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离雁孤星





遍大江南北,未当轻易推许人.这下不得不对年青的‘崂山一鹤’欣佩万分。
  但他仔细一想,也知道方才‘峻山一鹤’是偷了巧,利用一转身之势,衣柚飘处,已将三支︶火
箭卷住,再往前一带,也难怪他只觉人家转体前扑.却被他轻易瞒过了。
  不过话得说回来,这几个动作不但要看得准,拿得稳.而且要有极高的功力,方能轻易化去自己
的力远.而取之易如顺手牵羊了。
  他那里会想到,方才与自己共步已久的人,竟是得到他们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百步追魂姬丈
央真传,而且又是雁荡大侠萧文斌的死後弟子.和十年来名震武林的摩云客的小师弟。
  他只当唐剑宁是崂山一鹤.不禁暗暗自语道:“怪不得江湖上传说:
  长江游云龙,
  少年出八宗,
  崂山飞独鹤,
  血掌震大漠。”
  他今日倒先后见过了其中之四,除了峨嵋的翁白水是旧识之外,其馀如昆仑左萍,金砂门葛宏骞
和这崂山一鹤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其他也可知一般。
  像少林当今第三代首传智明和尚,武当的丘九渊等,都是名列歌谣之内,他们的功力也决不在其
他人之下,想到这里,艾锟不知是悲还是喜。
  他悲的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他们是今日的浪峰,也是当代武林中最有希望的
人物。但是,卅年後又如何呢?
  他喜的是,武林中自摩云客唐敏忽然消声匿迹之後,几乎是平静的出奇,这是青黄不接的真空时
代!老一辈的没人肯传棒,但小一辈的却拚命想争取这棒子,而今晚这一战,虽夹著多少的私仇恩怨,
但也是青年高手对老一辈的大魔头——百步迫魂姬文央的正式挑战。
  武林中寂静了十年,并不是意味著江湖从此太平,这不过是各大宗派都老成凋谢,无力後继,因
此大家都在培养人材,以争取这一代的武林盟主之位。
  而今夜这一战.将是这十年苦功的成绩展览,以及其最大的考验。虽然,它的导火线是个大怪物
‘多事老人’,但是事实上.能引起这场大战的人,也只有‘多事老人’一人,因为:
  换了别人,百步追魂姬文央决不肯出来干涉。
  同时.天下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使各大宗派捐弃私仇联手围攻他,因为‘多事老人’多管闲
事的结果,几乎使他得罪遍了武林中所有主要的门户。
  因此,今夜铁柱峰这场大战,可以说是变相的武林大会,而且是十多年来武林发展的必然的结果。
  艾锟的豪气油然而生,他抬起头来,对明月长啸一声,山谷中传来冷冷不绝的回音,和著逐渐增
强的飞瀑声,於是,他震眩了,他觉得自己像是逐渐投向那百丈深际,而那水花点点地沾在他的头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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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宁甩脱了艾锟,飞快地向铁柱峰上奔去,他一口气奔出里许,方缓下身来,他四周看了看,黑
静静的,於是他放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皮纸来,那是摩云客给他的,图上有雁荡老人羽化的详细地
点形势,他看了半天,忽然呵了一声,暗道:“我真糊涂得可以,看来就这山崖就是了,方才我误打
误撞的,如此看来,倒是碰上了捷径哩。”
  正当他要把那张地图收起时,忽然一阵劲风袭体,他机警地把地图往怀中一塞,退了一步。
  只听得黑暗中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林兄,那是什么秘图啊?可以给我瞧一眼吗?”
  剑宁虽在黑暗之中,但是他的辨别能力著实惊人,他略一翻眼,便冷冷道:“翁兄好快的脚程。”
  那人呵呵冷笑一声道:“我翁白水一生最喜躲在暗处窥察别人阴私,别人骂我鬼鬼祟祟,我姓翁
的端的直认不讳,哈哈,林兄方才那张地图倒像是什麽秘宝之图哩,好在此无六耳,拿出来大家看看
打什麽紧?”
  剑宁看他那邪恶之像,心中暗骂:“真不知道峨嵋这等大派怎会出这等人物?”
  口中却道:“翁兄误会了,这那是什么秘宝——”
  翁白水紧接著道:“那么是什么?拿出来看看更没有关系了。”
  剑宁怒道:“在下不愿可不可以?”
