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史
文命道:“汝等去攻三苗原是易如反掌,但是三苗之民受了三苗之毒,日日作宗教祈祷诅咒之事。我不愿意再以神道设教,增长他们的迷信,况且三苗之民受毒已深,一时难以变化,断非诛戮几个渠魁便可了事。如其尽行杀去,亦万万无此理。
杀得多了,不特大伤天地之和,而且激起他们的反感,倒觉不妙。不如堂堂之阵,正正之旗,与他们决一个胜负。显得天朝上国纯尚实在,不贵神通,或者亦是一个感格他们的方法,所以暂时不劳汝等。如沿途有奇妖异怪拦阻去路,仍须汝等相助了。”天地将听了,也就无言而退。
于是文命领了大众,取道震泽之南,到了一座浮玉之山。
只见山上赤光蓬蓬勃勃而起,如火如荼,如霞如绮,大家都觉奇异。天色将晚,正在安营造饭,忽然前面一片喊叫之声。仲容忙伤人讯问,少顷回来报告道:“前面有虎饬人,大众兜捕,已逃去了。”叔达吩咐诸营以后切须严防,不可大意,众人答应。
晚餐之后,仲容领了几个兵士亲自巡行。到得一处,听见前面狗吠声甚急,仲容料想是村民所蓄,不以为意。哪知树林之中猛然有庞然大物突来袭击。仲容眼快,举起佩刀尽力砍去。
旁边卫兵亦合力攻击。那大物受伤,声如狗吠,连叫几声,狂奔而去。仲容等亦不追赶,恐其复来,严防一夜。次日,兵士要想搜山,诛灭此大物,为民除害,仲容道:“不可。这次我们奉命远征,行有期限,岂能延搁?我们通知后队,叫他们留意就是了。”正说间,只见有许多百姓结队而过,各持棍棒。
仲容便问他们:“为什么要携棍棒?”百姓道:“此山一种彘兽,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犬吠,能食人,所以我们走过此山,必定结队持械。”仲容听了,就叫他们过去。翻过浮玉山,已到东江。仲容饬人多备船只,供文命等大队之用。
后来由东江转入浙水。一日行至一处,鼻中闻腥秽及腐烂的气味。大众四处寻觅,不得其物。后来遇到土人一问,才知道前数年洪水大盛时,有一条大鳙鱼乘潮而来,到了前面,忽然潮退搁浅,不能游泳,颠顿跳掷,渐渐身死,皮肉腐烂,鳞骨堆积,成为一山。但是它的血肉深渗地中,虽则日久,但是仍有余臭。每当秋季西风一紧,此地还闻到这股气息,想来还没有烂完呢。大众听了无不骇然,遥望那鳙骨堆成之山,远在数十里外,但是还能望见,想见其高了。世界有如此大鳙鱼,真是可怪。大家因为讨贼心急,也无暇绕道去看。
又过了一日,行到一处。只见前面斥堠森严,旌旗招展,原来已到三苗国境了。仲容传令,暂且安营,停止前进,一面飞速向文命请示。文命道:“三苗如无抵抗之迹,暂且不要动手,先派人前去宣谕吧。”说着,就派了国哀为正使,之交为副使前往宣慰,并带有公文,大约是说明朝廷因为洪水为患,特派大臣治理,现在将到贵国,请予招待,兼予帮助,并请贵国人民不必惊疑等语。
国哀等领命,带了几个从人将要起身,皋陶上前说道:“三苗狡诈,狠毒无比,从前圣天子南巡,他尚敢阴置蛊毒,谋为大逆,司衡等几乎丧了性命。如今派国哀等前去,万一他依旧怙恶,岂不是白送了两条性命?人材可惜,还请慎重!”文命听了,不觉沉吟道:“那么怎样呢?”黄魔在阶下大叫道:“派我们去,看他敢奈何!”文命大喜,就改派繇余为正使,黄魔为副使,充作一文一武,又派章商氏、兜氏、卢氏、乌涂氏四个做了随员一同前往,按下不提。
且说驩兜、三苗父子用了狐功的计划,乘着洪水为患,朝廷无暇南顾的时候,专一向东西南三方面略地,侵灭的国家不少,居然地方数千里,南面称雄。驩兜上次发表一篇文章,数说帝尧罪恶之后,更与朝廷脱离关系。但是亦深恐帝尧来讨,就积极的训练他的百姓。后来听见说帝尧叫文命治水,颇著功绩,雍州的共工国已破灭了。驩兜父子更是惊心,忙与狐功商议。狐功道:“今日之事已成骑虎,除出积极准备奋斗之外,别无他法。”
于是一面强迫人民练习战事,一面再想以货利要结他们。
