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骑






  “您也把我当小孩儿,我总不能永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您等着您的下酒野味就是。”

  霍地拧身而去。

  哈三爷抬手还想叫,大概是他知道,叫也是白叫,霍姑娘不会听他的,是以他又忍住了,略一思忖,扭头往左行去。

  他到了霍姑娘刚才出来的那间屋前,抬手敲了门,剥啄两声,里头有人问了活,是个脆生生的话声:“谁呀?”

  哈三爷应道:“我!”

  一阵轻快步履声从里而外,到了门边,门开了,一个十八九的俏丫头当门而立,她微一怔,马上笑着说:“哟,是三爷您啊。”

  随即施了一礼,接着道:“三夫人不在……”

  哈三爷截口道:“我知道,你上内院跑一趟,把三夫人请回来,说我有要紧事儿要见她。”

  “是,三爷,您清里头坐会儿,婢子这就去。”

  哈三爷摆手道:“不要管我了,你快去吧。”

  俏丫头自然听得出事态颇为紧急,她没再多说,答应了一声,出门顺着长廊疾快地往后去了。

  哈三爷没进屋去.就在门口背着手来回踱步等上了。

  俏丫头很会办事儿,没一会儿工夫,三夫人卫如冰就带着俏丫头出现在长廊的那一头,而且老远就带笑说了话:“三爷又不是外人,干吗不屋里坐着去。”

  哈三爷忙迎了上去,把刚才事情的经过,最后霍姑娘要出去猎野味,他拦不住的事,匆忙的说了一遍。

  三夫人卫如冰听的时候很平静,等到把哈三爷的话听完,她居然展颜笑了:“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儿呢?害得我赶快从大姐.二姐那儿跑了回来,原来是为这回事儿啊。”

  “三嫂,这件事儿还不要紧么?”

  “三爷,你的大侄女可不是小孩儿了。”

  “三嫂,她在路上刚出过事儿啊。”

  “我知道,你没听你大侄女儿说么,总不能让她永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可是,三嫂,万一那什么辽东四霸天的不死心,躲在附近等机会……”

  “哎哟,三爷,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想了,这会儿是在霍家大门口,你的大侄女儿要是再让人弄了去,那还得了哇,那岂不是坐在家里都保不住命了,真要是那样,霍家还能成其为霍家么?霍家要是连这点事儿都经不起,那霍家可就真不成其为霍家了,你太看得起什么辽东四霸天了,他们要是有这个胆,早就改称号为当世的四霸天了,你放心吧,我借用你大侄女儿—句话,一个时辰之后,你就野味下酒,吟诗赏雪梅吧,大姐、二姐那儿活还没说完呢,我得折回去了,不陪你了。”说完话,她匆匆地又折了回去。

  哈三爷站在那儿直发愣。看起来他是瞎着急,瞎操心了。

  俏丫头看了看他道:“三爷,您屋里坐会儿吧。”

  哈三爷定了定神道:“不了,你忙你的吧。。他扬扬手,转身快步走了。

  哈三爷没往别处去,他回到了暖阁,暖阁里,这时候霍天翔午睡方醒。

  哈三爷一见霍天翔,马上就把两回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霍天翔的反应可跟三夫人卫如冰大不相同,他原还带点儿睡意,一下子睡意一点儿也没了,急得一拍桌子说了话:“胡闹,胡闹!这娘儿俩就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这哪是疼她?

  爱她?这是宠她惯她!太过份了,太过份了!总有一天会害了她不可,三弟,那个丫头走了多久了?”

  哈三爷道:“恐怕有一盏热茶工夫了。”

  “等她回来非好好管教管教她不可,来人。”霍天翔的贴身护卫进来了一个。

  霍天翔立即吩咐:“传令东护院,带两个人,携我令符,马上赶j到南山把姑娘找回来,快去。”

  护卫应声如飞而去。霍天翔怒气未息,砰然一声拍了桌子。

  哈三爷不安地道:“大哥,等大侄女儿回来,别太责怪她,都怨我……”

  “什么叫怨你,这娘儿俩一个宠惯,一个任性,这毛病不是一天半天了,我非给她们改过来不可。”

  哈三爷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口 口 口

  天黑了,上灯了。大厅里灯火通明。

  霍天翔、哈三爷,三夫人卫如冰在座。

  霍天翔坐着,脸上没一点儿表情。三夫人卫如冰真跟块冰似的。哈三爷急得来回走动。

  突然,霍天翔两眼电闪冷芒,哈三爷也停了步.急急抬眼外望.大厅里奔进来总护院陆继武。

  三夫人霍地站了起来:“继武,怎么样?”

