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不用了,”他停止弹琴,伸手捋了捋美丽的胡须,“潘那小子,上次交给他的诗章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在没有完成前,就算我去了,他也不敢见我。”
“他就要继任为领主了,以后恐怕没有时间完成你交代的作业吧。”
“不。如果是你,傻王子,也许会的,但潘不会。精灵鸟习惯于自得其乐,即使把它关进笼子里,它照样放声歌唱;狮鹫就不一样,没有战斗它会自己去寻找战斗,永远也没有空闲。”
“把我比作狮鹫吗?哈哈哈哈,你终于也不得不承认我当世无双的价值了吗?”我发现自己倒是很惯于用自我吹嘘来驱赶心中的烦恼呢。
阿尼微微一笑:“傻瓜。我再唱一段,你仔细听吧。”他再次拨动琴弦,轻轻唱道——
时间就象汹涌的尼伦河一般永远流淌,
它的源头在无法探寻的圣山之南方。
无数生命溯流而上,追求传说中的圣境,
结果都被时间消灭,为他们本身的欲望做殉葬。
朋友,还是顺流而下吧,延着时间所指引的方向,
也许圣境正在彼方,而非相反的天上。
也许世界的终结是黑暗,而非我们期望的光亮……
序 卷 动乱前的和平生活 第7章 幽会
(金·斯沃·盖亚的心路历程之三)
“第一王子金·斯沃殿下驾到!”
随着典礼官喊出我的名字,大厅内传出一阵惊奇的窃窃私语声。这帮家伙真是大惊小怪。不过,也许还真是我竟然没有迟到的出场有点反常吧,可以看出连站在门口的侍从们都掩饰不住露出诧异的目光。
这是盖亚历三二六年的最后一晚,王宫里按惯例举办新年舞会。这舞会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方面,它祈求明年和旧年一样充满活力,另方面,作为年年不变的惯例活动,它本身就早已经毫无活力可言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柯里亚斯真的拥戴克拉文成功,从而完全执掌国政,国家将会变得更加死气沉沉吧,而新年舞会却因为是先代遗留的惯例而被保留下去。于是,悖论会越来越荒谬,直到国家和舞会一起灭亡……
一边走进新年舞会的会场,一边微笑着向目光所及的王公大臣们逐一点头致意。我突然发现,自己一年比一年更能习惯性地做出这种大违本心的姿态了,莫非虚伪的宫廷生活,也终于逐渐把我腐蚀圆滑了吗?说实在的,原本情绪还算不错,但看到这些面孔后,实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子殿下竟然没有迟到,真是少见的状况啊!”
打招呼的是王国军政大臣里森·修内斯侯爵,比起宰相杰伊根·柯里亚斯公爵和其他长辈,他对我的态度一直要亲切一些,但是我对他却总也没办法形成什么好印象。从好几年前就有这种感觉了,在那左右逢源、善于交际的笑容背面,总是隐藏着一些东西,一些比他娴熟的剑技和老练的用兵更加令人畏惧的东西。
“哈哈哈哈,”我自己都觉得笑声非常虚假,“毕竟还是没有修内斯大人来得早啊!”