三苗素来极贪婪,几十年来,搜括的金宝不少。到此刻听了狐功的话,为保全性命及国位起见,亦不能不大破悭囊,拿出少许来奖励人民以为鼓舞。一面又捏造许多帝尧贪酷无道的情形和文命治水到处残暴骚扰的事实,与人民宣讲。或者画成图像,到处张贴,以激起人民的自卫心与敌忾心。这也仍旧离不脱他愚民政策的一种。
后来听说文命要下江南了,驩兜父子益发恐慌,再来和狐功商量。哪知天不长恶,狐功忽然疽发于头,渐渐延及前颈。
那时巫咸等早已亡故,其弟子虽有多人,但是艺术很低,医治不能全效。狐功之病遂日见沉重,一月之后,竟头落而死。这个病就叫作落头疽,凶人不终,亦可谓天网恢恢了。
驩兜、三苗一切行政本来专以狐功为灵魂,狐功既死,顿觉失了依赖。一日,忽有彭蠡东岸的守将来报,说大唐崇伯派遣两个使者携有公文前来,应否接待,请令定夺。驩兜、三苗忙聚一班党羽商议,有的说应该招待,有的说不应该招待,有的说应该招待他的使者,而不许他的大队兵入境,有的说先杀死他的使者,再和他打仗,因为他这次来,是决不怀好意的,议论纷纷不一。
三苗道:“我有一策,你们以为如何?放他的使臣进来加以囚禁,来一个,囚一个,来十个,囚十个。一面严守各处关隘,不许他大队前进。他要和我打,就算他是戎首,其曲在他,岂不好吗?”众人听了,都拍手称善。驩兜道:“他若是为治水而来,那个题目甚正大,硬拦阻他,这个话恐怕说不出呢!
”三苗道:“有什么说不出?只要说我们这里并没有洪水,或者说我们已经治好了。不烦他费心,那就好了。”驩兜道:“幽囚他的使者于理不合。两国相争,使在其间,幽囚起来恐怕曲在我呢!”三苗笑道:“何必一定要幽囚?暗中杀去,只说他自己病死,拿尸首送还他就是了;或者连尸首都不还他,只说他的使者并没有来;或者说他的使者来了之后私自逃去了,我们没有看见。横竖死无对证,怕他做甚!”
驩兜听了便不言语。于是三苗就吩咐来人说:“放他们进来。随从人等共有几个,须点查明白,一个不许漏去。”来人答应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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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九回 水平王震泽为神 繇余黄魔使三苗
第一百一十回 大禹破三苗 骓驩窜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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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三苗国守将带领繇余、黄魔等六人人见。驩兜、三苗父子两个正坐在他的便殿之中。繇余、黄魔等一直走到阶下,他们父子两个端坐不动。三苗先喝道:“你们这几个是文命叫来的人吗?”繇余正色道:“某等奉崇伯之命而来。崇伯陛辞的时候,天子面许准其便宜行事,临时承制,所以某等奉崇伯之命,就是奉天子之命。贵国君名列朝籍,分茅胙土,久膺爵禄,应该起身行礼,北面敬受,奈何如此倨傲?未免太无礼了!”
驩兜大喝道:“什么天子不天子!唐尧无道,轻轻拿了天下送给匹夫女婿,忘公徇私,不德已极!我早已声明与他脱离关系,还有什么天子不天子?文命小子是我老友鲧的儿子,我是他的父执,他对于我应该尽子弟之礼。现在倒反狐假虎威,拿唐尧之命来压制我,真可恶极了!本来文命小子,并不是人。
他亲生老父给唐尧殛死了,不想报仇,反受唐尧的爵禄,供他的使唤,为他出力奔走,忘恩负义,全无心肝,不孝之罪,已上通于天!不想我老友鲧竟生出这种不肖之子,可叹,可叹!”
三苗不等驩兜说完,已夹杂骂道:“你们这班狗养的囚徒,既然到了此地来,还不知道恭敬低头服气!还敢出言无礼,恶语伤人,问你们有几个头颅,不怕死吗?还不给我跪下去!”