  陆继武脸色沉重,迟疑了一下:“回三夫人,大伙儿还在南山一带搜寻……”

  霍天翔站了起来,冰冷道:“不要光在南山上了,扩大搜索范围。”

  “是。”陆继武应声要走。

  三夫人冰冷道:“给我备马,我跟你一块儿去。”

  陆继武没马上答应,转眼望霍天翔。

  霍天翔道:“如冰,你省省事儿行不行,你去有什么用?不少你这一个。”

  “你别管我,女儿是我的,我能不着急,我当然要去。”

  霍天翔双眉轩动了一下:“该着急的时候不是在今天。”

  三夫人勃然色变:“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我让她出去的?难道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哈三爷道:“大哥,二嫂,都怪我……”

  霍天翔道:“三弟,自己人干吗这么说话?谁都不怪,怪自小惯坏了她,她太任性,太不懂事了。”

  三夫人道:“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了,怪谁也没有用了,把孩子平平安安的找回来要紧……”

  一阵醉人的香风,通明的灯光为之一黯,大厅里又进来两位中年丽人,是大夫人李慧茹、二夫人龚秀贞到了。

  这两位年岁都在四十以上,可是望之如卅刚出头的人。

  大夫人清丽,二夫人美艳,大夫人的清丽之中透着无限柔婉,透着一种自然的慑人威严,二夫人美艳之中则透着逼人的英武气。这两位夫人虽然平素不过问事情,可是极得霍府上下的尊敬,三夫人都有三分敬畏,是故这两位一进大厅,大厅里立即静寂一般,鸦雀无声。

  “大夫人,二夫人。”陆继武恭谨施礼。

  “大嫂,二嫂。”哈三爷也躬下身躯。

  “大姐,二姐。”三夫人温容柔声相迎。

  霍天翔呆了一呆:“你们俩怎么也出来了?。

  二夫人龚秀贞道:“孩子丢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让我们姐儿俩还能安心在后院待着,不闻不问?”

  霍天翔对这两位夫人也有几分敬重,道:“不要着急,已经派人找去了!”

  大夫人李慧茹问:“现在情形怎么样?”

  陆继武把搜寻的情形报告了一遍。

  大夫人微微点头:“除了什么辽东四霸天,不会有别人,他们也太大胆了,大胆得出奇。”

  三夫人道;“大姐、二姐,我要跟着去,天翔他不让。”

  大夫人道:“三妹在家里也安不下心,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你就让她去吧。”

  霍天翔一个“不”字也没再说,当即道:“继武,让他们给备马。”

  陆继武恭声答应。三夫人就要走。

  “慢着,三妹。”二夫人双眉轩动说了话:“诚如大姐所说,这辽东四霸天胆大得出奇,霍家跟他没过节,定然是受人指使,有人撑腰,这件事非追查下去不可,一定要查个明白,带着霍家的人,他们走不远,不必舍近求远,就在附近搜寻就行了。”

  哈三爷两眼精芒一闪,道:“二嫂高见,我也这么想。”

  三夫人卫如冰没再多说什么,也没跟霍天翔打招呼,独对大夫人,二夫人一抱拳:“大姐,二姐,我走了。”

  转身出厅而去,陆继武忙跟了出去。

  霍天翔猛跺一脚,坐了下去。

  二夫人龚秀贞道:“你也不要急,事已至此,急也没用。”

  “我不是急,我是气。”霍天翔怒气冲冲地道:“都是如冰把她惯坏了,要不然何至于出今天这种事。”

  二夫人道;“都已经出事了,抱怨谁有用?”

