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我作主
,一路上他们一块路牌一个标记也没有见到。低垂的灰云下面一丝阳光也没有。在那些蚯蚓兵呆的树林里,炮击声比在村子里轻一些,而在这里则声音相当大,但也可能是由于曲折的战线远近不同所致。显然他们已经停止西行,因为西边就是德国人的阵地。汽车在火线后面五英里左右的地方缓慢地前进。 〃我们得在这里绕一下道,〃坦克上校在另一个十字路口说,〃但是你们会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他们开进了庄稼地,那里高大的青黄的谷秆还没割,已开始烂在地里。走了一英里路左右,安菲季耶特洛夫让驾驶员停车。〃也许你们不会反对在这里伸伸腿,〃他说,〃你们都穿了挺不错的厚靴子。〃他古怪地看了帕米拉一眼,〃但是您可能会讨厌在这里步行。也许您和驾驶员一起留在车上?〃 〃我去,除非您让我留下来。〃 〃很好,走吧。〃 他们推开谷秆往前走。寂静而淋了雨的庄稼地里散发着熟透了的谷子香味,真有点像果树园。但是客人们跟在安菲季耶特洛夫后面排成一队,咯吱咯吱踩着泥水往前走,没多远,突然闻到一种刺鼻的腐烂恶臭,顿时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当走到宽阔的地面时,他们看到了腐臭的原因。他们正面对着一个战场。 四面八方,庄稼被压倒在棕色的烂泥里,形成一道道交叉的车辙。一些小块的没有被压的谷秆还站在那里,在压出来的长长的棕色车辙与青黄|色庄稼丛之间,到处是被击毁的坦克,有的翻倒在一边,有的整个翻过来了,它们的伪装涂漆被烧得尽是黑泡,履带已经折断,甲板也裂开了。其中七辆坦克上有德国的标志,两辆是轻型的俄国T…26型坦克,这种坦克帕格在莫斯科常见。臭味是从德国人的尸体上发出来的,穿绿色军服的尸体在地上躺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倒在打开了的坦克里。死人紫色的脸浮肿得令人恶心,上面叮满大黑苍蝇,但仍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些年轻人。帕米拉脸都吓白了,把手绢蒙在脸上。 〃这,我很抱歉,〃上校说,脸上流露出一种嫌恶的表情。〃这一仗是前天打的。这些德国鬼子刚进行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被逮住了。他们的同伙从这儿跑的时候有点太匆忙了,不愿意停下来把他们像样地掩埋一下。〃 钢盔、废纸、碎瓶子,在坦克与尸体之间乱扔了一地。特别奇怪的是,还看到乱七八糟的一堆女内衣……粉色、蓝色和白色的内裤和衬裙……沾满了污泥泡在翻倒的坦克附近的泥水里。帕米拉对着这些东西扬了扬露在手绢上面的眉毛。 〃这,很可笑,是吗?我想这些东西是德国鬼子从村子里偷来的。德国人能捞到什么就偷什么。这就是他们跑到我们国家来的原因,主要是……偷。一个月前,在维亚兹马附近,我们打了一次很艰苦的坦克战。在一辆被我们击碎的坦克里,有一个很大的精美的大理石钟,还有一只死猪。炮火把这头猪糟蹋了,真可惜,一头很好的猪。是呀,我想你们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被击毁的装甲车图片在莫斯科是常见的,但真正的德国坦克,在这以前,维克多·亨利只是在柏林见过,它们在扩音器播送铜管乐进行曲声中,挂着红卐字小旗,列队在林荫道上轧轧而过,观众一片欢呼,并致纳粹敬礼。他也见过在火车的敞车上,成批的新出厂的德国坦克,隆隆开往前线。在离柏林两千英里以外,在荒凉的俄国玉米地上,见到被击毁的几辆德国坦克,它们的机务员就腐烂在附近的污泥里,这使亨利感到很震惊。他对坦克上校说:〃这些是马克三型坦克吗?你们的T…26型怎样能击毁马克三型呢?它们的火力打不透马克三型。〃 安菲季耶特洛夫笑了。〃好,很好。作为一个海员,您还懂得一点坦克战。但是您还是问问营指挥员吧,这次胜仗是他打的。