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九转萧
两人离开雷洞,回到石田,快到九疑先生茅屋前面。
薛少陵驻足作了个长揖,道:“这几日来,多蒙先生成全,不敢再扰清修,在下就此告
辞了。”
九疑先生摇摇头,笑道:“不成,小兄弟非进去不可。”
薛少陵道:“先生还有什么指教么?”
九疑先生道:“小兄弟难道忘了你是为什么来的?”
薛少陵道:“在下问的两件事,已蒙先生指点了。”
九疑先生望着他问道:“老朽和你说了什么?”
薛少陵心中暗想:“原来他健忘得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这就答道:“先
生分析在下身世,认为目前还不到时机,早知道了有害无益,关于江湖上最近一连串发生的
事,先生曾说此事关连极大,目前可以告诉在下的,只是在下义父决可无害。”
九疑先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老朽确是这样说了,哈哈,但小兄弟却忘了最
重要的一点了。”
薛少陵心想:“你就说到这几句话,几时还说过什么最重要的后来?”
只听九疑先生续道:“老朽不是说过,小兄弟既有恩师指点而来,老朽虽觉目前有许多
事,不宜早说,但老朽可以把范围缩小一些,让你自己去磨练磨练,这话你总还记得?”
薛少陵暗暗付道:“是啊,这话他果然说过,还没指点自己,如何缩小范围,自己怎么
忘了?”想到这里,不觉拱手道:“不是先生提起,在下果然忘了。”
九疑先生摸摸花白胡须,抬头望望天色,笑道:“快随我来,这时快近午时了,咱们好
好的吃顿午饭,填饱肚子再说。”
薛少陵看他仰首看着天色,忍不住也抬头望去。
这一望不觉暗自失笑,自己也弄糊涂了,身在九疑洞中,看到的自然只是洞顶,那里瞧
得到天色?但九疑先生却居然看得到这是什么时光,岂非奇事?两人回转茅屋,九疑先生要
薛少陵在客堂中稍坐,自己匆匆进去。
一会工夫,端上几盘碱鱼、腌肉、竹笋之类的菜肴,和一锅白饭。薛少陵已有几天没吃
东西,吃得极香。
九疑先生望着他笑道:“小兄弟吃得下,最好多吃两碗,还要一个昼夜没东西吃呢!”
薛少陵奇道:“先生还要在下到那里去么?”
九疑先生笑着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老朽觉得小兄弟出道江湖,虽然只有短短两三个
月,但已经遇上了不少事故。你虽学会桑老九的易容之术,但无论你有多高明的易容之术,
也只能使人一时不易察觉,如果遇上一个稍为细心的人,一眼就可以瞧得出破绽来。目前江
湖上乱兆已起,小兄弟要查究身世来历,自然要在江湖走动,那么凭你区区易容术,已经不
够用了,从九疑洞出去,最好还得另换一副面目。”
薛少陵骇然道:“另换一副面目,那要如何换法?”
九疑先生道:“其实所谓另换一副面目,还是一种易容之术,不过这种易容之术和普通
手法,大不相同,易容之后,没有我特制药物洗涤,就是十年八年也不会走样,自然不是任
何人都能瞧得出来。”
薛少陵想到师傅命自己远来长沙之时,就要自己易容改名,后来和张果老分手之际,他
也叮嘱自己今后行走江湖,最好不要以本来面目示人。
如今九疑先生已是三个人这么说了,心中顿时想到自己的面貌,或是极像某一个人,所
以他们都会有这般说法。
东方玉《九转萧》
第 八 章 改头换面
薛少陵问道:“在下本来面目,可有什么不妥么?”
九疑先生瞧了他一眼,道:“老朽听小兄弟述说经过,认为小兄弟和那帮神秘帮会中
人,有过几次接触,他们也许觉得小兄弟知道了他们许多秘密,决不会轻易放过了你。小兄
弟身世未明,大仇未复,何苦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和他们纠缠不清,因此老朽觉得还是改变
容貌,使人认不出你是谁?自然不会再有麻烦了。”
身世未明,大仇未复,这两句话,听得薛少陵惊然一惊,暗想:“不错,目前已有不少
人认得自己,如若改变容貌之后,什么人都不认识自己,自可摆脱他们纠缠,专心查访自己
身世,和害死父母的仇人了。”想到这里,立即拱手道:“不知先生要如何替在下易容?”
