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九转萧
紫鹃道:“那为什么?”
万山青道:“因为游船桅上,安着一颗吸铁珠。”
紫鹃越听越奇,又道:“船桅上安着一颗吸铁珠?难道少爷早就知道这条船会沉的?”
万山青一面打桨,一面说道:“那倒不是,三年前,少爷第一次发起浣花日,咱们龙舟
刚刚驶近望江楼前面,有人朝少主人打出一蓬喂毒飞针……”
紫鹃道:“这个我知道,少爷身上那件夹衫,里子用金线和发丝织成的,不畏暗器,才
没中贼人暗算。”
万山青道:“所以少主人就在船桅上安了一颗吸铁珠,据说不论什么暗器,只要朝船上
打来,两三丈外,就会被它吸去。”
紫鹃哦了一声道:“我知道啦,指南针受到船桅上吸铁珠的吸引,就会指出沉船方向来
了。”
王夫人道:“不错,那吸铁珠吸力极强,咱们只要驶到沉船附近半里之内,指南针可能
就会有动静了。”
船到大禹庙附近,紫鹃突然神色紧张,叫道:“啊,夫人,指南针动了!”
玉夫人端坐如故,问道:“指的什么方向?”
紫鹃道:“是西北方。”
万山青道:“这里有大禹庙,再过去就是三元场……”
他右手轻轻一划,船头立时对准西北,一连两桨,小船像飞一般驶了过去!
紫鹃双目紧注着罗盘,叫道:“万领队,朝西。”
万山青随着紫鹃指点,驶进一条岔港。
不多一会,后面四条快艇,也陆续驶了过来。
紫鹃叫道:“万领队,针不动了啦!”
王夫人点头道:“可能就沉在这条岔港里了。”
万山青倏地站起身来,朝后挥了挥手,四条艇上,八名壮汉,不待吩咐,一个翻身,齐
齐朝水中钻了下去。
他们在夫人面前,存心显显身手,八个人像八条人鱼,钻进水里,居然没有丝毫声息,
连水花都没有一点,水面上只漾起一阵微轻波动。
王夫人紧闭着嘴唇,双目神光,直注水底。
这位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青的工夫人,终究失踪的王立文,是她一手扶养长大的侄儿,
骨肉关心。
其余三个,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此刻既然发现了沉船,不知他们是否遇害,心
头止不住显得异样沉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水底不时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水珠。
万山青目注三丈外的水底,看了一会,朝王夫人说道:“大概就在那里了!”
话声未落,只见一名汉子从水中冒了上来,抹了把脸,向万山青报告道:“少主人的游
艇,已经发现了,是被人击穿船底,深入江心……”
万山青急急问道:“里面可曾有人?”
那汉子道:“约有十来具尸体,都是反剪双手,绑在船上。”工夫人身子陡然一震,颤
声道:“不会是立文他们?”
万山青道:“属下下去瞧瞧!”
说完正待纵身入水!
王夫人道:“且慢。”
万山青躬身道:“夫人有何指示么?”
王夫人道:“要他们把所有尸体,先运上来。”
万山青应了声“是”,一面朝那汉子吩咐道:“老张,你先把夫人这条船靠了岸,再下
来。
说完,翻身一跃,钻入水中。那汉子也上船,双脚踩水,推着小船靠到岸边。
玉夫人率同紫鹃,飞身上岸。
不多一会,万山青指挥八名水手,陆续把尸体运到岸上,一点人数,八男四女,一共是
十二个人,其中当然没有王立文等人,这十二具尸体,是四名丫环,两名厨司,六名水手。
尸体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早已全身水肿,面目全非。”
王夫人吁了口气,愤怒的道:“立文他们,果然全被对方劫持去了!”
万山青俯着身子,逐个仔细检视了一遍,才直起腰来。
王夫人问道:“万领队可曾瞧出什么可疑之处来了?”
万山青一脸迷惘,垂手道:“属下愚鲁,他们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属下心头
确实觉得大有可疑。”
王夫人道:“你但说无妨。”
万山青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四位姑娘的武功,属下并不清楚,就以六名水手而言,
武功水性全是百中挑一之选,要想把他们制住,势必经过搏斗,那么身上多少也会留些伤
痕。就是被反剪双手,捆绑起来,至少手上也会有挣扎迹象,但他们身上手上却是找不到一
点伤痕,既无伤痕,自然不会经过搏斗,既未搏斗,何以会束手就缚?”
