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
可是通过夜店后门进了办公室后,她望着被人摁在椅子上的史高飞,不由得也愣了。史高飞怔怔的直了眼睛,嘴里轻不可闻的念念有词。史丹凤在他面前蹲下了,仰着脸去看他的眼睛:“小飞,姐来了。”
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唤醒了史高飞。他木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哑着嗓子说道:“姐,宝宝丢了。”
史丹凤也跟着他眨了眨眼睛:“宝宝——丢了?”
史高飞骤然把嘴咧到了极致,呜呜噜噜的哭道:“我只是去撒了一泡尿……我没有带上他……他喜欢喝酒,我想让他留下喝酒,喝完酒好回家……宝宝没有了……”
李光明站在一旁,做了一番解释:“姐,他好像是说他自己出去上了趟厕所,上完厕所回来一瞧,发现他的……人,没有了。再找也找不到了。”
李光明认为史丹凤是很理智的,必定能和自己做一番分析。没想到史丹凤勃然变色的起了身,嗓子都尖了:“小飞! ”
把手里的大小袋子向下一掼,她又狠狠的一跺脚:“我说让你们跟着我走,你偏不听!那么大个人都能让你弄丢了,你还能干点儿什么?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史高飞一跃而起,抹着眼泪往外冲:“我找他去!”
史丹凤忽然感觉不对,拎起袋子往外追:“你上哪儿找去?回来!现在轮不到你疯跑!你要是也丢了,我就没法活了!”
史家姐弟一前一后的跑出办公室,留下的经理和众保安面面相觑。紧接着他们也追了出去,追到一半刹住了,他们又怀疑自己追得没有意义。毕竟史高飞是很明显的精神有问题,而且方才他除了吓人之外,并没有造成其它的损失。对于这种人搞索赔,难度之大,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史丹凤在夜店门口拼命揪住了史高飞,并且正好遇上了刚下车的白大千。她手脚打着哆嗦,人快要吊在史高飞的身上:“白大师,无心丢了。”
白大千立刻白了脸——如果公司里没了无心,那他的财路也就基本走到了尽头。
“怎么会丢了?”他想不通:“是不是你们走差了路?”
史丹凤环顾着周遭的冰天雪地灯红酒绿,一颗心像是被油煎一样,恨不能也发疯撒泼的哭一场:“白大师你了解他,他不是不懂事的人,不会私自乱跑的。他……他……”
她两片嘴唇在寒风中颤抖得说不下去了,无心无端的来,自然也可能无端的去。她不敢深想,只感觉一颗心是被人生生的摘了去。
追寻
白大千和史丹凤左右夹攻的牵着史高飞,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内整整走了一夜。清晨时分他们回了家,身体不但累透了,而且也冻透了。
白大千提议报警,然而史高飞立刻又有了发疯的征兆:“不行!他们会把宝宝抢走的!”
白大千已经大概掌握了史高飞的思维方式,所以顺着他的话头劝:“你不报警,无心也已经被人抢走了。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怕是有坏人绑了他去贩卖人体器官!要不然谁会平白无故的拐个大小伙子?丹凤你说呢?”
史丹凤的脑子里似乎结了冰,寒冷沉重的不能运转。她不肯把无心的来历告诉给白大千,抬眼去看史高飞,她希望弟弟也不要说。
史高飞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床垫上,闭目垂头一言不发。
屋子里忽然寂静了,静得让人要窒息。白大千走去打开了电视机,想要增添几分人声人气。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早间新闻,某地警察破获了一个人贩团伙。史丹凤无意中撩了电视一眼,正看到一群丢了孩子的父母在撕心裂肺的哭。盯着屏幕愣了神,她一抽鼻子,也跟着落了泪。原先也知道丢了孩子的父母苦,可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苦有多苦,才明白了怎么会有爹娘砸锅卖铁找孩子,一找一辈子。
床垫上面乱七八糟,史高飞和无心的衣服混作一团,和从来不叠的被褥搅在一起。史丹凤用右手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钻戒,触感迟钝,进屋这么久了,手指还是麻木着的。天太冷了,这么冷的天,他跑到哪儿去了?
身体一栽,她坐在了史高飞身边。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史高飞狠狠捶出一拳:“我打死你得了!”
