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树下野狐 全集
辛九姑颤抖着将纤纤的衣服掀起,立时面色青紫,说不出的难看。突然历喝一声:“妖女!我与你拼了!”银光一闪,情丝急电般的射出,朝龙神脖颈飞去。
奇变陡生,拓拔野、蚩尤都是大吃一惊,抢身上前,想要阻止。却见那情丝突然崩散,辛九姑闷哼一声,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岩壁上,昏了过去。拓拔野疾奔上前,探手鼻息,虽然气弱游丝,却无大碍,心下稍宽。龙神格格笑道:“傻儿子,娘怎会下这重手。只是瞧着她讨厌,让她睡会儿觉罢了。”款款上前,走到棺边,开始替纤纤运气活络经脉。
拓拔野、蚩尤站在一旁,心中迷雾团团:“纤纤到底是谁的孩子?难道竟是辛九姑与科汗淮所生么?龙神为何又在十年前抢走纤纤?她们与科汗淮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眼见龙神已开始救治纤纤,心中虽有万千疑窦,却不敢出言相问,生怕万一一点错失,引得龙神大怒,拂袖而去。
龙神瞟了他们一眼,吃吃笑道:“你们愁眉苦脸的干吗哪?怕我害了纤纤吗?”唇如花开,紫气渺渺,龙珠缓缓的飞了出来。冰窖之内满室异香,一片明亮。龙神的容颜在龙珠映衬下更加莹白娇艳。
随着龙神的兰馨气息,那龙珠缓缓的移动到纤纤唇瓣上,轻轻一震,便没入她的口中。洞中的亮光陡然收敛,复归黑暗。只瞧见一团柔和晶莹的亮光缓缓的在纤纤的脖颈里滑动,轻轻巧巧的到了她的腹中,在气海处寂然不动。
龙神柔荑轻摇,吐气如兰。纤纤气海处的那个光球随之慢慢转动,隐隐可以瞧见万千彩光散射开来,绚丽变幻,令人意夺神移。水晶棺与窖内冰雪被映射得光怪陆离,石壁上、众人脸上都是光彩变幻飘忽,直如仙境。
纤纤静卧棺中,面色详和宁静,美丽如仙。腹中的光芒幻彩旋舞不息,更添神秘。拓拔野、蚩尤屏息凝神,心跳从未这般快速过。
龙神纤指微弹,七颗“海神泪”与七颗“相思草”磨研的水丹破空飞出,划过美丽的弧线,轻轻的落在纤纤的樱唇上,登时如花间朝露,倏然而化,流入她的口中。
洞内彩光变幻,真气流转。拓拔野、蚩尤逐渐感到似乎有万千念力从那龙珠中散发出来,悠扬飘舞,恣意西东。而一道沉睡中的念力从纤纤口中所含的鲛珠内渐渐苏醒,在那道道交缠的念力作用下飘离出来,缓慢的游舞,到了龙珠之内。再经由龙珠,散入气海、经脉,游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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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纤纤的脸色渐转娇艳,肌肤上所附的一层薄薄的冰霜也慢慢融化。在黑暗中,隐隐可以瞧见鼻息之间呵呼出淡淡的白汽来。拓拔野、蚩尤心中狂喜,两个刚强的男儿竟突然止不住夺眶的泪水,无声的相互击掌拍背,瞧见彼此仓皇拭泪的狼狈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龙珠缓缓的飞出纤纤的嘴唇,光芒一闪,吞入龙神的口中。
龙神凝神闭目,将念力真气缓缓收敛。过了片刻,格格笑道:“好啦。你们的纤纤妹子又回来啦。”拓拔野拜倒道:“多谢母王。”蚩尤也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龙神大恩,永铭于心。蚩尤之命,随时候取。”
龙神将拓拔野拉了起来,瞧着蚩尤笑道:“免了罢,倘若要了你的命,我儿子还不要记恨我么?”三人相视而笑。却听墙角低声呻吟,辛九姑已然悠悠醒转。
拓拔野上前扶起辛九姑,笑道:“九姑,纤纤已经没事啦。”辛九姑颤声道:“什么?”但眼中欢喜之色倏然而逝,转头恨恨的盯着龙神,怒火欲喷。
蚩尤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龙神,纤纤的母亲究竟是谁?”突听辛九姑厉声道:“妖女,倘若你敢说一个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音怨怒凄厉,黑暗中听来,让人不寒而栗。
龙神格格笑道:“阎王和我是老相好,你化成了鬼又能对我如何?你不让我说哪,我就偏生要说。”辛九姑全身战抖,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扑了上去。却被龙神隔空一点,气血阻凝,登时动弹不得。
龙神瞧着纤纤,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轻轻的叹了口气,笑道:“科大哥,当日你要发誓,决不将此事说与第三人听。但眼下却有第四、第五人,总可以说了罢?那贱人对你那般薄情寡义,你护了她十五年,也该够啦。”
