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
虿欢男菹ⅰ?br /> 苏桃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看书,书是无心从废纸堆里捡出的一本鲁迅文集,如今读书也是带有危险性的行为,无心在废纸堆前选来选去,末了感觉还是读鲁迅最保险。
平安无事的到了晚上,眼看天黑了,苏桃也躺上床了,无心便打算关门睡觉。不料陈大光飘然而至,鬼鬼祟祟的把无心叫出了门。无心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一边关门一边问道:“陈主任,有事吗?”
陈大光自然是有事,不过在开口之前,他先望着无心愣了一下——之前从来没在夜里正经观察过对方,他此刻正眼一瞧,差点被无心吓了一跳。收发室里关了灯,只剩外面门上还亮着一盏照明的小灯泡。灯光斜斜的照在无心脸上,照出一张明暗错落的面孔,微凹的黑眼窝里,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仿佛在自行放光。陈大光万没料到他竟有如此之大的眼睛,而且灵动得过分,让他联想到了精怪鬼魅。
“你……”陈大光拉着长声迟疑了:“睡了吗?”无心拽下脖子上的毛巾:“陈主任,我显然是没睡呀!”陈大光知道自己是问了废话,当即恢复理智改了口:“我知道你没睡。进去穿衣服,出来跟我走。”无心托着湿毛巾擦着后脖颈,上下审视单枪匹马的陈大光:“去哪里?”陈大光避而不答,只是一扬下巴:“快点,别让我等你!”
无心让苏桃从里插了房门插销,自行睡觉;然后跟着陈大光走出了革委会大门。自从经过了前些时日的武斗,文县百姓自动执行了宵禁,夜里根本没人上街。陈大光步伐矫健,一边走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用意——他打算亲自去趟城边的行刑场,倒要看看是谁刨了联指的乱坟。
无心一听,当即要打退堂鼓:“陈主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派给我不大合适吧?”陈大光对他一瞪眼睛:“谁让你已经知道了?难道放着知情人不用,反倒把消息扩散给旁人?我告诉你,这件事不简单,绝对有荫毛!还有,兵贵精不贵多,凭着你我二人的身手,够用了!”无心紧赶慢赶的跟着他,心想陈大光“谋”“毛”不分,大学真是念到狗肚子里了。
陈大光走了两条街,却是到了他自己的住处。他如今一步登天,占据了一套独门独户的好房屋。从院子里推出一辆漆黑锃亮的自行车,他将一把工兵铲交到无心手里,然后飞身上车,回头说道:“走!”等到无心在后座坐稳当了,陈大光踏下脚蹬,破空之箭一样冲进黑暗。
他是太有劲了,自行车被他骑出了汽车的速度。无心坐在后头,就听耳边风声呼呼直响。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们便到了一片漆黑的城边。
文县的城内城外很难界定,因为建设得太快,今天是城外,明天楼房一起,就是城内了。不过此刻的城边真是名符其实,四面八方一片空旷,半分人气都没有。又由于红总近来常在此处杀人,所以连野孩子们都不敢来玩了。陈大光艺高人胆大,把自行车往一个坟头上一推,他拿着手电筒开始一边照一边走。
地上坑坑洼洼的不平坦,高高低低的荒草在夜风中摇曳。无心忽然踉跄了一下,低头看时,地面伸出了一只肮脏的小手,刚才绊住了他的脚。陈大光漠然的用手电筒一扫,嘴里骂道:“谁干的混蛋活?埋人都埋不明白。”然后他停了脚步,晃着手电筒大范围扫视。无心轻声说道:“范围太大,又没个坟头,不好找啊。”
陈大光沉吟不语,忽然向前举起了手电筒,他大声喝道:“谁?站住!”光圈一颤,无心也看清楚了——草丛中有个人,一猫腰不见了踪影!陈大光拔出腰间手枪,对着前方连开三枪,随即迈开大步就往前追。无心正要追随,可是手握着工兵铲顿了一顿,他原地一个转身,一铲子拍中了身后的突袭者。
突袭者一身血衣,脸上蒙着黄纸,动作僵硬而又凶狠,直通通的扑向无心。无心无暇去撕对方的纸符,情急之下退无可退,索性举起铲子猛劈向下。工兵铲是苏联货,钢口极好,宛如大刀。一声闷响过后,行尸的头颅被斜砍成了两半。
纸符顺着伤口裂开了,行尸居然不倒,而且转身有了要逃的意思。而陈大光一无所获的折返回来,夺过无心手里的兵工铲高高举起,只听一声大喝,他竟然用工兵铲把行尸深深钉在了土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居高临下的瞪了眼睛:“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无心帮他握住了锹把:“好,看吧!”陈大光弯了腰,发现少了半个脑袋的尸首居然还在微微的挣扎颤抖。伸手剥下一片黄纸,他直起腰望向了无心,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难道……真是闹鬼?”无心虽然是不想卷入任何一方的势力,不过在陈大光的注视下,他必须作出回答:“可能……是吧!”
