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旗
上清道长合掌说道:“贫道再奉告一事,就可告别了。”
容哥儿道:“什么事?”
上清道长道:“那位和贫道动手的蒙面人,正是本派掌门人,只是他已被王子方毁去容貌,而且又助王子方做过了甚多恶事,得江姑娘解药之助,使他神智恢复,回想前情,尽属恨事,因此,决心退隐,要贫道暂行代理掌门之位,日后,再就本帮弟子中,找出接掌门户的人。”
容哥儿道:“恭喜道长了。”
上清道长叹一声,道:“贫道虽然尽力相劝,但敝掌门心意已决、无法挽回。”
容哥儿道:“晚辈知道了,但晚辈和贱内,都已经不愿再多间江湖中事。”
赤松子接道:“那位和一明大师动手的人,正是一瓢大师,他托贫道向容少侠问好。”
容哥儿点点头道:“多谢一瓢大师的关注,有劳道长代我向他致好。”语声一顿,道:“两位还有什么事?”
上清道长道:“容少侠准备几时动身?”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不劳道长下问,在下和拙荆,都已厌倦江湖,此后,也不愿再和武林中人往来,两位不用再多问我们夫妇的事了。”言罢,转身行回石室,不再理会两人。
赤松子轻轻叹息一声,道:“容少侠这点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竟被这一场折磨,闹得意志消沉。”上清道长轻轻一拉赤松子,转身而去。
容哥儿行入石室,只见江烟霞拥被而坐,立时急步行了过去,道:“你怎么坐起来了?”江烟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拾手理一下散乱的长发,接道:“我听了你和他们的谈话。”
容哥儿道:“我自作主意,未和贤妻商量。”江玉风道:“姊姊听得高兴死了,她双腿残废,我丑若妖女,自然不愿见人了,但妹夫正值英年,陪我们退隐林泉……”
容哥儿摇摇手,接道:“我对两位的负欠大多,但愿有生之年能够补偿此疚。”
江烟霞道:“你欠我们什么!”
容哥儿道:“如非为我,贤妻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江烟霞道:“不要这样想,我是为了救人救世,与你何干?”
容哥儿道:“我知道,如不是为了我,你们决不会付出这般大的牺牲。”
江烟霞淡然一笑,道:“为你也好,为救天下英雄也好,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目下要紧的是,咱们要设法早些离开此地。”
容哥儿道:“贤妻准备几时动身。”
江烟霞道:“如是不想见他们,动身得越早越好,今晚上动身如何?”
容哥儿道:“你能够走吗。”
江烟霞道:“贱妾伤势已愈,想今晚上就动身。”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好好地休息一下,咱们今晚就走。”
江玉风整理一下衣服、兵刃,几人又进些食用之物,估计天到初更时分,容哥儿背起江烟霞,出了石洞,抬头看去,只见繁星满天,正是个元月之夜。江玉风仗剑当先开路,容哥儿背着江烟霞紧追在江玉凤身后而行。这君山之上,原本到处坐有中奇毒之人,现却不见一个人影,想是都已经服用过解药之后,毒伤痊愈而去。
容哥儿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看来,那解毒药物,果然是对症之药,中毒之人,都已经清醒而去。”
江烟霞道:“这本是一片清静之地,但被王子方等一闹,闹成了一片恶土,现在,总算又使它重归清静了。”
容哥儿突然想到那规模宏大的地下石府,急急说道:“还有一大祸害,要设法把它毁去才好。”
江玉凤道:“这倒不劳姊夫烦心,姊姊早已把它毁去了。”
容哥儿道:“当真吗?”江烟霞道:“不错,我已经把它毁去。”容哥儿道:“怎么一个毁法。”
江烟霞道:“我打了一个洞,放了湖水进去。”
容哥儿道:“这法子好极了,既简便省事,又可永绝后患。”
江烟霞道:“过去一段时间,从没有船只敢靠近君山,如今雨过天晴,不知是否还有船只靠岸了。”
容哥儿笑道:“试试运气吧!”三人谈话之间,行到湖岸。凝目望去,只见一艘渔舟,高挂灯火,似是正在捕鱼。容哥儿高声喊道:“渔管家,渔管家。”
渔舟上有人高声应道:“什么人?可是呼叫老汉吗?”
容哥儿听那声音很苍老,高声应道:“老丈请助我们渡过湖面如何?”
那捕鱼老人沉吟了一阵,道:“那好吧!你们有多少人?”
