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泡影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诧异地看着他。
“你……你不是说现在回家没关系吗?”络腮胡修士觉得自己和谢小玉说得上话,所以代替别人问道。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有一个前提,得先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才行。”谢小玉冷冷地说道。
众人沉默了。用不着谢小玉说,他们也知道回去的路不好走,随时都可能撞上土蛮部族,现在整个天宝州的土蛮都往这边汇聚。
“本来我们晚上就可以到北望城,也就是说这里离北望城不足千里,而最近的扶淑城离北望城有七千三百余里,先不说那边肯定是土蛮最集中的方向,一路上不知道埋伏多少眼线,想过去也没那么容易。”
“这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土蛮,还要当心妖兽。最关键的是吃什么?这里有满树的果子还有数量众多的飞禽野兽,但是你们敢吃么?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我们这一大群人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一旦这些痕迹被土蛮发现,那些家伙如同恶狗豺狼,顺着踪迹就能找过来。我这个人不做没把握的事。”
谢小玉故意把归途说成死路。
真的想逃回去并不是做不到啊,只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一躲,凭那两袋食物,绝对可以躲到正式开战,到了那个时候,土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望城,路上就安全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可以昼伏夜出,像刚才一样以水遁逃跑,陆上的猛兽有夜间捕食的习性,水里就不同了,晚上比白天安全,只要运气不坏,想逃出去还是挺容易。
谢小玉准备那个皮囊根本就是为了逃跑。他连路都已经选好了,其他人却不知道这些。都觉得他说得没错。
那个络腮胡修士不死心,仍旧问道:“难道去北望城就好走了?”
“当然!”谢小玉回答得很干脆。“第一,距离近。进入北望城警戒范围之后还可得到接应;第二,我打算跟在那些土蛮部落后面走。大家同一个方向,怎么会迎面撞上;第三,留下痕迹也不怕,离北望城越近,各种痕迹就越多,如果一个个都追查下去的话,土蛮就别攻城了。”
“城破了怎么办?”络腮胡修士终于问出自己最担心的事。
“那时候逃起来反倒容易。”谢小玉语出惊人。
所有修士都竖起耳朵,他们刚才一直听得很仔细,现在更是格外专注。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带的东西很多?”谢小玉偏偏吊人胃口。
“是。”同时五、六个人一起答道。谢小玉他们上船的时候,很多人就感到非常奇怪,他们居然抬着三只大袋子,每个人身上还至少有两只纳物袋,这哪里像修士,简直就是跑单帮的。
“我们本来就打算在城破之后逃跑。”李光宗抢先说道。
“说来听听。”络腮胡修士越发来了精神。
“小哥,还是你来说吧,我的嘴笨。”李光宗知道自己的斤两。
谢小玉倒也不推辞,“我没打过仗,但是兵书没少看,攻城战没什么技巧,就看哪一边的实力更强,哪一边能做到上下一心,哪一边能够舍生忘死。这些我们都做不到。”
“我们都是被强迫来的,说得难听点,我现在最提防的不是土蛮,而是那些当官的。像我们这些人不是被当成肉盾就是当成弃子,反正逃不了炮灰的命,甚至被人背后捅刀都有可能。还没开战就已经这样,能赢才见鬼呢!所以我的想法是离那些当官的越远越好,自成一队,这是被允许的,只要多割几个首级就行,等到攻城战打到急迫的时候就没人顾得上我们,那时候就可以考虑退路。土蛮的人数多,但是他们的实力没强到哪里去,想打下北望城,肯定要死很多人。城破那日,他们恐怕已经精疲力尽,这就是我们的逃生的机会,而且事后他们也没力气追,历来的战争都是这样。”谢小玉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想法。
大家都一样,肯定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被逼上战场,所以他的顾虑很可能也是这些人的顾虑,他的想法同样也可以成为这些人的想法。
好半天,那个大声说话的,差一点惊动敌人的修士举了举手道:“算我一个,我脑子不灵光,一个人的话肯定活不了,不如跟着兄弟你赌一把。”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其他人纷纷有所表示。
