀:“这就是代价吧,没有牺牲,是不可能简单割除毒瘤的。我们了解到你对他的器重,和此刻的悲伤,我们反倒很欣慰呢。”
斯沃喘着粗气,望着斯库里的眼睛:“欣慰?……放心吧,朋友,我还没有变……”他重新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似乎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真是千钧一发啊……直到现在,我眼前依然不时闪回着那个克莱斯韦尔·查曼的身影……”说到这里,皇帝突然抚着胸,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斯库里·亚古和鲁安尼亚女王玛丽艾尔一行,是在十一月七日,也即哀悼者平原决战的次日,赶到盖亚军中,和斯沃会合的。当时遍地都是尸体,其中七成是鲁安尼亚人。鲜血已经凝结,使得魔法王国南部原本深黄色的沃土,现在变得一片紫黑。几辆马车在战场上巡视,发现己方的尸体,随车的士兵就仔细擦干其脸上或者盔甲上的血迹,辨认身份,然后呼唤担架前来运送回营,而对于敌人的尸体,就随便搭起来往马车上一扔。
冬日的寒风,凛冽地掠过面庞。玛丽艾尔女王站在战场中央,浑身血液都已经凝结了似的,冰冷彻骨。斯库里·亚古站在她的旁边,他了解女王现在的心情,但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劝解才好。因为他自己,也正感到一种莫名的寒冷。
“不……”突然间,女王的双膝一软,竟然跪在了地上。她双手无力地支撑着身体,亚麻色的长发不住颤抖,颤抖……
“陛下……”斯库里想要伸手去扶,却听到女王带着哭腔的声音:“这都是因为我……我给鲁安尼亚带来了灾难、死亡……我还有什么资格回去做他们的女王……”
“不,陛下,这不是你的错,”斯库里终于还是缩回了双手,却在女王身边单膝跪了下来,望着女王飘逸如云的长发,“是叛乱引发了战争,战争必然带来死亡。同胞的鲜血洒满了祖国的大地山川……这是祖亚和鲁科欧他们的罪孽,不是你……”
“可是,斯库里,如果我不逃往盖亚……”女王微微转过头来,望着年轻的大魔法师——果然,她红润的脸颊上,垂着晶莹的泪滴,“我不知道战争有这么可怕,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
她说着,突然扑到魔法师的怀里,抽咽了起来。斯库里愣了一下,想要张开双臂抱住女王的肩膀,但终究还是不敢,只用右手轻拍她的背部。
“战争,还远没有结束,”他抬起头来,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并且这是我们看到的,在我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呢?比如说北部……但是,玛丽艾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没有称呼她为“女王陛下”。似乎很自然地,他呼唤着:“玛丽艾尔啊,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我们现在需要尽最大的可能,使战争早日结束。”
“不要安慰我……”女王在他怀中断续地说道,“我必须为这一切……负责……”“不,需要负责的,需要赎罪的是祖亚和鲁科欧,”斯库里尽量用最清晰的语调说道,“是他们引发了战争……战争,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斯库里的语气渐趋犹豫,女王不禁问道:“什么?”“我突然想到,”斯库里低下头来,望着怀中的女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玛丽艾尔,就在你引发我体内的潜能,晋升我为大魔法师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和宇宙融合为一,似乎达到了教士们所说的‘虚我’的境界,似乎隐约领会到了神创造人类的真意……”
女王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斯库里。斯库里似乎在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我是说,突然间,我懂得了许多,对于人世间的纷争杀戮,也看淡了许多。我是这样,那些早获晋升的大魔法师就更应该……我见过库比欧阁下、尼尔斯阁下,也见过科丽娅阁下,他们带给我的感觉不尽相同,但都是那样睿智,使我崇敬。可是祖亚和鲁科欧阁下为什么会……”
“你是说,他们的行为很不可思议,违反常理是吗?”女王问道。“是的,”斯库里望着女王,继续说道,“关于魔法研究的分歧,由来已久,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大魔法师搅入此类纷争中的。何况,他们竟然插手国家事务到这种地步,这根本违反了公会不干预国事的惯例……”
“他们的纷争,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女王似乎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微微脸红,从斯库里怀中直起了腰,“有人引诱他们做出这些反常的事情?可是,又有谁能够影响大魔法师的行事?难道……是魔族……”
“我,我不敢想象……”听女王提到“魔族”这一词汇,斯库里不禁轻轻打了一个冷战。“人类惯于把自己所不能了解的事情,推到魔族的身上去,”女王摇摇头,“维里安老师经常这样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是那位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的元素魔法师维里安老师?”斯库里皱皱眉头,“希望他平安无事吧。谜底总会揭晓的,玛丽艾尔,振作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了祖国鲁安尼亚!”
“谢谢你,”女王勉强微笑着点点头,“希望这场悲剧越早结束越好。”
“亚古阁下,”突然,他们听到身后传来艾隆·萨鲁特的声音,“咱们还是赶紧去见盖亚皇帝吧,战场上悲伤的氛围,不是以陛下的年龄所可以承受的。”
玛丽艾尔女王脸上一红,急忙站起身,退离开几步。斯库里也赶紧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是啊,这一仗获得大胜,想必斯沃皇帝应该很高兴才是……”
“但是似乎,”萨鲁特望着远方飘扬的持剑金色狮鹫的盖亚大旗,有些犹豫地回答道,“并非如此……”
克莱斯韦尔·查曼并没能杀死斯沃皇帝。本来他是有这个机会的,当他用旗枪挑开帐幕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狼狈不堪跌倒在地的盖亚皇帝——虽然他前此并没有见过皇帝,但从那金色的华丽的铠甲、嵌满宝石的皇冠上,任谁也能立即判断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查曼犹豫了,他的骑枪在刹那间静止不动。他本身也没有预料到这次奇袭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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