容哥儿道:“我们一共三个人。”
那捕鱼老人缓缓应道:“好吧!老汉立刻把船摇过来。”
捕鱼老人答过话之后,果然收了渔具,摇过鱼舟。容哥儿纵身跃上渔舟,四顾了一眼,只见甲板上放着活鲜的鱼虾,显是刚刚捕获不久的。那捅鱼老丈,大约有五十余岁,赤足竹笠,身体十分健壮。容哥儿道:“这渔舟上只有你老丈一个人吗?”
捕鱼老人道:“老汉原本有一儿一女,助我捕鱼,大子不幸染恙,小女为了照顾犬子,留在家中,今宵只有老汉一人在此了。”
容哥儿道:“老丈请把我等送往对岸,我等登舟之后,自会重谢。”
捕鱼老人微微一笑,道:“重谢倒不用了,不过,老汉有几句话,不得不先作说明。”
容哥儿道:“什么话?”
捕鱼人道:“老汉年迈力衰,行舟很慢,诸位要担待一二。”
容哥儿道:“你尽力而为就是。”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好!诸位请入舱中坐吧?”
容哥儿望了怀抱中江烟霞一眼,无限爱怜他说道:“舟上夜风寒冷,咱们到舱中坐吧?”江烟霞眉宇问无限欢愉之色,点头一笑。容哥儿缓步行入舱中,江玉风随后入舱。
那老人收了渔具,摇橹而行。小舟在湖中缓缓而行,容哥儿等期望着渔舟早些靠岸,早离此地,哪知心中越急,却感到那渔舟走得越慢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容哥儿忍了又忍,只是忍耐不住,道:“老丈,还要多少时间,才能靠岸?”
捕鱼老人应道:“快了,快了,至多再要一个时辰。”
容哥儿道:“还要那么久吗。”
捕鱼人道:“老汉已先行告过罪了,我年迈力衰,行舟甚慢。”
江玉风道:“我来帮你如何?”举步向外行去。
容哥儿伸手阻止了江玉凤道:“让他慢慢地划吧。”
又行一个时辰,天色已近四更,渔舟已靠岸而停。捕鱼人高声说道:“靠岸了。”
其实,不用他开口,容哥儿已抱着江烟霞行出舱外,举步登岸。江玉凤紧追容哥儿身后出舱,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道:“这个补偿老丈捕鱼的损失。”
捕鱼人淡淡一笑,道:“这个老汉不敢收受,姑娘带着用吧?”
江玉凤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捕鱼老人笑道:“老汉能送三位一程,已是莫大的荣幸,怎敢再收厚赐?”
江玉凤虽然觉着他话中弦外有音,但见容哥儿已然行出数丈,无暇多问,把手中一片金叶子丢在船板上,纵身一跃登岸,追上容哥儿,低声说道:“掷夫,那老渔人有点奇怪。”
容哥儿道:“什么地方奇怪?”
江玉凤道:“他不肯收我的酬偿。”
江烟霞道:“我也觉着有点奇怪,这湖中君山,早成死亡之地,这老人怎敢在君山附近捕鱼,而且只有他这一艘鱼舟……”话犹未完,突见火光一闪,紧接着响起了一声佛号,道:“老袖一明,率天下英雄,恭迎容少侠和两位姑娘。”
容哥儿怔了一怔,道:“大师怎会在此?”
但见火光连闪,片刻间,四周亮起了十余支火把,熊熊的火光,照得方圆数十丈一片通明。火光下,只见那一明大师、上清道长、赤松子三人并肩而立。在三人身后,一并排列了十余人。容哥儿目光一转之间,看到黄十峰、俞若仙,还有几位长衫老者,和僧道等杂列一排。这些人似是早已在列队等候,静伏暗处不动,灯光亮起时,队形早成。
容哥儿还未来及开口,上清道长已抢先接道:“贫道先向容少侠请罪。”
容哥儿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明大师道:“天下英雄,闻知容少侠冒险犯难,江姑娘舍身取药的事,无不感动万分,希冀能够一见诸位之面,拜谢挽救武林危亡的恩德。”
赤松子接道:“贫道和上清道兄,虽然再三说,三人大愿已偿,不愿再事多留,准备相携归隐,但天下英雄,各方雄主,各帮派的掌门、帮主,执意要见一面,情非得已,我等才作此安排,用渔舟渡三位到此,容少侠不论有什么责罚,贫道等都愿领受,决无一句怨言。”
一明大师道:“千百年来,从未一人,能使天下武林同道,千百人受救命大思,我佛慈悲,也不过如斯了。”
容哥儿接道:“大师言重了,我等如何敢当!”