史高飞被她捶得一晃。弯腰把额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他闷声闷气的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他。”
史丹凤恨死他了。平时他再怎么混蛋,因为他有病,他不是故意的,所以她从来不怪他。但是今天,此刻,她恨死他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不屑于再和他说话。
白大千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也知道无心丢的不对劲。
“报警吧!”他单问史丹凤:“让警察再去搜搜那家夜店也是好的,万一能查出点儿蛛丝马迹呢?我早就听说那一片夜店都挺乱,经常出事。”
史丹凤别无选择的点了头。手扶膝盖慢慢的起了身,她听见自己冻僵了的关节在吱嘎作响。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老胳膊老腿的,一压就垮,什么都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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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高飞魂游天外之际,史丹凤和白大千去了公安局。江口市是个大城市,人员流动性太大了,丢失个把人不算稀奇事。警察平平淡淡的给他们备了案,又平平淡淡的去了一趟夜色撩人Club,最后是平平淡淡的一无所获。
史丹凤没过过几天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但是也没经过大风大浪。离开公安局之后,她又去了一趟市中心。坐在步行街边的长椅上,她看面前往来的年轻小伙子,看着看着,便是泪眼婆娑。和无心朝夕相处的时候,没觉出他多重要,如今他骤然没了,她才想起了他所有的好处。不是一对爹娘生的,又不是一起长大的,他没了,她却能难受的没法活。于是她明白了:她爱他。
再不可思议,再莫名其妙,她也是爱他。哪怕他品种不明,还没有一条狗的岁数大。
史丹凤歇够了,起身继续沿着大街小巷走。一边走,她一边盘算着如何找人。或许可以在市电视台发一条寻人启事,赏格定的高一点,白大千如果不肯出钱,自己出也可以,也出得起。
她有钱。
史丹凤和白大千搭了伴,开始着手去登寻人启事。而史高飞独自在家,慢吞吞的收拾了床铺。把无心穿过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在枕头上,他找出了自己的粉红色小书包。
将一件被无心穿薄了的汗衫放进书包底层,他又往书包里放了一瓶水,一包饼干,一只从家里带出来的数码相机。严丝合缝的拉好了书包拉链,他把佳琪给他绣的钱包揣进怀里,然后拎着书包走进了客厅。
穿上羽绒服,戴上鸭舌帽,他背起小书包,正要往门外走。然而在他伸手推门的一刹那间,他眼前忽然金光一现,一尊金身罗汉从天而降,不高不低的飘在了他的正前方。
史高飞不感兴趣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了头继续去推门。骨神万没想到他会如此淡定,不禁大叫出声:“嗨!你去哪里?”
史高飞头也不回的答道:“我去找宝宝。”
骨神连忙后退,想要阻住史高飞的脚步:“慢!你到哪里去找?”
史高飞扶着门把手,红肿着眼睛扭头望向了他:“不知道。我没办法离开地球,要找也只能是在地球上找。”
骨神听了他的回答,有些傻眼:“地球……很大的。”
史高飞伸手在他头上一挥,手臂穿过幻影,他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你是鬼吗?”
骨神沉吟了:“我……”
他有点不甘心承认自己是鬼,总认为自己如此金光万丈的现了身,史高飞虽然焦头烂额,但也至少应该小小的对自己顶礼膜拜一下。不料史高飞一脸肃杀,仿佛是根本懒得理他。
史高飞没有得到答案,对于答案也没有兴趣。垂下眼帘望着地面,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一个人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五年,我知道孤独的滋味,不能让我的儿子再尝一遍。现在我要出发了,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鬼,再见。”
话音落下,他开了门就往外走。骨神万没想到他性子这么急,连忙一路飘着追到了走廊:“无心往南去了!”
史高飞本来正在锁门,听闻此言,骤然抬了头:“往南去了?”
骨神抬手往北一指:“昨夜他在酒吧里乱走,被人绑架了。绑匪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总之他们把他缠得好像木乃伊一样,装进皮箱里塞进了汽车。汽车开到城北的配货站,他们又把皮箱送上了一辆大货车。”
史高飞当即立起眉毛:“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骨神也一拍大腿:“我没去过城北,我在城北迷路了!”