辛九姑虽周身动弹不得,但面上表情扭曲,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悲伤。龙神轻轻微笑,自言自语道:“这贱人忍心这般对你,你却痴心不渝,念念不忘,始终给她留了颜面。我可没有这般好的忍耐力,我偏偏要教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嘴脸。”声音温柔,但在九姑耳中听来,却比这冰窖冰雪还要寒冷三分。
龙神转身望着拓拔野、蚩尤,目光炯炯,微笑道:“纤纤的亲生母亲,便是当今大荒的第一圣女。昆仑山,西王母。”
此语一出,洞中的空气仿佛都已冻结。拓拔野与蚩尤惊骇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转身去看辛九姑,却见她又是愤怒又是痛苦,嘴角在不断的抽搐。辛九姑乃是西王母侍女,十四年前方被流放汤谷,以时间推断,在纤纤出世之时,她当还在西王母身边。拓拔野熟知辛九姑脾性,对西王母极是忠心耿耿,往日里能触使她大怒之事只有两件,一是负心男子,二是对西王母不恭。眼下见她这般神情,两人再无怀疑。
蚩尤低声道:“可是大荒圣女必须是处子之身,倘若纤纤是西王母之女,西王母又怎能有今日地位?”龙神冷笑道:“这贱人为了今日地位,连女儿和科大哥都不要啦。如果不是她那同母异父的白帝哥哥替她百般掩饰,十五前就该被流放到汤谷了。”大荒之中,圣女乃是各族极为神圣的标志,如同圣兽图腾一般不可侵犯。倘若圣女非处子,则犹如全族受辱,不但那男子要被桀刑处死,圣女也逃脱不了被流放的命运。以当年神帝神农氏之地位威望,虽自身得存,却也只能目睹空桑仙子流放汤谷。
龙神望着棺中的纤纤,面色渐转柔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时光过得可真快,转眼便是十几年啦。这些事情还象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一般。”她心中浪潮激涌,往事历历。十五年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的藏在心里,无人倾吐。科汗淮失踪之后,悲痛交织,这种回忆更成了时时刻刻的折磨。这一刻,面对纤纤与辛九姑,难过、委屈、愤怒、爱怜的诸多情感一齐涌将上来,如同漩涡一般将她绞入其中。那回忆更是喧腾如沸,不吐不快。
龙神坐在棺沿,轻轻的抚摩纤纤的脸庞,柔声道:“她长得可真象她的爹爹。这微笑的神情瞧起来也是这般的寂寞。让人看了止不住的心疼。17年前,我初次在北海瞧见科大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的微笑。”
她顿了顿,眯起眼微笑道:“那天我和几个长老、使女,去北海的菊石岛。路上遇上了水妖。一共三十多艘大船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就是他和那只姓丁的螃蟹。他站在船头,乌金长衫飘舞不停,那笑容看起来又是落寞又是孤单,俊得让我的呼吸一下都停顿啦。”她似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瞟了拓拔野一眼,格格笑道:“你娘年轻的时候也美得紧,喜欢我的男人多得象海上的鱼,也有好多俊俏的,可是我一个也瞧不上眼。这命中注定的事,当真是想改也改不了呢。”
拓拔野笑道:“娘眼下老了么?要不是我是你儿子,也快要忍不住追你呢。”龙神脸生红晕,笑着啐了他一口道:“你可没科大哥俊,最多算个候补。你别打岔。我说到哪儿啦?”她停了停,续道:“是了,我瞧见科大哥第一眼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非他不嫁啦。臭小子,你别笑,你娘没羞的很,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她白了拓拔野一眼,又道:“他看见我们一共只有十几个老弱妇孺,就微微一笑放我们走啦。哼,我瞧多半是看我长得好看,否则怎么老冲着我笑呢?那个姓丁的螃蟹不乐意了,说:‘龙牙侯,你每次都这般心慈手软,空手而归,难怪别人笑你是泥土心肠,一冲就垮。’我这才知道,他就是那时鼎鼎大名的龙牙侯科汗淮。从前我听说水妖断浪刀厉害得紧,以一记断浪狂刀就打败了火族的刑天,三天之内打败了火族的十六位高手和三个魔法师,人人都说再过五十年,他就天下无敌啦。没见到他以前,我心里不服的很,心想一个臭男人,未必见得就是我的对手。岂知那天见了他,就被他一个微笑迷得神魂颠倒啦。”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遥想科汗淮当日的魔魅风采,微笑道:“科大哥不顾螃蟹的话,还是将我们放走了。我站在船尾一直看着他,心里在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是不做这龙神也不打紧。”