王夫人点点头,没有作声。
万山青又道:“而且咱们在出发之前人人都知有为而来,船上人手,也不能算少,一旦
发现情势不对,纵然不是对方敌手,但跳水逃命的机会,不可能没有,何以竟会全数被擒,
没有一个人逃脱?这些疑问,属下实在想不出来。”
工夫人脸色铁青,双目之中也隐射出慑人杀机,吩咐道:“紫鹃,你去看看她们四人
‘玉枕骨’下‘后脑穴’是否有极细的针孔?”
紫鹃答应一声,走了过去。
工夫人道:“看仔细,她们已经在水中浸了许多时光,也许不容易发现,但你只要看到
一点针尖似的细孔,就可以。”
紫鹃应了一声“是”,蹲下去,在四名丫头后脑,拨开发,仔细看了一回,才道:“回
夫人,她们‘后脑穴’上,果然有着针尖刺过的细孔。”
王夫人重重一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是这贱人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紫鹃随我回去,万领队可留在这里,吩咐他们把这些尸体埋
了。”
万山青躬身领命。王夫人、紫鹃飞落小船,当下由另一名水手,打桨如飞,赶回成都。
***东城,春熙街,一条小巷子底,有几间矮平房,木板门,这是城东有名的赌窟。
每当大街上华灯初上,这里也特别热闹,昏暗的灯火下,每张桌子,都围满了人,呼卢
喝雉,喧嚷成一团。
入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开的是牌九,桌子四围,早已挤满了人。
庄家卷着袖子,一双枯黑爪推出牌头,围着的人,就开始下注。
庄家边上站着的那个瘦高个子,等大家下注完毕,立即拿起覆着小磁碗,连摇三下,放
到中间,口中喊着“开啦”,伸手揭开磁碗,大声叫道:“七、天门第一把。”
坐在天门的是个黄脸汉子,一双粗黑大手,抓起两张骨牌,叠在一起,眯着眼道:“奶
奶的,老子真不信邪,你会连吃十八把天门!?叠着的两双牌,慢慢移开,黄脸汉子脸上肌
肉开始紧张,他手上上面一张是七点,这张牌不好也不坏,只要配搭得好,就是好牌。于是
他用力掀着这二张牌,两点红,是地牌!黄脸汉子双手开始发抖,地牌配七点,他“地
九”,这牌就不坏了!双手一翻,大声嚷道:“奶奶的,十三两七钱,赔出来吧!地九!”
庄家边上的瘦高个子笑道:“庄家大杠,统吃!”
黄脸汉子头上青筋直绽,两眼瞪得发直,眼看白花花的银子,迅速被吃了进去,一手拭
拭额角上的汗水,一巴掌拍上桌子,呼的站了起来,骂道:“他奶奶的,今晚真碰上了瘟
神,老子的银子里有灰,咱不赌啦……”
坐在他左手一个穿短袄的汉子笑道:“张阿六,怎么啦,你又光了?”
张阿六愤愤的道:“格老子坐了霉天门,你总瞧到,连吃了十八把,还赌个屁?”
穿短袄的汉子笑笑道:“南天门十八把,这是老话,现在风头就会转了。”
张阿六双手一摊,泄气的道:“风头转了,还有屁用?”
上赌场的朋友,不脱底,谁肯站起身来?那穿短袄的汉子笑道:“六哥泄什么气,有道
是胜负兵家常事,这算得了什么?有输才有赢,来,我借给你,掏个本再走。”
双手一推,把面前一堆银子,推到了张阿六面前。这堆银子,少说也有三五十两。
张阿六怔得一怔,望着穿短袄的汉子犹豫道:“我和老哥不太熟,这……”
短袄汉子咧嘴笑道:“我叫张才宝,咱们同宗。”
张才宝道:“没关系,你捞回来,再还我就是。”
张阿六被庄家吃怕了,讷讷的道:“万一……”
张才宝道:“快押啦,别气馁,输了算我的。”
庄家早已推出牌来,大家都下了注,就是天门没人敢押,大伙儿全在瞪着眼瞧他。
张阿六心头一横道:“我还是赌天门。”
一大堆银子,全推了出去。瘦高个子摇着骰子,又是七,张阿六脸色煞白,双手抖得厉
害,他不再看牌,双手猛地一翻,两张牌朝台上摊去!这一下,当真是时来运转,居然翻出
一对“蛾”牌。
庄家是付地八,吃下下,赔天门。
张阿六这下可乐了,咧着大嘴笑得直跳起来,道:“老宝哥,你真是财神爷!”