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又回到十字路口,往森林方向前进,到达了一个像是露天坦克修理工场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小村庄,在一条穿过野树林的路旁,稀稀拉拉地有十几间草顶圆木小屋。树阴下面,拆开的履带直铺在地上,坦克上的轮子和炮筒都卸下来了,两边都是穿蓝色或黑色工作服的人,他们锤的锤,锉的锉,擦油的擦油,焊接的焊接,互相用俄国话喊着、笑着。一个身材矮小、鹰钩鼻子、皮肤黝黑、穿着显得太大的橄榄色大衣的军官,从街上漫步而来,当他看到黑色轿车时,立刻快步上前。他向上校敬礼,然后两人拥抱亲吻。安菲季耶特洛夫向客人介绍说:〃加普兰少校。我让我的朋友们看了在那儿的那些被击毁的德国坦克。我们的美国海军朋友提出了一个真正对坦克内行的问题。他问,T…26怎样能击毁马克三型?〃
《战争风云》第五十四章(3)
营指挥员满脸堆笑,拍着维克多·亨利的背用俄语说:〃好,从这边走。〃越过最后一间小草房,他带着他们走进树林,经过两行排在树下的轻型坦克,在坦克的绿色和土色的斑块上面覆盖着伪装网。〃事情就是这样,”他骄傲地说,〃这个就是我们打垮马克三型的办法。” 散开在树丛里有五个装甲巨兽,用树枝和伪装网很好地掩护着,从笨重的方炮塔中向高空伸出巨大的炮筒。塔茨伯利望着它们目瞪口呆,他激动地用指节擦着胡子,说:〃我的天!这些是什么东西?〃 “我们最新的俄国坦克,”安菲季耶特洛夫说。〃叶甫连柯想这个可能使罗斯福总统感兴趣。〃 〃多么奇妙!〃韬基说。〃呀,我听说过你们有这些庞然大物,但是……它们有多重?一百吨?瞧这个炮筒!〃 俄国人相视而笑。安菲季耶特洛夫说:〃这是一种好坦克。〃 塔茨伯利问他们能不能爬到里面看看,出乎帕格意料,上校同意了。帕格攀登的时候,年轻的坦克兵扶着瘸腿的胖英国人登上舱口。指挥塔里面尽管挤满了机器、仪表、笨重的大炮后膛,但还有不小的活动余地。使人吃惊的是坦克有一种新卧车的气味,帕格估计是从炮手和指挥员坐的厚皮座上发出来的。关于坦克他懂得不多,但尽管有些仪器架和线路都做得比较粗,但内部生金属的技艺看来不错。各种仪表、阀门和控制器,外表都像老式的德国货。 〃我的天,亨利,这是陆地上的战列舰。〃塔茨伯利说。 〃你跟我们坐过的那些小铁皮罐比一比!嘿,最好的德国坦克今天跟这个一比,就像蛋壳了。他妈的蛋壳!真没想到!〃 当他们爬出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聚集在坦克周围,也许已经超过一百人了,有人还正从树林里出来。在装甲平板上站着帕米拉,在男人们的注视下她感到又不好意思又有趣。裹在结着泥块的羊皮里面,帕米拉并不是一个迷人的目标,但看来她的在场使坦克兵们感到激动,他们像着了迷似的。一个苍白的圆脸上戴着眼镜、长着黄长牙的军官站在她身边。加普兰介绍他是教导员。〃教导员愿意你们都见一见全营的官兵,〃安菲季耶特洛夫对维克多·亨利说,〃他认为你们的来访是一个重大事件,可以用来鼓励他们的斗志。〃 〃好极啦。〃维克多·亨利说。 圆脸的教导员刺耳的、滔滔不绝的高谈阔论,他只能偶尔听懂一句半句,但从热诚的语调、挥舞的拳头、共产党人的口号以及漂亮的年轻坦克兵们天真而专心致志的脸色上,可以猜想出一个清楚的大意。教导员的讲话,一半像宗教复兴会的讲道,一半像球队教练的鼓励训话。突然士兵们欢呼起来,安菲季耶特洛夫开始翻译,每隔三四句就翻一下,这时圆脸的教导员微笑着对他说: 〃我现在以红军的名义,欢迎美国海军上校亨利,英国战地记者塔茨伯利,特别是勇敢的英国女记者帕米拉,到我们前线来。见到一个漂亮的脸总能提高战斗人员的士气。〃(士兵中有笑声)。〃但是我们不怀什么恶意,塔茨伯利小姐,自然我们只是想到我们家里的心上人。另一方面,您父亲很聪明,跟您一起来保护您,不让您受健壮而风流的俄国青年坦克兵的引诱。〃(笑声和掌声)。〃你们向我们证明了,在我们跟法西斯狼的斗争中,英国和美国的人民并没有忘记我们。 〃斯大林同志曾经说过,哪一方面内燃机多,哪一方面就赢得战争。为什么内燃机这样重要?因为石油是今天最大的能源,而能量决定战争的胜负。我们坦克兵懂得这一点!希特勒和德国人认为,他们很快就会制造出很多内燃机来装备坦克和飞机,趁世界还没有准备就占先一步。希特勒甚至希望,一旦他决定向和平的苏联人民进攻,美国和英国某些统治集团就会帮助他们。