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史
不瞒仲华说,我已有三十多年不吃谷食了。”舜诧异道:“那么吃什么呢?”方回疾忙从厨中取出一大包丸药来,给舜看道:“我就吃这个,以此奉陪吧。”说着,撮取一大把望口中便送,又用半盏热水送下。舜道:“此药叫什么名字?”方回道:“是云母粉。”舜道:“云母是矿物,可以常吃吗?”方回道:“可以久服,久服之后,能腾山越海,神仙长生。”舜听了,殊为稀罕,但是亦不去穷究他炼服的方法。过了一会,两人都吃完了,方回拉了舜的手,说道:“我们去访巫咸吧,行李且安放在此,不妨。”
于是二人出了门,将门带上,穿过衢路,又曲折走过几条小巷,到了一家门首止步。方回用手叩门,里面问是何人,方回道:“咸老先生在家吗?”那时门已开了,一个异服大袖的人出来说道:“敝老师不在家,到南方去了。二位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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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进来坐坐。”方回偕舜进内,彼此通了姓名,才知道他名叫巫社,是巫咸的弟子。当下方回就将要请巫咸医治目疾的意思说了。巫社道:“敝老师到南边海上去,已有好多年,此地一切病人诊治,都是由小巫和许多同学在这里代理,尊驾如要治病,小巫可以效劳。”方回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费心。不过病人却不在此,只要请赐一个方药,带回去医治。”巫社道:“病人不在此不要紧,只须将病人的姓名、年纪、住址、病情说了,小巫就有方法。”舜即一一说了。巫社道:“二位且少坐,待小巫作法。”
说罢,将大袖揎起,头发抖散,到密室中去了。过了一会,出来说道:“刚才小巫已问过神明,大约这个病人命中应该有二十多年的魔难。这目疾,一时无论如何是医治不好的。就使得到了灵药,还是有人从中作梗,使他不能如法施治。直要等到十三年之后,自有贵人来给他医愈,复见天日。此刻但请他宽心忍耐,不要性急。”方回听了,有点不信,就拿些物件来交给他,作为酬功,并说道:“多谢,多谢,费心,费心。”
那巫社亦称谢了,送到门口,关门自去。
这里方回和舜回到间中,方回说道:“仲华,我看这个巫社靠不住,恐是本领不济,有意推托。你还是寻巫咸为是。他那个手段高明多了。”舜应道:“是,是,不过巫咸究竟在南方何处?能否寻到是一个问题。假使访不到,将奈之何?这一次岂不是枉跑吗?”方回道:“能不能访到,是别一个问题。
我们总应该尽人事以听天命。”舜连声应道:“是,是。”方回道:“仲华远来,居停在哪里?”舜道:“此间人地生疏,尚无居停之处。”方回道:“那么何妨就住在我处。”舜大喜称谢。
这日晚间,二人促膝细谈,又渐渐说到瞽叟的目疾。方回道:“我从前也曾涉猎过方书,觉得治目疾的方法多着呢,不知道哪几种是已经试过的。”舜道:“草根树皮、羊眼、石决明之类,大概多试过了,总是无效。”方回道:“空青、珍珠之类呢?”舜道:“这二种却没有试过。”方回道:“这二种治目疾,是极有功效的。空青出在梁州山谷中,大约产铜的地方都有,据说是铜的精华薰蒸而成,其腹中空虚,剖开来有浆水的最佳,但是极难得。大者如鸡子,小者如相思子,其青厚如荔枝核,其浆水酸甜。冀州北部和雍州西部亦有之。听说江南黟山一带很多,治目疾是最要之药。大概目疾都由肝胆二经而起,故卞急躁怒。空青色青而主肝,其浆有益于胆,肝胆两经得治,那么目疾自然全愈了。珍珠出在淮水之滨,亦叫作蠙珠,江南沿海出产亦多。拿了来捣成细末,约一两之数,再用白蜜二合,鲤鱼胆二枚,和合在铜器之中,煎到一半,用新的丝绵滤过,拿来频频点在目中,无论久远新旧青盲失明之类都能医得好。还有一种兰草,出在闽海之中,叫作幽兰,其花五色俱备,色墨者叫墨兰,将PX晒干了,可治盲目,能生瞳神,治青盲尤有效验,但是不容易得到。这三项疗治之法,都是我所知道的。你这番南行,寻得到巫咸最好,否则这三项药之中,能寻到一二种,先来治治,亦是一法,你看何如?”舜听了感佩之至,连声答应,谨记在心。
次日,辞别方回,就要动身。方回取出无数川资来赠行,舜固辞不受。方回正色道:“我这个不是非义之财,你不受,是不以我为朋友了。”舜忙道:“岂敢,岂敢,你自己亦要使用呢。”方回道:“我独自一人,用度极剩你远下江南,旷日持久,川资自以多带为是。朋友有通财之义,你客气做什么?
