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泡影
“应该是。不过他从来不说,感觉和你差不多。”苏明成说完这话,心头也是一动。以前他们这些舵主也讨论过堂主的身份,什么猜测都有,最后也没个结果;现在这么一对比,他有些怀疑堂主和眼前这位一样,都是大门派里破门而出的弟子,或许也是被流放过来。
“那么……”谢小玉正想再问,远处一粒火星飞了过来。
“这么快!”苏明成一下子站了起来。
“和我猜的一样,他们往东北方向去了。”谢小玉随手掐灭火星,对方走的仍旧是当初那条路。
“我准备放鹰了。”苏明成在一旁说道。
“你应该有跑得快一些的机关兽吧?”谢小玉问道。
这次用不着解释,苏明成也已经明白谢小玉的打算。像土蜘蛛这样的妖兽没什么脑子,完全凭本能做决定,很容易就会被勾引。
他随手从纳物袋里取出一只木头兔子。
一刻钟后,那个小山丘里响起一连串沉闷的雷鸣,山丘四周弥漫的妖气都被震得如同火山喷发一般飞蹿而起。过了片刻,随着一阵阵凄厉嘶吼,小山丘上突然冒出来十几只丑陋异常、浑身上下全都是黑黄相间花斑的大蜘蛛。
这些蜘蛛只显现一下,马上又消失不见,地面上却隐约可见一条条微微鼓起的地垄,这些地垄不停往前延伸着。
土蜘蛛这种妖兽天生精于土遁,在土里就如同鱼在水中,速度快如奔马。
谢小玉和苏明成躲在树上,两人屏住呼吸,尽可能地放慢心跳。土蜘蛛虽然长着一排眼睛,却和瞎子没什么差别,它们靠震动感应四周,刚才那只机关蝴蝶拍打翅膀震动空气,就被它们发现了。
好在那些土蜘蛛的注意力全都被前面狂奔的机关兔吸引过去,它们紧追着那只兔子不放,根本顾不上四周的动静。
直到这群土蜘蛛全都消失在视野中,苏明成这才吁了口气,问道:“你不过去看看?”
谢小玉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表明一切。只见他飞身朝着那个小山丘掠去。
“白痴。”苏明成轻轻地给自己一个耳光。堂主老是骂他白痴,他还不信,现在他怀疑这是真的了。
土丘离这里不远,谢小玉很快就到,他立刻打了一枚流沙符过去。
大片泥土化为流沙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流沙中夹杂着许多干尸骸骨,这些都是土蜘蛛吃剩的。
谢小玉冒着天大的危险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他又将一枚流沙符打出去。
洞越挖越深,脚边堆起的流沙也越来越多。
突然,前面哗啦一声垮塌下来。
塌下来的全都是土块,上面还沾满乳白色的浆液。
这就是刚才那几发雷爆炸之后的成果。
谢小玉也不嫌脏,在那些沾满浆液的土块中翻找起来。扒开土块,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虫卵露了出来。
“你带着玉盒之类的东西吗?”谢小玉转头问道。
苏明成就在外面。因为洞口太小,他挤不进来,原本还以为帮不上忙,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
身为一个在天宝州待了几十年的人,苏明成身上带着所有用得着的东西,他连忙把一只形如梳妆盒的翡翠盒子递了进去。
有灵气的东西只能用玉盒保存,要不然灵气会渐渐散失。
谢小玉非常小心地将虫卵放进盒子里,然后继续在土里翻找。等到他从洞里退出来的时候,盒子里面已经放着二十六枚虫卵。
“可惜。原来应该有五、六百枚,大部分都被炸碎了。”谢小玉遗憾地道。
“你想养妖兽?这东西就算孵化,没有五、六十年根本不可能长成。”苏明成不太清楚谢小玉想干什么。在天宝州不是没人豢养妖兽,问题是妖兽寿命很长,幼年期也长,动不动就是百八十年。
“不需要它们成年,成年的土蜘蛛只不过力气大一些,皮厚实一些,其他和幼体没什么两样。我在乎的是这东西土遁的能力,还有它们对震动的敏感。”谢小玉一边解释,一边弹指打出一枚剑符。