嗯,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这两个伟大的国家与苏联人民结成了一条不可动摇的战线。我们的客人们的到来,就是向我们说明了这一问题。我们三个国家拥有的内燃机比德国多,我们的工业也比他们多得多,所以我们要制造更多机器也比他们快,因此我们将打赢这次战争。 〃如果我们的朋友们能加快给我们运来大量作战物资,我们就可以早些打胜这个仗,因为除非大量消灭他们,纳粹匪徒是不会离开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英国盟友们立即开辟第二战场,消灭一些德国人,我们就可以更快一些取得胜利。有些人认为打败德国人是不可能的。因此让我们问全营的战士:你们和德国人打过没有?〃 当他发表长篇讲话的时候,黄昏已经降临,帕格只能看到最近的一些士兵的脸。从黑暗中听到一阵吼声:〃打过!〃 〃你们有没有打败他们?〃 〃打败啦!〃 〃你们怕德国人吗?〃 〃不怕!〃……响起一阵雄壮的哄笑。 〃你们认为英国人应该害怕对德国开辟第二战场吗?〃 〃不!〃……又一阵哄笑,接着是像大学生拉拉队一样,用俄语吼叫:〃开辟第二战场!开辟第二战场!〃 〃谢谢你们,我的同志们。现在吃饭,然后回到坦克岗位上去,我们已经打了好多次胜仗,为了我们的社会主义祖国,为了我们心爱的人,为了我们的母亲、妻子和孩子们,为了斯大林同志,我们还要取得更多的胜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战争风云》第五十四章(4)
在昏暗中发出响亮的大学生拉拉队的声音:〃我们为苏联献身!〃 〃散会。〃教导员用粗嗄的声音喊道,月亮已经从树林中升起。 在木头小房内铺着草席的肮脏土地上,帕格从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韬基·塔茨伯利在他身边的黑暗中不断地打呼噜。帕格摸出香烟点着了火,在火柴光中他看到帕米拉坐在惟一的一张床上,背靠着抹泥的木头墙,两眼炯炯地睁着。〃帕姆?〃 〃怎么样,我觉得好像还在泥泞中颠簸滑行。要是我到外面去,你说警卫会用枪打我吗?〃 〃让我们试试看。我先出去,如果打了我,你就回到你的床上去。〃 〃啊,这是个好主意。谢谢你。〃 帕格吸了一口烟,在烟头的红光里,帕米拉过来紧握住他的手。沿着简陋的墙,帕格找到了门,打开了,黑暗中露出了一条蓝色长缝。〃我要倒霉了,有月亮,有星星。〃 高空的明月被很快卷过来的云彩遮住了一部分,使茅草小屋和空无一人的车辙道路蒙上一层蓝灰色。在路对面的树林里,士兵们正跟着手风琴在忧郁地唱歌。维克多·亨利和帕米拉·塔茨伯利手握着手,在一条粗长凳上坐下来,在寒风中紧靠在一起,以抵御从大路上刮来的寒风。脚下的泥土已经冻成硬块。 〃老天爷,〃帕米拉说,〃这里离蒂佩拉莉已经很远了,对吗?〃 〃离华盛顿更远。〃 〃维克多,谢谢你带我出来。我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我喜欢这里的乡村气息,但我的天,这股风真刺人!〃 黄|色的闪光掠过天空,紧跟着是一阵很响的炮声。帕米拉微微喘一口气,一缩身靠在亨利身上。〃哎唷!瞧那炮!韬基拉了我到这儿来,真有点下流,是不是?这样当然称他的心。今天晚上他在烛光下口授了两小时,光靠他自己可就一个字也写不成。我认为他编造了不少东西。那些坦克是像他说的那样令人吃惊吗?他最后一句说,如果苏联能大量生产这种坦克,战争就等于结束了。〃 〃唉,那是新闻报道。体积不能决定一切。任何坦克,不管有多大,只要构造上有毛病,就可能成为坦克手的焚尸炉。它怎样运动?它多么容易被击中?德国人会找出弱点来的。他们会赶快造出一种能打穿这类坦克的大炮。他们善于搞这一套。但尽管如此,这还是很好的坦克。〃 〃你说对啦!〃帕米拉笑了。〃我想这就是我睡不着的原因。我幻想战争突然结束的一个景象,这是一种奇怪而迷人的想法!德国人打败了,希特勒死了或被关起来了,伦敦又是灯火辉煌,大清除以后,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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