”舜听了,只得收受。别了方回,又购了些帝都所产的衣裘甘旨等,都是乡间所没有的,急急转回家乡。却不敢去见父母,私下来访秦老。衣裘甘旨等,就托秦老转致,并将这次下江南、访巫咸求医药的意思,亦请秦老转陈:“此行归期,迟速难卜,并请秦老不时去安慰父母,不要悬念。”秦老一一答应,舜即匆匆就道。
到了王屋山,时适夏令,赤日当空,不免有点炎热,远望有人家,就想过去借坐乞浆。只见朝南三间草屋,屋中一个老者正在午睡,两旁书册满架。舜料想是个隐君子,不敢惊动,只在门前大树下稍息。但见前路辙迹甚深,暗想:“这位隐君子,虽在山林,却与显宦大官相往来,亦未免可怪了!”正思想间,忽见屋后走出一只狗来,看见了生客,纵声狂吠。那老者被惊醒了,翻身起来,走到门口,问道:“何人在此?”舜未及回答,那老者已看见了舜,便拱手道:“原来是虞仲华,好极,好极,请到草堂之中来坐吧。”舜听了,大为诧异,暗想:“这老者何以认识我呢?”
一面想,一面急忙答礼道:“小子何人,荷承青睐,敢不从命,登堂领教。但不识长者何以认识小子?长者高姓大名,还未曾请教?”
一面说,一面已到堂上。那老者先请舜坐下,然后说道:“老夫姓尹,名寿。贵老师务成先生前日来此,谈起足下将有江南之行,不久就要经过此地,所以老夫镇日在此留心。足下仪表与人不同,所以一望而知了。”舜听见务成老师前日来过,就慌忙问道:“务成老师此刻在何处?”尹寿道:“他的行踪是飘忽不定的。此刻在何处,却不知道。”舜道:“务成老师对于小子恩深义重,一别多年,小子实在渴想极了。长者如果知道他的行踪,务请指示。”尹寿笑道:“足下从贵老师受业,共有几年?”舜道:“约有五年。”尹寿道:“足下可知道贵老师是何等人?”舜道:“说起来惭愧之至。小于受业的时候,年龄尚小,但知道老师姓务成,他的大名,还是后来老师去了才知道的。至于老师的历史,更不知了。”尹寿道:“他是一个游戏世界的活神仙,换一个朝代,他就换一副面貌,换一个姓名。从前,当今天子还未曾即位之前,指挥司衡羿打九婴,平风后,杀封豨、巴蛇的,就是他呀!他对于足下,连姓名都没有改过呢。”
舜听了,方才恍然。但是又想:“果然如此,老师自此以后,决不肯再见我,我亦从此不能再见老师了。”想到此处,不胜惆怅。尹寿忽问道:“仲华此刻到南方去采药,贵老师说是极好的。大约十年之后,天下苍生都要属望于仲华呢。”舜听了,莫解所谓,就问道:“老师说小子这番南行,一定遇得着良医,求得着良药吗?”尹寿道:“那亦说不定,不过尽人事而已。”舜听这话口气不对,不觉失望,但又不好多问,只得另外问问谈谈,觉得这尹寿的学问道德,不在务成老师之下,暗想:“他既然是务成老师之友,当然可以为我之师,何妨拜他为师呢?”想罢,离席请修弟子之礼,尹寿亦不推辞。于是舜就拜尹寿为师,住在尹寿家中,谈了几日,受益不浅。一日,舜告辞南行,尹寿道:“不错,汝确系可以去了,将来再见吧。
”舜唯唯而行。
过了王屋山,径向东南而行,路过了洛水,到了有熊之地。
这个地方,是黄帝最初建国之地,留存的古迹不少。从前黄帝的宫殿,现在已改为黄帝的祠庙。庙外一片广场,两旁古木森森,多是几百年旧物。庙前有许多碑碣,上面多凿着文字,记述黄帝的功绩。又有许多石桌、石座,以供游人憩息的。舜刚刚经过此地,只见有几十个儿童在那里游戏。有的爬树,有的掷石,有的翻筋斗,有的打虎跳,喧嚣杂乱之至。细看过去,年纪都不过七八岁到十几岁的样子,内中独有一个孩子立在大树之下,旁观不语。立的姿势很端正,神气亦很静穆,状貌亦颇歧嶷。舜看了,暗暗称奇,但亦不去理会他,跑到各种碑碣之下细细多读了一遍,又信步踱进庙中,各处瞻仰了一回,走出庙门,觉得有点乏,就在石座上休息休息。这时,儿童愈骤愈多,喧嚣杂乱亦愈厉害了。但看刚才独立的那个孩子,虽则换了一个地方,但是仍旧端正独立,绝不参加。舜因之更为纳罕,要研究他一个究竟,当下就不绝的向他注意。