  大夫人道:“天翔,你也不用再说什么了,等孩子平安回来,我来管教她。至于三妹方面,我跟二妹都会说说她,说来说去就怪只这么一个,不免宠了点儿,这,唉!”大夫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她这番话里,把二夫人也带在了内,多少有点自责,这么一来,害得霍天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大厅里刹时陷进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静寂中。

  哈三爷明白霍家的事儿,当即含笑打了圆场:“大嫂、二嫂请安心到后头歇息去吧,吉人自有天相,大侄女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有消息我马上派人禀报您二位去。”

  大夫人道:“不用了,我们姐儿俩就在这儿等吧。”

  显然,霍姑娘虽非己出,大夫人、二夫人仍然跟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尽管后院一样可以等消息,可是她俩仍不放心回后院去。

  人都是这样,尽管坐在这儿等于事无补,可是在心埋上总觉得好一点儿。

  哈三爷投再说话。霍天翔仍是一脸懊恼色。

  口 口 口

  天色阴暗了。这并不表示雪下得更要大了.而是天近黄昏,快要黑了。

  李燕豪孤剑单骑,顺着大道缓驰。

  人在江湖,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可是如今天都这时候了,李燕豪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担心找不着住宿的地方。

  只因为,河间府那高高的城门楼子已然在望了,要不了一盏热茶工夫就可以进城了,还有什么好急的。

  而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蹄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来势极速。显然,有大批赶路的骑士来了。

  李燕豪微一抖缰,把坐骑往路旁带了带,让出了大道中央。后头来骑还真快,李燕豪刚让开道,一阵疾劲的寒风卷到,十余匹健骑擦身丽过,一转眼便窜出了十余丈去。

  李燕豪根本就没在意,十余匹健骑上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而,他没在意人家,人家可在意他了。

  一声轻咦响起,十几匹健骑一起人立而起,骏马龙吟般长嘶,然后打个飞旋,转过来一起停住,十几匹健骑就像钉在地上似的,马的鼻孔里直喷白气,却是一动不动。

  好俊的骑术。这,李燕豪在意了,所谓在意,也不过只微微一怔,他并没有收缰勒马,仍一任坐骑缓缓驰过去。

  十余匹健骑上,有一名中年壮汉,探怀取出一块尺余见方的白布,布上从背面看有墨迹,壮汉看一眼,旋即递到一名五绺长髯的老者眼前,老者微抬了抬手,壮汉又把白布藏入怀中。

  就这么个工夫,李燕豪已到了十几匹健骑近前,路让十余匹健骑一字排开拦住了,李燕豪不得不停了马。

  双方互相打量了儿眼,李燕豪刚要说活。

  五绺长髯老者突然开口发话:“尊驾可到过古北口内洪记老号?”

  李燕豪道:“到过,怎么样?”

  “尊驾可曾伸手救过霍家姑娘?”

  “有这么回事,又如何?”

  陡地几声怒叱响起,几名壮汉要动,

  五绺长髯老者抬手一拦,目射精光,望着李燕豪冷然道:“好胆量,好豪气,尊驾居然还敢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在大道上闲逛,这份胆量豪气,实在令人佩服。”

  “好说!”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们想必是四霸天一路。”

  显然李燕豪是误会了。也难怪他会有这种误会,在他想象中,这一阵子公然找他麻烦的,应该只有辽东四霸天一干人。

  按理说也的确该只是这样。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再也想不到,眼前这些找他麻烦的,却是河北霍家的人。

  只听一名壮汉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辽东四霸天什么东西?他四人也配沾我们的边儿。”

  李燕豪一双剑眉陡地一剔,沉声道:“你没受过教养么?怎么出口伤人?”

  那壮汉道:“骂你怎么样,骂你这是便宜,等到爷们把你擒下马,非好好整整你不可。”

  李燕豪两眼威棱暴射,霍地转望五绺长髯老者,道:“尊驾可是为首之人?”

  五绺长髯老者道:“可以这么说。”

  李燕豪道:“尊驾管教不管教,尊驾若是不管教,我来代尊驾管教。”

  那名壮汉勃然色变,抬手抓上剑柄。

  五绺长髯老者伸手拦住,望着李燕豪道:“河北霍家没有一个人不通达事理,他说的是实情,老夫不能怪他。”

  李燕豪一怔:“河北霍家?谁是河北霍家的人?”

  那名壮汉道:“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