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树下野狐 全集
拓拔野沉吟不语,心中计划着今晚立时动身。计议已定,心下稍宽,微笑道:
“好妹子,这些年你过得怎样?到日华城来难道是算准了要和我相会么?”雨师妾格格笑道:“臭美。我这些年看不见你,过得快活得紧,可惜没过几天好日子,又让你撞上啦。”拓拔野笑道:“是么?”手上用劲,将她纤腰勒紧。雨师妾“哎哟”一声,吃吃而笑。
这四年她为了这拓拔野,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在族中的超然地位也因此下滑。日夜相思,其中酸楚,从为向人倾吐。此时相聚,心中欢喜无限,再也不愿回想那些时光。微笑道:“这次南下,我是送若草花到日华城来啦。”
拓拔野道:“若草花?便是今日那个少女么?”雨师妾道:“便是她。她是我大哥天吴的长女,从小便和我亲热的很。”她叹了口气,道:“大哥要她嫁给句芒,所以我才一路送她下来。”拓拔野大奇,诧道:“什么?那句芒瞧来也好些岁数了。这不是荒唐得紧么?”雨师妾摇头道:“若草花也不情愿,那又怎样?归根结底,终究是烛真神的旨意。一个女孩家,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么?”拓拔野心中对这少女登时起了怜悯之意。忽然领悟,道:“是了,烛老妖是想支持句芒做青帝么?”
雨师妾“扑哧”笑道:“傻瓜,无论是句芒,还是雷神,都是极有可能的青帝人选。烛真神自然谁也不想拉下。雷神的寿庆,他可是请圣女前去祝贺呢。”拓拔野点头道:“这个老妖倒奸滑得很,两面讨好。”
正说话间,忽然火光摇曳,阴风阵阵倒卷而入,雨丝蒙蒙,在火光中如珠帘散舞。庙外树林沙沙作响,隐隐听见兽吼马蹄。拓拔野伏地侧耳倾听,似有无数人马正潮水般朝此处涌来。拓拔野笑道:“他奶奶的,定然又是那老木妖追来了。”
当下两人将篝火扑灭,隐身藏到泥像之后。若是句芒亲至,这泥像自然阻挡不了他的法眼。二人此时心中喜乐安平,原也无意藏匿。在这泥像之后,倒是不愿被人打扰。拓拔野突然心想:“糟了,不知蚩尤眼下在哪里,千万别让他们撞见。”
蹄声如潮,越来越响,远远听见有人喝道:“仔细搜索,莫错过一寸地方。”
树林中潮湿黑暗,斜风细雨,枝摇叶舞。蚩尤坐在一株巨鳞木下,呆呆的抬头望天。那密密麻麻的枝叶间一片迷茫黑暗,他青光眼虽然锐利,也只能瞧见林梢之上乌云翻涌不息。
他穿过灌木林,又翻了一座小丘,在这片林中坐定,突然觉得有些凄冷落寞。不知此时此刻,纤纤在做些什么呢?心中登时有些隐隐作痛。想到拓拔野此时正与雨师妾围坐火边,谈笑晏然,更是百感交集,又是替他欢喜,又是暗自悲凉。
当年在东海之上,他也与拓拔一般,将纤纤视为妹子,呵护疼爱,没有参杂一丝其它念头。后来复仇心切,便留在汤谷,训练雄兵,一心一意早些复城雪恨,于情感之事,从未多想。但那日相隔一年,海边初见纤纤,登时被震得失魂落魄,不能自已。于那一刻起,便情根深种,难以割舍。
对拓拔野忍心相负纤纤之事,他虽然隐有怨怼,但心中将拓拔当作亲兄弟般,虽有怨艾,见他比自己更为难过,诸多话语便更说不出口。只盼纤纤复活之后,两人能好合如初。岂料纤纤性烈,一走了之,拓拔野又心另有属,而那雨师妾情意绵绵,便是自己瞧了,也禁不住有些感动。自己的期愿想来也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心中分明,纤纤的一腔柔情只怕是永无回复之日了。想到此处,心中大痛,起身昂首挺胸,深深呼吸。在心中大声道:“乔家儿郎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这般婆婆妈妈,纠缠不休。”但想到纤纤孤身独行,无依无靠,顿时又是一阵揪心。
忽然叶木沙沙,风声簌簌。他耳郭一动,听见远远的传来轻快而迅速的脚步声,象是有人提气飞奔,穿林而来。心中一凛,难道是木妖追来了么?双眼微眯,青光暴然。只见远处树枝摇曳,果然有人轻飘飘的踏叶疾行。
枝叶间透下的星点微光,洒落在那人身上,倏然闪过。他突然目瞪口呆,全身颤抖,心中如爆炸般的狂喜,几乎便要大呼出声。那人身形曼妙,俏脸如花,赫然便是纤纤?