“殿下以后若能一直如此,柯里亚斯大人对您,再也不会有什么微词了,”修内斯说道,“殿下也应该知道,柯里亚斯大人并不象为臣这样会无条件地拥戴您啊。”
“你这家伙会无条件地拥戴我?”我几乎脱口而出对他说,“这话也太假了吧!”不过终于还是忍住了。我并非不知道修内斯与看好克拉文的柯里亚斯公爵一系若即若离,以及他收拢王国军队提督加入自己派系之类的事。而此刻他却又装做无比真诚地向我卖好,不禁让我有点反胃。再过几年,如果真为继承王位一事发生纠纷,此人无疑将会在我和克拉文派的柯里亚斯两者之间做出决择吧。他之所以把我作为一个可能扶持的对象来考虑,并因此经常向我示好,完全因为与柯里亚斯联手扶克拉文继位的话,他就没有太大便宜可占了,相反,如果能拥护我挤垮柯里亚斯一系,那家伙或者就可以大权独揽。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对于修内斯劝我励精图治的话便一点不觉得感激,反而从心底升起一阵反感。在我心中,他图谋权势的想法并没有什么过错,我气恼的是他简直把我看成一个天真幼稚的傻瓜。不过,现在让他看轻我也并非什么坏事。我想象着,如果几年后真的发生继承纠纷,而我宣布放弃继承权时,修内斯将会露出如何惊诧和大失所望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自然多了。
当然,我不一定选择放弃继承权,但绝不能让修内斯之流称心……心里这样想着,同时装做认真地感谢了修内斯的忠告,表示将会尽量努力之后,我赶紧从他身旁溜掉。正想去找哪位夫人或小姐聊聊天——尽管多数都是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总比那些心机深沉、不苟言笑,要么就是满脸假笑的男士让人舒服多了…可恼的是,又一名贵族凑了过来。
二十五六岁,斯文有礼,与那些满脸跋扈的贵公子大不相同,好象是叫做贝纳威尔子爵吧。但我对此人也没太多好感,因为印象中,这个人从来都把盛会当成拉关系套近乎的场所。他也确实很有一套,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凭着他的长袖善舞,不论刻板顽固的中年人还是浅薄无知的公子哥儿,竟然都对他印象不错。
照我的脾气,本应和这种人处得来的,但有一点实在令我生厌,那便是他从来只肯接近豪门显贵。“虽然博学风趣而又知书达礼,但却是个势利的人。”希尔维拉曾这样评价过他——虽然那位善良温柔的美人儿,一向很少说别人的坏话。我正想不出怎样敷衍几句然后脱身,典礼官的声音倒帮了我的忙。
“盖亚王国国王奥古斯特陛下及第二王子克拉文殿下驾到!”
随着音乐声响起,父王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弟弟克拉文跟随在他的身边。我这才想起,克拉文也已经到了准许正式出席典礼的年龄了。
贵族和大臣们跟着我向父王躬身致敬后,父王开始了例行的致辞。内容无非是希望新的一年中,盖亚仍如往昔般繁荣并且安定等等。啊哈,如果去年那种种虚而不实的浮华,以及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涌动,还要继续到下一年的话,我可实在看不出盖亚还有什么前途。
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聆听致辞上面,而是端详着弟弟的样子。他站在那儿态度庄重而自然,小脸上透着一股尊贵但不失温和的气度。虽然比我小着十来岁,虽然是庶出,但绝对更有君主的风范。他来做下任国王的确是比我要适合多了。大概,不,多半会成为比父王更出色的君主吧——虽然父王也就那种程度而已。
我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父王结束致辞,接受我和贵族们的祝贺时也是如此,反正那些套话不用过脑子也可以顺口成章,而我虽然想陪父王说说话,在这种场合也没有什么好机会。很快,这一仪式结束了,我一边出神,一边目送父王在侍从簇拥下,带着克拉文向门外走去。父王真是衰老了,我心中感慨着。近两年来,经常会有这种感觉,虽然克拉文很有出息,但在父王的心目中,一直对我寄予厚望,但我……
我努力把不快从心中赶开,举目四望,看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相貌刚毅的男子,那是列文·玛特勋爵,王国近卫骑士团的团长。他是年长一辈贵族中,我唯一尊敬并愿意与之交往的人。但一看到正与他交谈的人,我立刻打消了走过去攀谈的念头。那是新上任的王都行政官德拉斯坦·科德莱尔子爵。在担任我的辅佐官期间,他苛酷的要求几乎达到了令我无法忍受的地步。严格并没有错,但他的不懂变通,却实在让人万分恼火。
“真是无聊啊。”听着舞曲的前奏响了起来,我不禁喃喃自语。我对跳舞并非特别感兴趣,尤其在这种情绪低落的时候。从侍应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我漫步向露台走去。
这种时候要是有人在身边聊聊天就好了,可惜我最亲近的布拉德和希尔维拉她们因为身份低微,不能到场,而贵族中唯一的好友潘·达克,又为了准备领主继任仪式而无法离开他那座港口城市。
正在露台上发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有心事吗,殿下?”
“罗尼妲······”
一位年近三十的贵妇人,以非常优美的姿态拿着酒杯出现在露台门口,看到这位已故菲尔斯伯爵的寡妇柔媚的微笑,我感到自己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
“原本是有一点阴云,但你的出现,就象阳光一样把阴云驱散了。”
“别哄我了,你情绪低落的时候,说出甜言蜜语都不够精彩。”
“耶?真的吗?”