陈大光的面孔有些扭曲。忽然双手拔起兵工铲,他把脚下的行尸铲了个稀烂。末了把兵工铲向旁一丢,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有鬼老子也不怕!不是老子下命令,他们也做不成鬼!老子让他们做人,他们是人;老子让他们做鬼,他们就得乖乖当鬼!”然后他伸手一指无心的鼻子尖:“保密!听见没有?”无心一点头,转而问道:“你追到什么了吗?”
陈大光双手叉腰,吐出了一口气:“没追到,跑得太快。看背影好像是个女人。”无心思索着说道:“陈主任,我不懂什么。我随便说一说,你随便听一听。地上的东西,我感觉很危险,因为我劈了它一铲子之后,它知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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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光皱着眉头:“你是说……它有脑子?”无心字斟句酌的答道:“可能是有,当然,远远比不上人。但它既不怕死也不怕疼,又有一点智慧,如果进城捣起乱,恐怕是不大好办。”
陈大光走去扶起了自行车:“先回城,回去再说。妈的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万一上头知道我和鬼干上了,还不得怀疑我有精神病?就怪朱建红一张破嘴天天说她姥姥,现在可好,她姥姥说的全成真了!无心,你行,你胆子不小,真敢和它对着干。算我没看走眼,你是个人才。”
陈大光带着无心回了城中。把无心放回革委会收发室,他自己回了家。关上房门倒了杯酒,他一边咂摸着滋味,一边活动心思。坟地里的怪东西是他的敌人,联指也是他的敌人,而且坟地里的确是藏着活人,让他不能不顺势想起了大牢里的小丁猫;小丁猫是个祸患,自己应该想办法尽早除了他。
陈大光略略想出了眉目,放下酒杯上床睡觉。他的人生至爱一是螳螂拳,二是女人。他可没有耐性借酒消愁。
164、百思不得其解
革委会的大门外有一棵老树,树上住着一窝不知品种的大灰雀。因为白琉璃始终是不肯理睬无心,所以无心爬到树上,掏走了大灰雀小部分的鸟蛋。把鸟蛋拿进收发室里一五一十的数清楚了,他将其分成两半,一半给了苏桃,另一半喂了白琉璃。白琉璃千辛万苦的蜕了一次皮,十分需要进补。盘在床上仰起脑袋,他把大嘴张得像瓢似的,等着无心磕破鸟蛋,把蛋清蛋黄倒进他的嘴巴里。
吃了三枚鸟蛋之后,他心满意足的闭了嘴。而无心擦了擦手,抬头去看苏桃,心想给桃桃弄点什么好东西补一补呢?平日的饮食以窝头为主,连白面馒头都少有,要说饱是能吃饱的,但也只是吃饱而已,想要根红豆冰棒,都得算着日子买,买了一根不舍得咬,全是一口一口舔干净的。
无心尽管知道大家都穷,苏桃不能算是受了委屈,但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和苏桃认识几个月了,她一直没见长。无心怀疑她是亏欠了营养,因为毕竟年纪还小,不该到此为止就定型了。
到了夜里要睡未睡的时候,无心问苏桃:“桃桃,你说是原来的联指好,还是现在的红总好?”苏桃侧身躺在床上,辫子散开了,满肩满背都是头发:“我看……是红总好。”无心和她头脚颠倒着躺,鼻子尖正对着白琉璃的尾巴尖:“红总好在哪里?”苏桃怕自己踢了无心的脑袋,所以两条腿伸得直直的:“红总的人,好像更正经似的。”
苏桃此言非虚,因为革委会作为一县的新政府,里面除了造反派是主力之外,还有先前留下的老干部以及军方人员。整体氛围是机关式的,和联指指挥部的气氛自然大不相同。无心点了点头:“要是联指像红总一样,哪天又打了回来……”
苏桃亲眼见过联指杀人,但是没亲眼见过红总杀人,所以思想带了一点偏向性:“联指太坏了,里面没有好人,还是别回来了。” 无心想起了小丁猫,想起了杜敢闯,想起了陈部长,想过一大串人物之后,他承认苏桃说的不谬。其实陈大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凶恶得一目了然,让他心里比较踏实。
此刻陈大光正在办公室里值夜班,革委会夜里不留人,陈大光怕再闹起鬼,惹出坏影响。近几天他显然是十分郁闷,连女人和螳螂拳都不能使他开心颜,因为他无产阶级的铁拳,找不到实施专政的具体对象。