忽听见众儿大噪道:“球来了!球来了!我们踢球,我们踢球。”说罢,一同向前而去。过了一会,只见有四五个孩子手中各捧着一个球,有大有小,齐向那独立孩子所立的地方狂奔而来,后面无数儿童跟着,仿佛要抢夺他们的球似的。那些捧球的孩子一面跑,一面叫道:“布衣,布衣,他们不守规则,又要来抢了!”只听见那独立的孩子开口说道:“诸位兄弟呀,小弟屡次劝过,请诸位不要争夺。何以又要争夺呢?还是依小弟的愚见,分班为是。”无数儿童跟在后面的,听了,就一齐说道:“是,是,是。我们分班,我们分班。”于是大家就分起班来,几个一班,几个一组,几排在东,几排在西,悉听那独立孩子的指挥。分好之后,大家将球放在地上,用脚去踢。
这边踢到那边,那边又踢到这边。踢过去的时候,那边许多儿童一齐出而拦阻,硬要将球踢过来。踢过来的时候,这边许多儿童亦一齐出而拦阻,硬要将球踢过去,仿佛两边都画有一定界线,不能跃越,以此分胜负似的。
踢到后来,不知怎样,两方面又发生争执了,大家又一齐向那独立的小孩叫道:“布衣、布衣,你看这次是哪个错?”
那独立的小孩判断道:“依小弟的愚见,这次是东组错。因为照蹙鞠的规则,只能用脚,不能用手的,现在东组的人连用两次手,东组错了。”东组的许多儿童听了这个判断,都默然无语。舜见了这种情形,对于那独立的小孩尤其纳罕。过了好久,众儿童都倦了,暂时停止踢球。
舜凑空,便走到那独立小孩面前,向他拱手道:“足下辛苦了,请教大名。”那小孩将舜上下一看,亦拱手答礼道:“不敢,不敢,小弟名叫蒲衣,是菖蒲的蒲,衣服的衣。他们叫别了,叫我布衣,或叫我被衣,都是错的。”舜又问道:“今年贵庚?”蒲衣道:“八岁。”舜道:“这个踢球之戏,是足下创出来教他们的吗?”蒲衣道:“不是,不是。这种游戏,名叫蹙鞠,是黄帝轩辕氏创造的。当初黄帝整饬军备,兵士在营中无事之时,就教他们做这个玩意儿。既可以娱乐消遣,亦可借此以练习筋力,不致懈弛,后来此戏遂流行于民间。此地是黄帝开国之地,所以流行得最广。他处想来尚无所见,所以老兄不知道。”舜道:“是呀,某未曾见过。这种球是皮做的吗?里面装的是什么?”蒲衣道:“里面是毛发绵絮之类。”
舜道:“诸位都在那里嬉戏作乐,足下何以独独袖手,不去参加呢?”蒲衣道:“小弟性喜清静,所以不参加。”
舜道:“某有一个愚见,愿贡献于足下。某听见古人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是动的明效。况且就生理上说,儿童身体正在发育之时,尤其应该运动活泼,庶几筋骨得以锻炼,身体得以强壮,所以儿童的心性,没有不好动恶静的。现在足下正在髫龀之年,偏偏好静恶动,虽说厚重凝固亦是一种美德,但是于身体的发育及强健上恐怕发生影响。所以不揣冒昧,奉劝足下,还是去参加运动为是,不知尊意以为如何?”
蒲衣听了,又拱手致敬道:“承老兄关爱指教,极感盛情。
不过这一层小弟亦曾细细考虑过,运动能够锻炼筋力,强壮身体,这句话固然是不错的,但是为什么原故要锻炼筋力,强壮身体呢?依小弟的愚见,想起来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为习武起见,筋力强壮,有力如虎,那么和他国战争的时候,比较的不会失败。一种是为健康起见,体格强壮,能耐劳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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