剑符骤然爆开,那个刚刚挖出来的土洞轰地一声坍塌了,整个土丘晃动几下之后,也随之坍塌下来。
“你太小心了吧?”苏明成知道这是消灭痕迹。他不认为这有必要,土蜘蛛根本就没智力。
“小心一些不会有错。”谢小玉说的是经验之谈。之前的一年间,他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正因为小心谨慎才活到今天。
“对了,我刚刚想起一件事。”谢小玉不喜欢欠人情。苏明成跟着他跑来跑去,又借这个又借那个,作为回报,他肯定要给点好处:“天宝州瘴气那么重,各种毒物肯定很多,毒物又有草木之毒和虫蛇之毒的分别,你可以试试找七种剧毒草木炼成七毒,再找七种剧毒虫蛇用炼蛊之法炼成七蛊,然后杀蛊取魂,用蛊魂代替凶魂戾魄炼制剑符。炼成之后,再将剑符融入蛊尸,符蛊合一,这样炼出来的玄冥七煞剑……好像已经不能叫这个名字了。”
“七煞、七星、七毒、七蛊……”苏明成喃喃自语着。虽然还没开炼,他已经感觉毛骨悚然。可以想象这套剑符一旦炼成,绝对惊天地、泣鬼神。
“不知道还能不能更强一些?现在只有四种,如果凑成七种就完美了。”他不由得问道。
“可以。魔门有一门七情迷心大法,你如果能够找来,也可以融入。还有先伤己后伤人的七伤秘法,最后你可以把剑符炼入七窍,练成之后,你就能瞪眼杀人,吐气取命,绝对厉害到极点……前提是你不怕为天所忌。要知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四七之数是人之极,五七之数是地之极,六七之数是天之极,七七四十九大衍之数是道之极。”谢小玉嘻嘻一阵阴笑。
那笑声让苏明成寒毛直竖,再一想刚才那番话,他恨不得再抽自己两个嘴巴。
“和小哥你在一起,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苏明成叹了口气,这绝对是真心话。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谢小玉居然拱了拱手说道:“恭喜你,已经看到一丝大道的边际。大道无垠,对大道理解得越深,就越感到自己什么都不懂。我师父曾经说过,他四十岁以前博览群书,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四十岁之后在外面走了一圈,各地跑了一遍,世俗繁华也都经历过,再回来读书这才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谢小玉一脸憧憬。
苏明成的脑袋已经垂到胸口。他现在也有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可怜的感觉。
第三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地上几滩暗红色的土壤,还有一些断枝落叶,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斗,不过这场争斗结束得很快,几条长长的拖痕表明那群人的结局。
“可惜了他们的纳物袋,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谢小玉一边捡着掉落在地上的兵刃,一边叹息。
“反正你知道巢穴在哪里,过一段时间再去一趟就行。”苏明成在一旁说道。
谢小玉根本不接口,他只是说说罢了。纳物袋最容易被做下暗记,他手上的这只纳物袋是黑刺社杀手的东西,作为缴获品,他可以理直气壮拿来用,但是那几个人的纳物袋就不一样了。
他甚至连地上的兵刃都不敢捡,唯一让他犹豫的是那把扇子。
“这件法器很不错。”苏明成异常惋惜地说道。
只听到卡嚓一声脆响,谢小玉将扇子拗断。这东西是个麻烦,还是毁掉比较保险。
“走,我们去看看这些家伙倒底在搞什么名堂。”谢小玉注意到地上有一道车辙。
一只纳物袋可以装很多东西,就算一只纳物袋不够,多带几只就是,为什么还要弄辆车?