“你最讨厌晒太阳,却用阳光做比喻,一听就知道是随口从诗歌里找的俗套。”
“哟,真的。我真是太拙劣了。”
“好啦好啦,我又没生你的气,相反你心情不好还来哄着我,我已经很知足了,”罗尼妲挽住我的胳膊,“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你最想见到的人没有出现?”
“咦?”
“你和柯里亚斯公爵家那个小姑娘的所谓秘密恋情,其实宫廷内外早就传遍了呀。”
“这个嘛……”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罗尼妲说中了我的心事,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明白刚刚情绪低落时最希望在身边的那个人,正是柯里亚斯家的千金露西娅。然而,柯里亚斯那个老头为了尽量阻止我们见面,根本没允许她出席今天的舞会。
“抱歉,说了让你心烦的话,”罗尼妲的蓝色眼瞳中闪动着温柔的光,“先别想那些了,未来的事情,就连大魔法师也没法准确预测呀。”
“对不起,罗尼妲。”
“不用向我道歉啊,如果真觉得不应该在我身边时还想着别的女人的话,与其道歉不如陪我去跳一段舞。”
我和罗尼妲一起向大厅走去,富有旋律感的舞曲在耳边越来越清晰。但是,我心中想道,出席舞会的那些贵族当中,有多少人真的在享受节日的欢乐气氛呢?
一曲舞毕,再次挽着罗尼妲走上露台。不知道为什么,想见露西娅的心越来越是强烈:“罗尼妲……”
“嗯?”
“如果我在新年舞会上突然失踪,会不会引起骚动啊?”
“咦?那不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
“谢谢你,”我在她粉红色的面颊上深深一吻,然后一个翻身,从露台上跳了下去。
“殿下,”罗尼妲在露台上轻声叫我,“可是你一失踪,柯里亚斯公爵会立刻赶回府里去的呢。”
“没关系,”我给她一个飞吻,“我跑得比他快。”
照惯例翻过府墙,敲窗户叫出了露西娅——我当然知道柯里亚斯加大了防卫的力度,可是有哪个侍卫胆敢阻拦我?总得等他们禀报了柯里亚斯本人,那老头才会亲自前来拆散我们。这一年多来,我已经数次靠着打时间差和露西娅幽会了。能和心爱的人多呆一分钟,不但本身就是无限的幸福,还能籍此嘲笑老头子腿脚又慢了,真是让人快乐无比。
轻柔的琴声随着晚风而来(难道阿尼·帕沙还没有离开赫尔墨?),加上公爵府花园里遍植长年盛开的花朵,心爱的美人儿就在身边,这番景色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什么事不开心吗?”我问露西娅。从小到大,每当她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是这个样子。
“因为父亲的关系,”她轻声回答,“今天晚饭后,父亲在准备舞会着装的那一点点时间里,就又说了你无数坏话。他说你一天到晚只知道东游西逛,从来不关心国事,而且总是去和一些佣兵啊、诗人啊,等等没有身份地位的人结交。他说如果你没有大的改变,是不配继承王位,也不配……不配他把女儿终身托付的。”
我叹了口气。那个老头一生都在陈旧的观念和环境中成长,以他的眼光看来,我非但不学无术,而且在礼仪、交游等方面,比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蠢才贵族子弟好不了多少。因此,对于我和露西娅的交往,他一直抱持着非常顽固的反对态度。
不过仔细想想,老头也有可爱之处。如果露西娅的父亲不是他,而是里森·修内斯侯爵的话,大概早谄笑着把女儿双手奉上了吧。
“那么在你看来呢?”我问露西娅,“你认为我是那么不堪的人吗?”
她微微一笑,就象冬日里盛开的美丽萨伯丝花:“是啊,说你坏话的人很多呢,但是我却相信你……嗯,你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呀,只是并不喜欢自己目前的位置罢了。”
我点了点头,之所以对露西娅经常会产生与对其他情人不同的更深爱意,原因之一,便是她不仅善良,而且拥有绝大多数贵族都不具备的明澈的眼光。譬如,象布拉德那种平民出身的宫廷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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