张才宝道:“我说如何?风头不是转了?”
庄家赔了银子,张阿六立时把原来的那堆银子推了过来,还没开口。
张才宝迅速一把掩住,道:“别动,‘蛾’是两把刀,还有的长。”
庄家推出牌头,骰子滚出八点。
瘦高个子喊着:“八到底,天门在底……”
这把牌庄家翻出一对“人”牌,此刻天地牌已出,人牌可说已算最大,张阿六颓然一
叹,连牌也懒得翻了,人也要跟着站起。
张才宝道:“别泄气呀,你不翻,我替你翻。”
伸手翻开天门两张牌,那是“二四”搭“么丁”,“至尊宝”!瘦高个子大声叫道:
“庄家人人对,吃两横,赔天门。”
白花花的银子,又赔了过来,张阿六如梦初醒,蜡黄的脸颊,烧得通红。
张才宝轻轻拉了他一下衣袖,低声道:“走,至尊没后代,牌出绝了,再下去又要统
吃,咱们还是喝酒去。”
张阿六捞回血本,还赢了不止一倍的钱,已经心满意足,站起身笑道:“才宝哥,我请
客,咱们就上嘉陵春去。”
两人离开赌窟,边谈边走,赌徒碰上赌徒,自然谈得投机,穿过小巷,大街上这时候夜
市正旺。
两人上了嘉陵春,要过酒菜,张阿六早已把张才宝当作了好朋友,忍不住问道:“才宝
哥,小弟觉得你面熟得很,你是吃那一行饭的?”
张才宝摸摸脸颊,大笑道:“六哥看呢,我是吃那一行的?不是我吹牛,走南闯北,那
管你是官老爷,大财东,嘿,可都得让我张才宝坐在他前头。”
张阿六“嗤”的笑道:“才宝哥真会说笑……”
张才宝正色道:“六哥,你是笑我在吹?这可一点也不是吹的,就说今儿个吧,有一位
府台大人的公子,出手就是五十两,我要送他上迎春坊去,一上车,我还不是坐在他前
头?”
原来他是赶车的,这倒是实话,赶车的当然坐在前面,于是张阿六也大笑起来。
酒菜来了,张阿六忙着替这位专门坐在人家前头的“宗兄”,斟满了酒,然后自己也斟
了一杯,说道:“来,才宝哥,你是财神爷,我敬你一杯。”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才宝和他对干了一杯,放下酒杯,忽然叹了口气道:“财神爷,今儿个我倒真是遇上
财神爷,可惜……”
他底下话没说出来。
张阿六道:“遇上财神爷,还可惜什么?”
张才宝呷了口酒,摇摇头道:“不用提了,咱们这种苦哈哈,只能发小财,可发不了大
财。”
他越是不想说,张阿六可越是想听,催道:“才宝哥,说说有什么要紧,咱们反正是闲
磕牙。”
张才宝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那位府台公子两个月前曾来过咱们这里,结识了迎
春坊一位红姑娘……”
张阿六插嘴道:“那准是湘云姑娘。”
张才宝点点头,道:“那位公子回去之后,为情颠倒,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熟,带了
重金,巴巴的赶来,要替湘云姑娘赎身。”
张阿六呷了口酒道:“颠倒在湘云姑娘石榴裙下的人,可多着呢?这年头,就是女人吃
香。”
张才宝道:“那知这位公子赶到迎春坊,湘云姑娘已经回籍去了,府台公子这下可急
了,他千里迢迢的赶来,巴望载美同归,不料连人影都看不到,坐上我车子,出手又赏了我
五十两银子……”
张阿六道:“他这回赏你银子干么?”
张才宝笑道:“皇帝不差饿兵,他是要我替他打听湘云姑娘的下落,只要打听到了,还
有重赏,少说也要赏我千儿八百两银子。”
张阿六眼睛一亮,问道:“你替他打听了没有?”
张才宝道:“自然打听了,一千两银子,我赶一辈子车,也积不下来。
张阿六笑着道:“才宝哥,你可有眉目了?”
张才宝又?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