九疑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容易,老朽已经准备好了,小兄弟随我来。”
薛少陵跟着九疑先生进入右首一间房中,但见壁橱上放着许多大小药瓶,地上也有药锅
刀铲之类的东西,想是九疑先生平日练丹之室。
九疑先生朝上首一张木榻指了指道:“小兄弟请坐。”
话声一落,立时转身出去,一会工夫,捧着一个黄泥小炭炉进来,放在地上,然后把药
锅放上,蹲着身子,扇了一阵。
薛少陵不知他锅中放的是什么药?但觉一股苦涩药味,直冲鼻孔。
九疑先生从壁橱中捧出一只朱漆小箱,又仔细的找了一阵,从橱中取出几个大小不等装
药未的药瓶,一齐放到桌上。
然后点起几支蜡烛,打开小木箱,取出几把精致的小剪刀,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九疑先生回头笑道:“现在你该躺下来了。”
薛少陵心中暗想:“他不知要如何替自己改造面貌,看来到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和师
傅的易容之术,果然大不相同。”
当下就依言躺下,侧脸瞧去!
只见九疑先生取过一条面中,朝沸滚的药锅中浸了一浸,随手招成方块,就着嘴唇吹了
几口,一面说道:“小兄弟忍耐点儿。”
说话之时,已把浸了药汁的面中,朝薛少陵脸上盖下!
薛少陵但觉滚烫的面中,覆上面颊,烫得奇痛,鼻中同时闻一股浓重药味,立时失去了
知觉。
昏迷之中,耳中依稀听到刀圭之声,那正是九疑先生在替他精心改造面貌。
薛少陵也不知沉睡了多少时间,当他醒来之时,睁眼一瞧,只见九疑先生静静的站在榻
前,好像在欣赏自己的精心杰作。一眼瞧到薛少陵醒来,含笑问道:“好了,小兄弟你现在
有何感觉么?”
薛少陵翻身坐起,说道:“在下只觉脸上紧绷绷的,有些不太自在。
九疑先生笑道:“过几天习惯了就好,你瞧瞧还认识你自己么?”
随手取过一面铜镜,递了过来。
薛少陵接过铜镜,就着烛光,朝自己脸上照去!这一照,不禁看的呆了!虽然同样是一
张面孔,但却不是自己!如果说自己从前生得剑眉朗目,面如冠玉,镜中人同样也生得剑眉
朗目,面如冠玉,只是找不到一点和自己相似之处。如果说自己从前生得俊美,那么镜中人
比自己生得更俊美了些!
不,自己从前眉毛似乎浓重了些,多少带点煞气,现在这份煞气已经丝毫不存。
眉目之间更清秀了,清秀得变成了一个文弱书生。
薛少陵仔细端详着自己,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经过了易容!
忍不住伸手朝脸上摸去,只觉手指接触到的竟然和真的皮肤一样,不但细腻柔滑,而且
也有抚摸的感觉……九疑先生微微一笑,拦道:“小兄弟,轻一些,要过了三天,才能完全
生好。”
薛少陵脸上流露出惊奇骇异之色,由衷的赞道:“先生易容之术,真是神乎其技,只不
知如何才能恢复在下的真面目?”
九疑先生从几上取过一个小小磁瓶,郑重的道:“等你身世大白,需要恢复本来面目之
时,可用沸水泡开瓶中药未,趁热洗涤几遍,就可复原。目前你经我改造的面貌,虽是假
的,但完全和真的无异,如有必要,你仍可用桑老九的易容之法,在脸上随意易容。
薛少陵接过磁瓶,收入怀中。
九疑先生又道:“小兄弟经老朽易容之后,面貌已无人认得出来,但小兄弟自幼生长江
南,口音不变,行走江湖,对人可称姑苏白家子弟,白家姑苏望族,世代书香,也适合你此
时身份,不可忘了。
薛少陵心中暗想:“他要自己冒充姑苏白家子弟,也许有什么机宜。”这就点点头道:
“在下记住了。”
接着想起九疑先生曾有指点自己缩小范围侦查之言,不觉抬目问道:“先生说过缩小范
围之言,还望指点一二。”
九疑先生含笑道:“不错,老朽虽然想到一些,但是否对你有助,仍是难说,目前已是
三月上旬,小兄弟从此地动身,前去四川,务必在四月十五日左右,到达成都。”
薛少陵问道:“在下到达成都,该当如何?”