繇余等六人站在阶前,听他父子破口大骂,直骂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但只是不响。后来听说要他们跪了,知道此事就要蛮做,但仍是不动,各各预备。
三苗见他们不肯跪,益发大怒,早有如狼似虎的人前来拉拉掀掀,但是哪里拉掀得动?六个人仿佛六条生铁铸成的一般。三苗怒极,喝叫取过模范人来,众人哄然答应。过了些时,只见拖出无数支体不全的人来,有的眼睛凿去,有的鼻耳割去,有的两足刖去,有的两手斩去,有的一手一足砍去,有的两手两足俱斩去,宛转之状,惨不忍睹,呼号之声,尤不忍闻。
原来三苗每次断狱,以己意为曲直,如果人民不服,就取出这种人来给他看,叫作模范人。人民一见胆落,自然不敢倔强了。这是三苗最得意的方法。这次取到模范人之后,三苗以为这六个人一定下跪了,哪知他们依旧不动。三苗吩咐:“且慢用刑,先取大杖来打折他们的脚骨,然后再将两足刖去,使他们禁受两番痛苦。”
哪知木杖一打,六个人毫不在意,竟似一无知觉的一般。
后来连打的人手叉震开了,木杖也断了,六个人依然如故。三苗喝令取铜杖来打,六个人仍无知觉。三苗愤极,亲自取过一柄大刀照着繇余头上用尽平生之力劈下去,只听得砰訇一响,啊哟一声,一个人跌倒在地下,仔细一看,原来刀折了,三苗手臂震伤,倒在地下。繇余仍未觉得。众人慌忙来扶三苗。
这时繇余却开口了,向着驩兜、三苗说道:“我们奉命而来,以礼为先,贵国君却如此相待,是何道理?照这样情形,我们就立刻动手杀死贵国君父子,亦易如反掌。可是崇伯以仁义道德为重,不肯做的。现在贵国君既不受王命,又虐待天使。
我们在此受贵国君凌辱,亦属无谓,我们就回去复命了。贵国君倘能从此翻然改过,力改前非,请于七日之内亲自诣崇伯大营,肉袒请罪,我们当不念旧恶,代为陈请。否则天兵一到,恐于贵国不甚便利。最后忠告,请三思之!”说毕,向驩兜、三苗拱拱手道:“再会,再会。”又回头向黄魔道:“我们去吧。”倏然之间,两个升天,四个入地,杳无踪迹。把驩兜、三苗及其他臣民吓得目瞪神呆,如痴如梦,半日说不出话,按下不提。
且说繇余等回到大营,将一切情形报告文命。文命叹道:“三苗果然如此凶恶,幸喜不叫国哀等去,否则死矣。”说罢,便与皋陶等商议:七日之中,三苗等如果不来降服,便即进兵。
哪知到了十日,三苗杳无音信。这时苍舒、伯奋两大队均已到彭蠡东岸了。文命遂传令进攻:苍舒一支由水路向敷浅原进攻;伯奋一支,沿彭蠡南岸进攻;文命亲率大军,浮彭蠡大泽进攻。
当时彭蠡水患却未大甚,最困难的有两点:第一点,因为泽的面积既大,而又有东陵山矗立于西岸,大风时作,从山上横削而下刮到泽中,船只易于倾覆。第二点,当时长江下流面积非常广阔,彭蠡当大江中流,离江口甚近,海潮可以经过此地,而打到云梦以上,所以彭蠡受涛头之患甚深。三苗因为有云梦、彭蠡两个险阻,所以敢于倔强,不肯臣服。他以为文命人数虽多,断难飞渡此等天险。
但是文命早已想到了。船只等一切备好之后,到了誓师的那一日,首先作起法来。喝道:“风神何在?”风神巽二,飒然自空而至,稽首请命。文命道:“我现在要渡过彭蠡,征讨三苗。在我师行未竣之日,须与我禁止刮风,以利军事,尊神可能允许吗?”巽二忙道:“是是。当然禁止。”说罢,掣出五色小旗一面向空中一扬,霎时间大风全息,但有微微的东风待送行舶。
文命又作起法来,喝道:“涛神何在?”只见彭蠡之中一个波浪,涌出一个银甲白胄手执金锏的武将,气象威武,疾趋上前向文命行礼道:“涛神江胥谒见。介胄在身,恕不稽首。
崇伯见召,有何吩咐!”文命道:“彭蠡之中,涛浪甚恶,舟行危险。我现在征讨苗民,军事甚急,在我师行未竣之前,须与我约束涛头,不使它到泽中来,尊神可以允许吗?”江胥连声道:“可以可以。当然约束。”说罢,就拿金锏向泽中一指,霎时涛头平静,微波不扬。文命大喜,就向二神致谢。风神涛神俱各退去。
当下大众登舟齐向西岸迸发。但见波平如镜,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晚,泊在一个岛下。
次日,扬舢直进,渐达西岸。那些三苗的守兵所恃者就是彭蠡风涛之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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