  翁白水一怔,却立即哈哈大笑道:“成,成,当然可以,不过——”
  他这两句声音极大,立刻远远传了出来,只听得右面一人叫道:“翁兄,你在那里?怎么忽然丢
下小弟先跑了?”
  剑宁听那声音,正是崆峒的青年高手左萍,果然刷的一声,左萍落了下来。
  翁白水何等精灵,他听左萍声音就在近处,心想自己方才的言语必已被听去,便索性道:“左兄,
这位林兄身藏巨宝之秘哩。”
  他说著故意做个鬼脸,倒像是开玩笑似的。
  剑宁愤怒已极,他不料世上真有这著无耻之人,却不料左萍一听之下,立刻双目大睁,压低音嗓
子道:“可是……可是那……百阳朱……”
  说到这里,他立刻警觉止口,睁著一双大眼望著剑宁。
  剑宁何等聪明,一听之下,心中暗道:“瞧他何这等模样,莫非当真有什么宝物在这铁柱峰上?”
  翁白水道:“林兄,咱们既合力来对付那多事老人的,就该开诚布公——”
  剑宁忽然想到:“我岂能在这里和你们胡缠?”
  他也不作声,忽然之间起步飞纵而起,也是他太无作战经验,左翁二人虽是随随便便一站,却是
各自卡住了地位上的要点.剑宁不动则已,一动就得触上两人布置。
  果然剑宁身形才动,翁白水已经当胸一掌劈到,剑宁急切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咬牙也是双掌推
出。
  只听得‘碰’一声,剑宁身形丝毫不变地直冲而出,翁白水却是双肩一幌,已然慢了一步!
  只见剑宁身形愈飞愈快,就从那山崖直壁上飞蹬而上,翁白水左萍都是成名武林的高手,但是看
到剑宁在直峭壁崖上飞纵的情形,都不禁暗抽一口冷气,半响才道:“好个崂山一鹤!”
  而剑宁却在暗自寻思:“这等山壁虽然高峻,可是比起唐家村後那舍身崖来,可还差得远哩。”
  他身形毫不停留,片刻就翻上了崖顶,定目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黑暗中依稀可辨出远处一片水光,敢情竟是一道水帘飞瀑,而那瀑前隐约可看到有八九人包
围著。
  剑宁了无江湖经验.暗叫一声:“糟啦,迟了!”
  他心中一急,就拚命向前奔去,那些人好像都是面对瀑布,是以他略藉乱石掩护,就奔出十馀丈,
而无人发现。
  这时候,崖後一阵风声,剑宁侧目一看,依稀可辨是翁白水和左萍奔了上来。不知怎的,他忽然
感到一阵紧张。
  就在此时,忽然前面左方又是一人跃起,那一群人中立刻有人拍出一掌,其势快疾无比.喝道:
“什么人?”
  那空中之人反手一掌挡出,‘拍’的一声轻飘飘落了下来,姿势美妙已极,他一落地就朗声道:
“丘真人,我艾锟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那人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艾大舵主到了,恕罪恕罪。”
  剑宁暗中骇然道:“这人出手好快,听文锟管他叫什麽丘真人,大约是武当的什么丘九渊了。”
  只听得黑暗中有一人道:“咱们自家人在此,也不必隐瞒什麽,多事老人华老儿虽然和咱们大家
都有那麽一点梁子,但是凭良心说.咱们今天主要还是来碰一碰百步追魂姓姬的——”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一顿才道:“还有,听说那什麽百阳朱桃的事,老夫则以为宝物惟有德者得
而居之,大家最好别看得太重,以免伤了武林和气……”
  剑宁听得一怔,却见那边翁白水和左萍已自赶到人丛中,翁白水的声音:“据在下所知,咱们这
里已有人得了那宝贝的秘图了。”
  此言一出,立刻众人忍不住大为耸容,剑宁知道翁白水以为自己已经在人丛中.故此出言中伤,
心中对他不觉更是痛恨。
  这时月光转移,正把那道飞瀑照得清清楚楚,剑宁心中一惊,再无犹疑,猛然撕下一块衣巾,在
脸上一蒙,大步向前飞纵过去。
  他籍著石掩,在平地上伏身飞行,不一会已到了水帘之前,依稀可见瀑布之後似乎有一个山洞,
那瀑前却密密麻麻堆了好些堆乱石。
  他奋然一跃而起,直往水帘飞去.只听得下面有人高呼道:“什么人?”