他沿着车辙走去,走了一里多路,终于看到一架独轮车停在那里,上面放着两只很大的袋子。
“看来你的麻烦不小。”苏明成是这里的土著,一看到袋子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谢小玉走了过去,解开袋口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属锭子,赤火铜、紫宸铜、珠光铜、血纹铜,全都是矿上的出产。
“这是怎么一回事?矿区周围不是有禁制吗?”谢小玉问道。
“你自己不也猜到了?这帮人背后的势力不得了,恐怕连飞天船都有。至于矿区那道禁制……关掉不就行了。”苏明成面无表情地回道。
“天宝州的矿是官府和各大门派共有,当初制订规矩的时候,就考虑可能有人徇私舞弊,或是大家互相牵制,那帮人背后的势力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摆平所有门派吧?”谢小玉越想越不可能。
“大矿、新矿确实是这样,大家都盯着呢,但是那些小矿、老矿就不一样了。这片老矿区已经没什么矿,价值不大,正好拿来作为某种交换。”苏明成对其中的门道了如指掌。
原本以为发现贼赃,赃主绝对不敢深究,没想到是某种私下交易。谢小玉有些泄气。
“全都带走不可能,拿几块走吧。”苏明成不愧是混帮会的,最明白怎么顺手牵羊。
他一掌将独轮车打碎,然后一把撕开那只大口袋。
这不是普通的口袋,而是军队里用的大号纳物袋,可以装得下一库房的东西,所以一被撕破,里面的金属锭立刻哗啦啦涌出来,转眼间堆起一座小山。
这时谢小玉也明白了。他抱着另外一只口袋四处抛撒,制造出口袋被野兽拖着乱甩的模样,这样一来,少几个金属锭也就没人会怀疑了。
眼看袋子就要倒空,他将袋口一收,剩下这些足够他花销。
这袋子也是一件宝贝,军用的东西用不着担心打有印记,对方拿了军队的东西来用,干的又是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白痴才会往上打印记,那等于制造把柄让别人抓。
那边的苏明成同样也往自己的纳物袋里塞金属锭。谁会嫌外快太多?
一处狭长的山谷中,停着一艘又细又长形如黄瓜的飞天船。
从细长的外形就可以看得出来,这艘船比天宝州到处飞来飞去的那些船快得多,船的前后两端各有一座形如风车的巨大扇轮。
飞天船上垂下十六根手臂粗的麻绳,这些麻绳紧紧拴在山谷四周突出的岩石上。
飞天船里,一个十六、七岁身穿碎银错花白袍、头戴束发金冠、腰系镶玉宝带的公子哥儿正怒气冲天来回走动着。
这艘飞天船的船舱不小,但是因为又细又长,所以感觉有些压迫感。这个公子哥儿发着脾气,旁边的人全都有乌云盖头、闷雷隆隆的感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公子哥儿朝着远远站着的一名侍女吼道。
“已经过了午时。”侍女不敢不答。
“那帮家伙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来?”公子哥儿探头往窗外张望一眼。
窗外仍旧静悄悄的,除了山就是树,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上次齐先生说他们半路上遭遇影狼,这一次会不会又碰上什么妖兽?”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奴在旁边提醒道。
“就算碰到妖兽,他们也应该发个信号啊。上一次他们不就发了信号?”公子哥儿指着窗外问道。
窗外的天空一片晴朗,根本看不到报警的紫烟。
他不可能知道他的手下这一次遇到的是土蜘蛛。十几只土蜘蛛直接从他们脚底下冒出来,紧接着就喷了一片蛛网过去,把人缠得动都不能动。除了少数几个人挣扎两下,那位齐先生施展法器抵挡片刻,其他人全都瞬间被制服,根本来不及发什么信号。
“不对,感觉完全不对。要不有人在背后搞鬼,要不就是齐连云起了什么心思,带着东西跑了。”公子哥儿早就开始疑神疑鬼,刚才只是没有发作,现在他再也等不下去,直接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周围那些人全都神情大变。
船上的人分两类,一类常年待在天宝州,熟知这里的凶险,也知道齐先生的为人,他们都可以肯定齐先生做不出这等大胆违逆的事情,现在人没到,十有八九凶多吉少,所以公子哥儿的话让他们感到寒心。另外一类人是跟着公子哥儿过来的,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这时候不该说那样的话。
“先让人沿路搜一下吧?”老奴只能这样说。他不敢替姓齐的说话,又不想少爷继续乱说话,将大家得罪得更加彻底。
他也知道这个要求同样过分。如果姓齐的真遇上厉害妖兽,连信号都来不及发,那么派出去搜寻的人也可能撞上那头妖兽。
老奴不得不这样下令,那些常驻天宝州的人不得不听命。他们最清楚其中的凶险,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往前搜索着,那速度不比蜗牛快多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傍晚时分,终于有人回来报告。
“这么倒楣?真的遇上妖兽了?”公子哥儿仍旧满脸狐疑。
他仍有怀疑,是因为没人见到尸体,只看到几滩血迹,而且带回来的锭子明显地少了。
“齐连云会不会装死,拿了一部分锭子跑了?”那个公子哥儿旁若无人地问身边的老奴,根本没在意回来报告的那个人脸色有多难看。
“老齐的进账比一个知府高。再说,像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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