第六章真假莫辨
那少女身穿紫罗裙裳,飘飘若仙,瞬息之间便从蚩尤眼前疾掠而过。蚩尤青光眼极是锐利,善于夜视,虽然暗夜密林,但电光石火之间便瞧出当是纤纤无疑。心中狂喜,正要呼喊,却见那紫衣少女回转头来,朝他嫣然一笑,竖指噤声。
那笑靥娇俏动人,秋波之中满是盈盈笑意。蚩尤瞧着那玉葱纤指与桃色花唇,登时如遭电击,神魂俱醉。相隔虽不过一月,却已宛如隔世。蚩尤心中突突乱跳,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双手也不知往哪里摆放才好。想要说话,见她噤声,便说不出口。刹那间心想:“是了!她定是瞧见拓拔野与龙女了,所以才匆匆逃走,不想让他们知道。”心中登时一阵难过。
这时,远远的传来奔雷般的蹄声,兽吼隐隐,人声嘈杂。蚩尤心中微微一惊,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木妖来得好快。嘿嘿,偏生在这个时候。”
纤纤冲他眨了眨眼,笑吟吟的轻摇素手,突然又转身如紫风卷舞,朝东南踏树疾行。蚩尤大急,当下传音道:“纤纤,你往哪里去?”纤纤置若罔闻,奔得更急,刹那间便到了数十丈外。蚩尤不及多想,立时调息提气,御风纵跃,疾追而去。心道:“她见了拓拔与龙女亲热的模样,定然伤心欲绝,决计不能让她有任何意外。”打定主意先将她追回,再与拓拔野会合。
蚩尤真气流转,滔滔不绝,脚下宛如被飓风所托,飞也般的奔行。树木枝条刷刷扫来,他顾也不顾,只管全速前冲。“沙沙”声响中,无数枝叶撞着他的护体真气,登时脆然断折,纷然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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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纤纤似乎奔得更快,犹如林间精灵,在枝叶之间飞舞穿行。蚩尤狂奔半晌,始终与她相隔二三十丈,心中诧异:“怎地纤纤风行术如此厉害?”当下运气周转,加快步伐。
两人闪电般风行飞跃,转眼间那滚滚蹄声与喧嚣人声都远远地抛在身后,逐渐不可听闻。树影急速倒掠,花香瞬息而没。蒙蒙雨丝扑面而来,冰凉惬意,说不出的舒服。
蚩尤紧随纤纤身后,心情渐转畅快,连月来担忧焦急之心,在这清凉夜雨中逐渐松弛下来。但瞧着她黑发飘飞,紫裙如云,雪白的赤足在枝梢间跳跃跌宕,心跳又逐渐急促起来。心想:“呆会儿将她追回后,说些什么才好呢?”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的紧张。
蚩尤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惟独见了纤纤之时拘束紧张,说不出话来。眼下虽未交谈,但仅想象交谈情景,便心跳如撞,汗流浃背。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疾行了半个时辰,出了那片树林,穿河越岭,到了一个大峡谷之中。夜空依旧暗云翻卷,细雨纷飞,只是风势逐渐转小。两侧山峰怪树横亘,枝桠冲天,影影绰绰如同万千怪兽隐伏其间。巨石桀然横空,沙砾遍地,颇为荒凉。山中偶尔传来凄厉的兽吼,寥落孤单。
细雨渐止,乌云离散,一弯明月在云层中穿梭。峡谷之中立时大转明亮。纤纤突然停住,慢慢转过身来。叉着腰,笑吟吟地道:“臭小子,老这般跟着人家干什么?想打坏主意么?”声音如山泉漱石,清脆动听。蚩尤在距离她三丈处停住,刚要开口,登时一阵紧张,喉咙仿佛被噎住一般,半晌才涨红了脸,呐呐道:“跟我回去罢。”
纤纤“噫”了一声,似乎没有听清。俏脸上慢慢的漾开笑容,在月光下宛如昙花绽放,格格笑道:“你这人好生有趣,瞧你老实巴交,说出话来却是活脱脱要气死人。”她叉起双手,盯着蚩尤微红的脸,笑吟吟道:“要是我不随你回去呢?”
蚩尤望着她那如花笑靥,杏眼秋波,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不敢正视她双眼,咳嗽了一声道:“你要找你娘,那也未尝不可,只是独自行走,终究不妥。不如随我回去和拓拔会合后,一道去昆仑找你娘去。”
纤纤格格脆笑道:“你倒体贴得紧,怕我遇上坏人么?”突然素手招展,嫣然道:“你过来。”蚩尤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欢喜,踏步上前。离她丈余之时,闻到一缕奇异的幽香钻入鼻息。心中一凛,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突然想起,纤纤身上的体香是一种甜蜜的清香,而绝不似这种略带妖异的消魂幽香。心头猛然大惊,蓦地意念一紧,全身鸡皮疙瘩同时冒起,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迫在眉睫。大骇之下不及多想,真气瞬息爆涨,冲天飞起。
银光暴舞,如星河飞泄,从他脚下瞬间穿流。竟是数以千计的细针同时射出。那万千银针劲射十余丈远,没入一排龙爪槐中,那七八株槐树由上而下,瞬息枯黄蔫缩,萎然倒地。
蚩尤翻身落地,惊怒交集,喝道:“你究竟是谁?”