  只因大家都以为他也是来参加的,是以虽有惊喝,却无行动,直到他纵近那几堆乱石,才有最近
的一人猛然发掌拍阻。
  剑宁猛可一掌劈下,立刻觉得那人掌力雄厚无比,低目一看,却是那金沙门的葛宏骞想是一时没
有认出剑宁,只双掌齐挥.同时喝问道:“什么人,快报名来!”
  剑宁双掌再次劈下,这次却使了个巧劲,和他一触之下,借力一腾,已落在三尺之外,双足才点
地,立刻又腾身而起。
  忽的又是两股劲风从脚下袭到,剑宁一急之下猛然双臂一曲一伸,霎时间怪声异啸,双手从令人
绝难料到的部位递了出去,这正是百步追魂掌中的‘无常过桥’!
  果然那两人不虞有此,吓得连忙翻身就退,而剑宁已稳稳落在一堆乱石上。
  只听得人丛中立刻有人及然大叫道:“百步追魂!”
  也有人叫道:“姬文央!”
  但是立刻有人发觉唐剑宁身形不对而高道:“不对,不对!”
  剑宁无暇顾此,他料定多事老人必在水帘後之山洞中,正要纵起,忽然背後有人喝道:“喂,慢
点起。”
  那声音清越无比,有如青龙长吟,剑宁忍不住停身反视,只见那发话人身在六七文外,也不见他
用劲作势,猛一跨步,已到了自己眼前。
  他不禁大为吃惊,这等轻功委实骇人听闻,人丛中立刻传出一片沉厚无比的声浪!
  “啊!海市蜃楼,天山铁氏的海市蜃楼!”
  剑宁可没听到这个名词,他微微一震,但立刻想到‘天山铁氏’四字,他骇然自问:“天山铁氏?
天山铁氏?难道就是那曾把常败翁击败的铁氏双侠?那麽这人是铁氏双侠的门人?”
  他仔细打量来人,只见来人年约二十,生得虎臂熊腰,玉树临风,心中不由暗赞。
  那人道:“阁下是谁?”
  剑宁不知怎的,忽然不悦起来.他大刺刺地道:“你可管不著。”他怕有人听出,故意改变了嗓
声。
  那人道:“阁下往里冲,可是姓姬的派来吗?”
  剑宁更是冷哂一声道:“你管不著。”
  说罢转身就往里纵,那人大喝一声:“你敢动?”
  剑宁理也不理,反身就走,但是脚步才动.立刻感到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扫到,他看也不看猛可
施出百步追魂掌中的‘阴魂刨棺’,两股歹毒无比的力道一合而出。
  那知那人竟是丝毫不让,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四掌已经贴在一起,剑宁只觉对方劲道一涌而入,
自己血气一阵翻腾,他急忙中拚命施出半招‘九鬼掷箭’。
  那人功力深厚已极,一击成功,正要身退.忽然剑宁一只手掌从常理不可测的方位飘了进来,他
吓了一跳,连忙运足全力一封,却不料左面又是一掌如鬼魅一般拍到,不歪不斜拍在他左肩上。
  霎时两人都退了一步,那人面脸苍白,剑宁张口要骂,才骂出:“你……”
  立时一口鲜血喷出,他一跤向後跌落.跌在那石堆後,立刻听到众人喝道:“糟了,他跌入石阵
中啦,无人能进去抓住他啦。”
  中间夹著翁白水的大声喝道叫:“他,他是崂山一鹤林钱塘!”
  剑宁奇道:“难到这些石堆是什麽阵法吗?难怪他们那么多人竟守在外面不敢往里冲——”
  他想到这里,一阵血气上涌,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著奔向水帘,那知奔了几步,立刻发
觉四处迷迷茫茫,有如置身大雾之中.他心想:“这果真是个阵式……”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孩于,向前三步!”
  他依言前行三步,那声音道:“左十前七,右八前六!”
  他依言走去,最後一步跨出,那迷茫怪雾斗敛,眼前水浪淘淘,正是那水帘。
  他鼓足馀力,一跃穿过水帘,双足落地,一口真气散失,再也支持不住,昏在地上。
  迷茫中,他觉得有一个老人把自已挟靠在壁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目一睁,只见一个面目清
瞿的白髯老人坐在对面,他叫道:“你——多事老人?”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轰隆轰隆的水声在洞内听上去分外震耳,剑宁背靠著洞壁痛苦地微喘著,多事老人却满怀心事地
静坐著。
  洞外面,透过这层水幕,传进来他们的争吵声。
  “一定是崂山一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