陈大光夜里醒醒睡睡,时刻提防着有鬼来袭。无心也是醒醒睡睡,心里盘算着自己的立场。从城边到革委会,并不是一段短途,行尸哪儿都不去,专门走长路夜袭革委会,必定是背后有人操纵。目的是什么?目的可以有很多,其中之一无心能够确定,就是扰乱人心,让革委会不能正常运作。
革委会基本就是红总的革委会,而联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够和红总抗衡的,在文县地界,也就只有它的残余力量了。无心决定帮陈大光一把,毕竟陈大光在文县已经杀过劲了,如果联指卷土重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想起阴恻恻的小丁猫,他在夜色中一皱眉头。
无心一觉醒来,照例是洗漱过后出门扫院子。陈大光正在院子里练螳螂拳,面容堪称憔悴。无心扶着大笤帚问答:“陈主任,夜里没事吧?”陈大光黑着脸:“还行。”无心又道:“附近有没有还俗的老道?有的老道会画符,兴许能有点儿用。”
陈大光保持着螳螂捕蝉的动作,扭头看他:“胡说八道!要是让人知道我找老道去了,我还有脸再混吗?”说完之后他意犹未尽,又捏着指头做了个螳螂爪,在无心肩头勾了一下。无心扛不住他的力量,当即一躲。上下又看了陈大光一眼,他慢悠悠的开了口:“朱副主任她姥姥呢?她姥姥好像也是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家,也许能给你出出主意。”
陈大光嗤之以鼻:“她姥姥十年前就入土了。”无心抄起大笤帚,一边走一边又道:“其实……”陈大光听他还有话说,登时提起了精神,可是无心到此为止,不肯说了。陈大光一把扯住了他:“你等会儿!其实什么?”
无心沉吟着答道:“其实……算了,我不说了。宣扬封建迷信也是有罪过的事情,我刚吃了几天安稳饭,犯不上自找麻烦。陈主任,松手吧,你看人都来上班了,你我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话。”陈大光松了手:“别跟我装模作样,咱们有话晚上说!”
陈大光把无心的话放在了心上。熬到傍晚众人下班,他把正锁大门的无心又揪了住:“走,到我办公室去!”无心乖乖的跟他去了。房门一关,办公室里没了别人。陈大光坐在写字台上,大模大样的问无心:“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无心,你我萍水相逢,我对你不能算坏,你见死不救可不行!”
无心拽过一把椅子坐下了,平平淡淡的低声答道:“要说大获全胜,我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说我有一点方法可以挡一挡或者治一治。”陈大光知道他不是胡言乱语的人,所以立刻来了精神:“你真能?”
无心平时对他挺恭顺,如今一反常态,神情反倒冷了:“不知道能不能,试试看吧。但是我有条件。”陈大光一扬下巴:“说!”无心抬眼看他:“按月给我工资。我的户口本不在身边,你还得负责我每个月的粮票。”
陈大光笑了:“我还以为是多高的条件,原来就是钱和粮票。无心,我告诉你,革委会里我是说一不二,我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只要你真是个好样的,我肯定不能总让你看大门。你说你要试试看,好,马上给我试。不过你打算怎么试?”
无心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打算夜里自己去趟坟地,超度超度亡魂。”陈大光看妖怪似的看着他,听他说话都新鲜:“你从哪儿学来的本事?还超度亡魂?”无心站起了身:“解放前我舅舅是和尚我叔叔是道士,我奶奶跳大神我爸爸当半仙。”
陈大光立刻挥了挥手:“真是书香门第,赶紧去吧!我不走,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你是今天夜里上坟去吧?我借你个新手电筒?”
无心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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