“跟着我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需要的是有本事的人,没兴趣带着个累赘。现在各自报一下擅长的本事吧。”谢小玉反倒端起架子。
这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反倒让他们更加放心。他们可不想跟着一个什么人都收的老好人,那多没安全感?一个足智多谋、冷酷务实的人有安全感多了,这种人通常被称作枭雄。
“我叫赵博,修练的是《癸水真诀》,最擅长水遁。”第一个人抢先开口。
“《癸水真诀》?你练错了。”谢小玉随口扔了一句打击人的话。
赵博张大了嘴。他有心想问,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苏明成、李光宗等人心中暗笑。他们跟着谢小玉那么长时间,眼界也高了,知道大多数散修都是拿着一部功法乱练,所以在谢小玉眼中,很多人额头都盖着一个印戳,上面是一个又大又红的“错”字。
“门派出身确实了不得。”络腮胡修士挑起大拇指,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王晨,会一门《小衍神算》,不算精通。”
一听到这话,谢小玉从口袋里掏出三枚赤火钱。
“阁下原来也是方家。”大胡子王晨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三枚赤火钱都带着一丝灵气,但是那些气息异常驳杂,亦非先天所生,而是在人的手里流来转去,年深日久凝聚出来的后天灵气,正是卜卦易算的绝好法器。
大胡子抄起铜钱往地上一扔,然后看了好半天,脸色赤红地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我只算出来这个方向生机更大一些,而且应在三天之后。”
他这话一出,原本心中还有些怀疑的人都心服口服。
刚才谢小玉一上来就说要在这里躲上四、五天,那正是在三天之后,而且王晨所指的方向正是北望城。
“马马虎虎。你的手法还行,但在解卦方面差了一些。”谢小玉随口评论着。
谢小玉嘴上这样说,心底里却暗喜,这正是他需要的帮手。
他自己正好相反。他看过不少易算方面的典籍,理论上很精通,可惜易算之术需要相应的功法配合,他没练过。那三枚铜钱是唬人的,到了他的手里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和易数推算相比,这个王晨的另外一个用处更加重要。
谢小玉从纳物袋里取出一根旗杆,展开之后晃了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晨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当然认得。
不只他认得,人群之中还有一个人也跳了起来,同样两眼瞪得滚圆。
“看来你们都懂得阵法。”谢小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阵法并不精通,只是勉强会用;苏明成、李光宗他们则一窍不通,平日有妖兽跑过来,他们只会把妖兽一次次挪到外面去,根本不会其他变化。
阵法和易算相通,甚至可以说易算也是阵法中的一种。那三枚铜板就相当于阵基,往地上一扔就是摆下一座阵法,铜板的方位就是阵的变化,从中可以看出天机运转。所以,会易算的人大多懂阵法。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够活着逃出去了。”王晨没有说破那根旗杆的奥妙,那个跑过来的人也是一样。擅长阵法的人大多心思细密。
看到有人主动跑出来,谢小玉改变策略:“现在换一种问法。谁擅长其他遁术,特别是土遁?”
“我。”一个人举起手。此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五短身材,一脸麻子,样子非常可笑,这个人其貌不扬,但是颇为傲气,朝谢小玉说道:“叫我麻子就可以了,我和你一样,都是那种回不去中土的人。”
谢小玉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人也是流放犯,可能还是门派出身。
“谁修练过,瞳术,灵耳,灵鼻,或者感应之法?”谢小玉再问。
这次站出来的是那个身材消瘦,擅长飞网的修士。
此人相貌质朴,拱手说道:“小哥的灵耳我已经见过了,在下吴荣华,以前是猎手,修练的功法对于六感都能增强,可以看到一里外的小雀,可以听到五里外的人声。”
谢小玉对于这个人颇为客气,只凭那手飞网的本事,这个人就已经无可取代,不过试还是要试试,他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然后朝着一个方向指去,”那边最高的树上站着一只小鸟,脖颈有一圈红毛,它的脚是什么颜色的?”
“红的。”吴荣华立刻答道。
谢小玉满意地请此人坐下,继续问道:“谁擅长飞纵跳跃之术?”