一明大师道:“上清、赤松两位道兄,确是依照三位的心意转述。用此法诱请三位到此的,老袖也是主谋之一,三位如要责怪,老钠亦愿领受,但求三位,能留此几日,让他们谢过相救之恩,三位再行离此,三位都受了剧伤,此后江湖中事,决不致再麻烦三位,也不致阻拦三位归隐。”
容哥儿低头望望怀中的江烟霞,说道:“咱们应该如何?”
江烟霞道:“事已至此,容郎自作处置吧?”
容哥儿抬头望了一明大师一眼,道:“大师等盛情,我们却之不恭,不过,在下想先说明一件事。”
一明大师道:“好!容少侠只管吩咐。”
容哥儿道:“我等实已不愿再留恋江湖,留此时限,不能超过三天。”
一明大师道:“老袖受天下英雄之托,挽留三位,容少侠既是不愿在此多留,咱们就以三日为限吧!”上清道长道:“江姑娘伤势未愈,我等已为三位备好了休息的地方。”一明大师道:“老袖为三位带路。”转身向前行去。群豪纷纷让道,分列两侧,抱拳作礼。
江玉凤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方长中包住了一张怪脸,随在容哥儿的身后而行。容哥儿目光转动,只见两侧人影分列,原来那火光之后,还有很多人列队恭迎。夜色中容哥儿约略一看,人数至少百位以上。人数虽然众多,但却是一片静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明大师带三人穿过群豪,到了一座高大的宅院门前。只听木门呀然,两扇黑漆大门,突然大开,两个劲装大汉;高举纱灯,缓步由大门内迎了出来。容哥儿抬头看去,只见灯光连线,由大门口处,直到大厅。这是三进院子的大宅,由大门口至大厅,足足有五六丈远,每隔十尺,都有一个人高举着火把,这些人又大都是武林中甚具名望的人物。
武林中千百年来,从无任何一个人,有过此等荣耀,使得这么多武林中大具声望的人物,为他这等操作。容哥儿心中突然泛起来一种莫名的伤感,热泪盈眶,但他却强忍着,不让那泪水落下。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是荣耀和痛苦,揉合出的感伤。
一明大师带着容哥儿等,一口气行人了大厅。只见大厅中灯火辉煌,高燃着八支儿臂粗细的巨烛,只照得整个大厅一片通明。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早已摆好了丰富的菜肴。
一明大师低声说道:“三位在那石洞中,住了很久,每日以干粮充饥,从未好好的吃过一餐饭,天下英雄,一片诚心,为诸位准备了一些食用之物,三位请先进些食物之后,老袖还有下情奉告。”
容哥儿、江烟霞等,确是很久未进过这等佳看美昧,只觉一阵酒菜香气,扑人鼻中,顿觉腹中饥饿。低头望了江烟霞一眼,道:“咱们可要吃些东西吗。”
江烟霞笑道:“你如腹中饥饿,咱们就吃一点吧?”
容哥儿把江烟霞扶入上位坐好,自己和江玉凤分坐两侧相陪。一面低声说道:“二妹,他们一番盛情,替咱们准备好了美味佳肴,咱们如果不吃,岂不辜负了他们一番盛情美意?腹中饥饿,只管放量食用。”
厅中火烛高烧,但却只有容哥儿三个进餐食用之人,而且,那一席酒菜上,也只摆了三副碗快筷,显然,这一席酒菜,只为了三人食用准备。三人放量而食,吃个酒足饭饱。容哥儿最后放下筷子,擦擦嘴,还未来及开口说话,一明大师、上清道长、赤松子等三个,鱼贯而入。
一明大师合掌说道:“三位吃好了?”
容哥儿道:“多谢大师的酒菜。”
一明大师道:“这是天下英雄的心意,老袖只能算得其中一份。”
上清道长双手捧着一个布包,道:“这布包中是沧州陈神医家传的金疮药,专治刀剑之伤,江姑娘虽然伤势已然大好,但敷上此药,也可使伤势好得快一些。”
容哥儿接过药物,道:“请大师代我们谢过那陈神医。”
赤松子道:“天下英雄,都很感谢诸位救命之恩,希望能得三位应允,见上三位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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