九疑先生道:“你只要在四月十五左右,赶到成都就好了,其余的事,那就看你机缘如
何了。”说到这里,又从桌上取过手指粗细一节小小竹筒,说道:“老朽在这里面,已替小
兄弟安排好了,到了四月十八晚上,才准剖竹拆阅。”
薛少陵如今对九疑先生已是十分信服,接过竹筒,又道:“先生还有什么指点么?”
九疑先生道:“是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朽替你改造的容貌,应该是一个手无缚鸡
之力的文弱书生,从现在起,直到四月十八为止,不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都不能让人瞧出你
是会武之人。”
薛少陵听得暗暗称奇,一面问道:“那么四月十八之后呢?”九疑先生略一沉思,道:
“四月十九日以后,非到万不得已,仍然不宜出手,显露武功,唔,老朽所谓万不得已,就
是指已到了有生命危险之时,自然又作别论。”
薛少陵暗暗忖道:“他方才说四月十八为止,现在又说四月十九以后,这中间就有一天
差别,莫非四月十九那天有什么事不成?”
心念转动,正待问清楚!
九疑先生早已看出他的心意,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最好不要问得太清楚,这倒不是
老朽故弄玄虚,不肯明说,实是小兄弟此行,知道的越少越好,好了,小兄弟可以走了。”
薛少陵知道再问他也不肯多说,只得起身告辞,九疑先生直把他送出阵外,才行回转。
薛少陵离开九疑洞,因九疑先生叮嘱,必须在四月中旬,赶到成都。目前相距还有四十
天时光,中间还有数百里水程,溯江而上,极费时间。只怕不能如期赶到。
心头甚急,赶到永州,买了一匹健马,一路放辔疾驰。由湘入楚,由楚入川,引用一句
老话,那就是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薛少陵终于在四月十三,就赶到成都,这比九疑先生说的日期,还早了三天。
他在大街上一家老蓉城客栈,住了下来,一连三天,晃眼过去。
他根本连自己一路紧赶,从三千里外赶来成都,到底做什么来的,都一无所知,因为他
相信九疑先生嘱自己来此,必有所遇。
这三天时光,他逛了城效武侯祠、青羊宫、昭觉寺、草堂寺等名胜,因为他翩翩年少,
模样俊美又滞洒,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目,也不知引起了多少少女们的羡慕。
***这是第四天的午牌时光:春熙街口一家叫做英蓉春的酒楼,此刻已经上了八成座
头,跑堂的尖声吆喝和食客们的纵声谈笑,汇成一片!
一阵阵醺人俗醉的酒香,从酒楼中飘散出来,足可闻到大半条街!
这时只听大街上传来粗旷的歌声:“一月主人醉几回,相逢相值且衔杯,莫管春色如流
水,挥手千金笑口开。”
这首歌,是从唐诗窜改而来,但经他改动了几个字之后,就活脱脱的流露出此人的粗线
条作风。
这首诗,已经不是诗人的诗,而是江湖游侠的歌了!
随着歌声,一条昂藏的青年汉子,大步朝芙蓉春楼上走去。
此人身长八尺,生得浓眉大眼,紫脸膛,腰间围一条软鞭,蓬头敞胸,足登麻鞋,看去
虽然落魄,却是掩不住他的豪迈本色,和旁若无人的洒脱气概!
他上得楼来,目光一转,没待堂棺招呼,就在一张空桌坐了下来,拍案叫道:“伙计来
五斤大曲,一盘卤牛肉,要快!”
“砰”的一声,一个钱囊,丢到桌上,“哗啦啦”滚出来的竟是一块块的黄金!
他这粗豪的举动,引得许多食客转头朝他望来,他毫不在意,顾盼之间,忽然目光一
转,发现左首一张桌上,正有一个人望着他微微一笑!
这人书生打扮,身穿一袭青衫,腰间挂着一支红中透紫的竹箫,好不温文滞洒?看得一
怔,不自觉地也还了他一笑,突然拱拱手道:“兄台请了,在下粗鲁惯了,别叫兄台见
笑。”
那青衫书生连忙抱拳还礼,含笑道:“兄台意气豪迈,正是英雄本色!幸会得很。”
“英雄本色”四个字,正说到这汉子的心坎里去了,听得他色飞眉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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