这次出来的人多了,一下子跑出来五个,其中一个就是刚才会法阵的那位。
那个人不等谢小玉开口,双脚一蹬,身体飞纵而起,瞬间幻化成无数虚影,这边隐没,那边显现。
另外四个人里有一个立刻退了回去,刚才没比较,所以他以为自己很不错,现在一比之下,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不足了。
另外三个人却起了较量之心,顿时一个个展露起身手。
这三个人的飞纵之术确实了得,一个灵动如风,身若游龙,在树木间转来转去;一个不动则已,动辄快如闪电,让人捕捉不到身影;最后一个没那么快,却如同一片羽毛,在半空中不停飘飞。
看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全都在心里暗自思索,如果碰上这样的对手,有几成把握能够逃脱性命。
本来说是躲四五天,结果六天之后,这群人都有点不想离开。
一开始是谢小玉指点赵博修练中的错误之处,其他人看得心痒,也过来请教。
谢小玉来者不拒,他确实有真本事,以前在藏经阁看的书够多,不管别人问些什么他都能指点两句。
这帮人除了那个麻子,其他人都是散修,和苏明成一样,以前都是摸索着修练,练错的地方一大堆,不明白的地方更多。
别看谢小玉只是指点几句,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原本没有方向,连路都找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进沟里。现在方向有了,可以顺着方向走下去。
趁着那些人心生感激,谢小玉趁机提议交换,他拿自己手里的功法换对方的功法。
他换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看上去不怎么要紧的东西,比如他从吴荣华学的就是飞网的手段。
这些都是小道,不涉及根本,所以那些散修大多欣然应允,甚至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有了这个开头,散修们互相之间也开始换来换去,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他们为了活命,也就没了以往的门户之防,除了根本的功法绝对不会外传,不那么要紧的功法全都拿来交换。
短短几天里这些人交换得不亦乐乎,每个人收获颇丰。
不过这个地方毕竟不能久留,第七天一早他们还是出发了。
出发之前,谢小玉掏出那三枚铜板对王晨说:“你占一卦。”
“你在易算方面的本事在我之上,为什么你不自己来?”王晨翻了个白眼。这六天他们切磋了好几次,他输多赢少。
“你又不是不清楚,易算之道,算别人容易,算自己难。如果我只充当军师,不率领队伍,我当然可以算。”谢小玉的理由很充分。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纸上谈兵,懂易算之术但是没练过。
王晨不疑有他,拿起铜板往地上一扔。
三枚铜板乱转,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从卦象上来看,取道东南最为安全。”王晨抬头看了看谢小玉。
“算得一点没错。”谢小玉笑了笑。他没练过,天心未开,掷出铜板也没有用,但是他看得懂卦象,所以用脚点了点其中一枚铜板,说道:“这个方向有争斗之相,却没凶险之兆,对我们来说,这意味着一大堆土蛮首级。”
王晨蹲下身子沉思起来。
“我们此刻身处险境,本来是一个大凶之卦,这时候想要平安,只能从凶卦中求,上上大吉未必是好事,这就如同大病之时忌用人参一样的道理。”谢小玉在一旁耐心地解释道。王晨是最早亲近他们的人,而且会易算、通阵法,绝对是值得拉拢的人。
“围三关一,看上去最安全的一路可能就是绝地。”麻子似有所感地自言自语。
谢小玉看了那人一眼。他早就觉得此人也有故事,出身肯定不简单,可惜那人沉默寡言,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两位,受教。”王晨重新站了起来,似乎有了不小收获,朝着谢小玉和麻子抱拳一礼。
“我不通易算,教不了你什么东西。”麻子根本不受。
“小哥,他比你更跩。”李福禄大声嚷嚷道。
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很多人嗤嗤轻笑起来。
“小哥以前也跩。你忘了刚来那会儿是啥样?脸上和和气气,眼珠子却长在脑门顶上,不过现在好了许多。”二呆在旁边抬头。
麻子朝谢小玉看了一眼,眼神温和了许多。
之前几天谢小玉对任何人都有问必答,在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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