凉风飕飕,庙外兽吼马嘶,细细辨去,似有数百骑彷徨围转。
拓拔野与雨师妾藏于泥像之后,肌肤相贴,气息互闻,均是说不出的喜乐安平。庙外风雨,全然不在心上。拓拔野搂着雨师妾柔软的纤腰,隔着薄薄丝袍,感受到那温热滑腻的肌肤,登时心旌摇荡。情热意摇,索性缓缓移动手掌,朝她那浮凸温软的臀部摸去。雨师妾格格低笑,迅速将他手腕掐住,顺手一拧,令他动弹不得,柔声道:“臭小子,想乘火打劫么?”声音细如蚊吟,在他耳边温热麻痒,又是舒服又是难受。
拓拔野心痒难搔,刹那间施展青木魔法中“移花接木”的神功,轻而易举将手掌脱离出来,穿过她的腋下,紧紧揽住她的酥胸,抱在自己怀中。雨师妾动弹不得,全身酥软,“啊”的一声,任由他上下其手。喘息道:“小色鬼,你学了魔法,便是派这个用场么?”拓拔野咬住她的耳垂,笑道:“可不是么?今天才知道学以致用的妙处。”
外面人声益响,有脚步声朝庙中而来。雨师妾全身滚烫,簌簌发抖,贝齿咬住下唇,忍住欢愉之声。勉力侧耳倾听,不去理会拓拔野得寸进尺的探索。过了片刻,将他手掌按住,在他耳边吹气道:“别闹啦。外面那些是火族的探子。”拓拔野微微一楞,一面摩挲,一面低声道:“好妹子,你这般神机妙算,瞧都不瞧也能知道么?”雨师妾拧了拧他的脸颊,白他一眼道:“傻蛋,姐姐走南闯北,这个口音还听不出来么?”那妩媚风情令他登时神魂颠倒。
拓拔野一口将她手指咬住,血脉贲张,情欲如炽,解开她的衣襟,探手朝里摸去。雨师妾酥胸被他那冰冷的手指扫着,登时犹如触电般,吸了一口气,几欲晕厥。眼波如春水乍破,迷光摇曳,手指颤抖地抚住他的脸,任由他轻薄。
正春风暗渡,风光旖旎,忽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喊道:“鲁将军止步。”那脚步声登时停住。过了半晌又有一人策马飞奔而来。先前一人讶道:“赤将军,是你?”那后来一人低声道:“鲁将军,找到那空桑转世了。”那鲁将军“咦”了一声,似是颇为讶异。
神庙之中,拓拔野闻得“空桑转世”四字,登时大震,瞬间清醒,所有动作立时停顿。凝神聚意,侧耳倾听。那赤将军凑过身去,附耳低语,声音极低,但仍是清清楚楚的传入拓拔野的耳中。
只听那赤将军道:“今日有人在凤尾城附近瞧见那妖女,烈侯爷带人围堵,已将她困在城郊。眼下所有侦骑都已回撤,将军也请立时回兵。”鲁将军讶然道:“这倒奇了,不是说那妖女去了雷泽城么?今日我在山外还瞧见那妖女,是以一路追将过来。”赤将军怫然道:“决计不可能。那妖女已从雷泽城出来了,又回去干么?定是你们瞧错了。况且大长老也下令所有进入木族境内的侦骑立即退兵。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传扬出去。倘若这般大肆张扬,跑到木族地盘来搜寻,岂不是自己先将底细抖搂出来么?”
那鲁将军似是比赤将军低了一阶,虽心有疑虑,但听他这般笃信,也不敢反驳,沉吟道:“既然大长老有令,我即刻退兵。”赤将军道:“这便是了。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查明那妖女底细,将琉璃圣火杯寻回来。没有证据之前,不宜与木妖立时冲突。”雨师妾“咦”了一声,在拓拔野耳边低声道:“那琉璃圣火杯是火族极为宝贵的神器,难道竟被纤纤那丫头拿走了么?倘若如此,这祸闯得可就大啦。”拓拔野心中大震。
庙外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阵,那赤将军才匆匆引兵离去。
片刻之后,庙外兽吼马嘶,蹄声骤响,那鲁将军也引兵如潮退去。
拓拔野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疑又是糊涂,喜的是无意之中竟让自己得到了纤纤的消息,疑的是以纤纤武功如何能将火族神器拿走,糊涂的是此中诸多关节尚不清楚,不知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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