史高飞无暇再问,拔了钥匙撒腿就往楼下跑。骨神被丁思汉伤了元气,至今也没恢复力量。短暂的现形已经让他感觉出了疲惫。慢慢收拢金光消失在了半空中,他快马加鞭的追着史高飞下楼去了。
史高飞的脑筋虽然路数奇异,但是有着自成一派的体系。听闻骨神说无心是被人从配货站往南运走的,他在楼下路口的报刊亭里买了一张全市地图,一张全省地图,一张全国地图,以及一张世界地图。先是摊开全市地图和全省地图看了一分钟,随即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后说道:“去配货站!”
司机回头问道:“哪个配货站?”
史高飞答道:“城北的。”
司机发动了出租车:“哟,那可远了。”
市区白天总是堵车,在史高飞的出租车一点一点向前蹭时,无心已经在皮箱里蜷缩了一夜半天。回想起昨夜往事,他肠子都悔青了。可他其实也没有错,他只是在史高飞上厕所的时候,好奇的溜到了舞池旁边看了看热闹。震耳欲聋的乐曲声中,频闪灯光把人的动作分解成了不连贯的画面。旁边忽然有一只手狠拽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的一歪身,直直的跌进了两名大汉的手里。
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也许是叫了,也许是没叫,因为他的耳中除了音乐的巨响之外,再无其它声音。然后仿佛只是在一瞬间,他被人捂着口鼻拖进了黑暗处的一扇小门。
未等他挣扎看清周围环境,气味刺鼻的厚胶布已经狠狠的压到了他的眼睛上。与此同时,一只大手将纱布塞进了他的鼻腔与口腔,动作是训练有素的快,一直把纱布推进了他的喉咙里。厚胶布一圈一圈的缠下去了,密不透风的封住了他的七窍。一双手缠胶布,另一双手扒他的衣服。除了这两双手之外,还有手。七手八脚来自四面八方,摁着他拗着他,简直快要捏碎了他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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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不好了,发了疯的又踢又打,直到双臂被厚胶布缠在了身体两侧,直到双腿也被缠成了一条长长的鱼尾巴。
胶布缠了不止一层,最外面又捆了几道绳子。最后那些大手把他抬进了箱子里。他蜷缩得好像回了娘胎。皮箱合拢上了暗锁。“咯噔”一声,他被那贴在层层厚胶布下面的耳朵动了一下,听得清清楚楚。
后面的事情,他就糊涂了。大虾米似的被禁锢在黑暗之中,他难受得像是落进了炼狱里。敢于这样炮制他的人,必定是知道他的底细。否则想要杀人直接杀就是了,何必还要活活的把人闷死——思及至此,无心心中忽然一亮:也许是自己无意中惹了人间的仇家,对方真的只是想闷死了自己再抛尸呢!
但他随即又暗暗的摇了头。自己刚回人间不久,哪里会有仇家?
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再加上鬼,一个巴掌就能数清。白琉璃没有嫌疑,猫头鹰就算有嫌疑也没本事。只有丁思汉最值得怀疑,可真正的丁思汉和自己并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要出手绑架自己,除非是……
无心不愿再往深里想了。
身下一阵一阵的有颠簸,除了颠簸之外,他再感觉不到其它。人被封在厚胶布里,起初只是难受,后来竟是痛苦到了生不如死的程度。他是不怕黑暗的,即便是在地下深处也能生存,他怕的是束缚与憋闷。头顶抵住箱子一侧,他一动都不能动。想要大喊大叫,也是根本不可能。只有睡眠能让他得到暂时的轻松,然而处在与世隔绝的黑暗中,他的睡眠很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片段。扭曲着的四肢不会麻木,只是恒久的酸痛疲惫。不知道多久没有吃喝过了,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减少。
身体受苦,心里更苦。他想史高飞和史丹凤一定为自己急死了。史丹凤头脑清醒,倒还好些,可史高飞在太平岁月里还要疯头疯脑,如今自己突然没了,他会不会闹到天翻地覆?他要是发起了疯,可没人能治得了他。
渐渐的,无心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冻得通体冰凉,紧贴箱壁的皮肉已经从外向内结了冰。颠簸时断时续,停的时候越来越长。死心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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