拓拔野与科汗淮曾共经磨难,又有授业之恩,在他心中,早已将之视如父亲师傅一般。被龙神的话语勾起回忆,遥想万里荒原,科汗淮运筹帷幄,谈笑伏兵,心中也是激|情澎湃。
龙神道:“自那日以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去北海,只盼能再遇见他。可惜那半年之内,竟然一次也没有瞧见。那半年里,我天天想,夜夜想,象着了魔一般,长老们都说我是中了水妖的蛊邪了。哼,那群老家伙,又怎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
她突然温柔的微笑起来:“上天总算待我不薄,终于让我遇见他了。那天龙兵来报,有人擅闯海底花园,正和看园的海王盾甲蝎斗在一处。我和几个将军连忙赶去。没想到竟然就是他。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瞧见我了,还对我笑了。他一定是认出我啦。我欢喜得紧,心想他果然没有忘记我。可是那几个将军笨得紧,没有瞧出我的心思,竟然还围上前和他相斗。哼,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打得落花流水。只是他瞧着我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发傻了,竟然被那海王盾甲蝎蜇了一口,中了剧毒。起初我担心的很,后来又欢喜起来,因为他中的毒只有我才能解,这样我就可以将他留下来啦。”
她柔声道:“我用解药帮他解了毒,却故意加大了解药的分量,这样他又中了解药的毒,需得另一种解药方能救治。我告诉他,要想解这毒,就得循环解毒,在龙宫待上七天。我想只要他待上七天,我定然有法子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一笑,就同意了。”
“龙宫里的人许多和科汗淮交过手,没有一个胜过他的,瞧见我将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入宫去,都惊呆啦。他听见众人喊我陛下时,也是十分的吃惊。后来有一次,他对我说:‘倘若那日我知道你是龙神,定然要将你拿到钟山去。长老之位,指日可待。’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他心软的很,又喜欢我。再说,他当真要拿我的话,后来的机会可多啦。”
“在龙宫里,我问他:‘为什么来这东海海底,是为了找我吗?’我这话当真是自做多情,不害臊的紧。可是当时我日日到北海,找了他半年,心中真希望他也在这般地找我。不料他笑了一笑说,是来找泪螺的。泪螺是东海海底罕有的宝贝,黛蓝色的螺壳,一丝桃红的螺线,壳里有一颗黑珍珠和一颗透明的珍珠。瞧起来就象是美人含泪的眼睛。吹起来的时候,悠悠扬扬,好听得紧。”
拓拔野突然想起,当年在海滩上时,纤纤突然缠着要他下海找泪螺,难道便是这个泪螺么?当时没有找到,纤纤赌气,撅着嘴生了两天的闷气。后来自己吹了一夜的笛子,才重新哄得她开心起来。想起她气嘟嘟的模样,他不禁莞尔。
龙神叹气道:“当时我可没想到,他找这个泪螺是送给那个贱人的。哼,为了那个贱人,他竟然不远万里,孤身到东海海底,冒这等风险。我问他,要这泪螺干什么。他说要送给一个人。那时我的心就一下沉了下去。他没有瞧出我的表情,还高兴的说,那人和我一样,都是美丽温柔的女人。我当时虽然很不高兴,但第一次听他夸我,还是十分的欢喜。心想终有一日,能让你只喜欢我一人。所以那时心里酸疼,脸上却还是装出欢喜的神情。可是他说错啦,不管是那个贱人,还是我,都一点也不温柔。倒是他自己对待女人温柔的紧。他的心肠好,总将旁人想的太好啦。”
龙神蹙起眉头道:“原来他在那年的蟠桃会上遇见那个贱人,就和她偷偷的好上了。那贱人住在昆仑上上,从来没有瞧见过大海,他便挖空心思讨她欢喜,想找到这泪螺,让她听听泪螺吹将起来时,那宛如海浪的声音。当时他守口如瓶,始终不跟我说这个女人是谁。我只道他怕我一怒之下将她杀了,岂料他是担心毁坏了那贱人的清誉。”
“我听他说那贱人如何的美丽,如何的温柔,心里越来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我说:‘我同你只是陌生人,你跟我说这些干吗?’他有些难为情,笑笑说,这些话他从未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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