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离雁孤星
但不旋踵间,忽见唐剑宁在尘沙漫天里的光幕之中,东筑西踪,飘忽无常,明明见他一掌或是一剑劈出,正予百残和尚以重大威胁时,倏又半途收掌,像小鬼跳月般左跳右跃,屡次失却大好平反突围的良机。 群雄心里一齐在想:“难道这是他精绝招式中应有的变化?再不,就是对方逼得他这样做的?”
他们怀疑得对!任何精绝诡异的招式中,决不会放弃攻敌致果的机会的。 然则真是百残和尚逼得他舍弃平反的机会吗?那麽,和尚的能耐,也当真超凡入圣了!这答案有一半是对的!
要知唐剑宁被困在光幕之中,稍一定神,立即默运两种独门心法,和本门的大罗剑法相与周旋。他因为牢记百步追魂姬文央告诫之言,没探实对方功夫的本质之前,并不敢贸然以全力应付,因之,首先在掌上便弱了一筹。 其次,在硬接两掌之後,再又发觉六阳煞功的实质与对方的功夫竟是大相迳庭,姬文央的话又在他脑中涌出,他只敢量力而为,并一面改以“霸拳”应对。
霸拳是以威猛著称,比之六阳煞功以鬼异见长的功夫又自不同,应付起来,虽然仍感不济,但较之先前又强了许多!
终於,他又试以两种功夫混合的力道接了一掌,他心头狂喜,这种混合组成的功夫,能与之平分秋色。
竟之所以说他勉强支持十多招,就因为其中经过了这几种过程的原故。
他心中一旦无所顾忌再配合他本门得心应手的大罗剑法,立时气势如虹,斗志倍增。左掌右剑,绝招连番出手。 百残和尚一见,心头骇然,浓眉一蹙,歹念顿生。 立即双手持棍,左旋右舞,施展出他从没出手过的藤根上的绝招。
唐剑宁眼看对方攻势渐弛,方自庆幸马上可以突破重围,大显身手,尘沙迷漫中,忽见几道细小蓝光扑面而来。
那蓝光细小得几乎无法见到,他心头一惊,慌忙往旁电闪。
讵料那些细小蓝光,不但像幽灵似的出没无常,而每次突射出来,恰又都在不可思议的时间与部位,端的令人捉摸不定,防不胜防。 他认为他应付对方那套威猛诡谲的棍法,固须付出很大的力量,但那并不足虑,因为棍法再凶再狠,他可以避重就轻,相机应付,如今这鬼神莫测的细小蓝光,不出现则已,只一出现,无不使他提心吊胆,特别加以防范。 因此,他觉得蓝光的重重威胁,比棍法不知要超过几千百倍。 他猛然醒悟到:“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於是他立下要消除这威胁之源的蓝光的决心!但蓝光究竟从那里钻出来的呢?他不得而知。他只有尽最大耐心去仔细搜察,可是百残和尚是何等人物,岂会让他轻易寻找出破绽! 所谓棋差一著,缚手缚脚。唐剑宁此刻正处在这棋差一著窘境里。
满天沙土飘扬中,并无一个人能够见到这些细通牛毛的蓝光不时袭人,大家都只觉得唐剑宁的东窜西纵,有些违反武学的常理,但又有谁能体察到他此刻所遭遇的境遇。唐剑宁在百残和尚棍法和蓝光的双重威胁下,非但寻找不出蓝光发射的出处,而且渐渐捉襟见肘,驯至成为一面倒的趋势。 百残和尚踌躇满志,但他脸上仍现一片慈祥之色,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唐剑宁恨恨说道:“小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年祭。”
唐剑宁沉著气,不声不响,满脑子尽在搜寻,如何才能克制蓝光的威胁。渐渐地——唐剑宁这种不合乎武学常理的跳纵情形,被人看出端儿来了。 姬文央满头大汗,突然悄声对多事老人急急说道:“糟了,华兄!”
多事老人并望不清唐剑宁他们动手的情形,他只能看到一蓝一青两个身影在幌来幌去,听姬文央这麽一说,立节壑起脚跟,凝注斗场,一面急问:“不要紧吧?他不会打败吧?”姬文央情急之下,冲口说道:“他吃了暗亏,只怕支持不了好久了。”
多事老人突然回头照姬文央脸上啐了一口口沫,愤愤骂适:“你是死人?早些不说!众目睽睽之下,印证武功而他都吃暗亏。快说!贼秃使了什麽不要脸的手脚了?”他声音骂得很大,好多人都被他骂人的声音转头对这边看过来。
姬文央脸上热刺刺地有如仪虫在上面爬行,不觉怒意顿生!但倏忽之间,顿又息止下来,目注斗场,用手徐徐拭去脸上沫,一面说道:“我也看不太真,只觉地好像受到什麽………”忽然他把话顿住,极端兴奋地放开嗓子大叫道:“万流归宗!好!万流归宗!万流归……”
多事老人一把拉过他来,急问:“什麽万流归中你这麽狂叫是干什麽?”小小年纪的唐剑宁,竟能使出万流归宗的手法,这的确太以使人惊骇了!因此,场中群雄立刻把目光投瞥过来,怔怔望著姬文央。
姬文央兴奋得无以复加,他不顾群雄千百道目光集中在他脸上,立刻喜孜孜地对多事老人大笑道:“这“万流归宗”呵,乃是昔年神州武林七奇中的雷公程璟然的独门心法,失传已数百年了,难为他怎麽参透出来的!”
群雄中没有一个人能认出带著面罩的姬文央,但听他所说的万流归宗的出处却又有根有据,未免疑信参半,再回头转注斗场。
不料就只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那边斗场已起了剧大的变化!
只见百残和尚一开始便困住唐剑宁的那道光幕,不知何时撤除,此刻双方正兵掌并施,恶斗在一起。 双方出手都非常奇快,沙土飞扬中,但见青蓝两团人影滚来滚去,目力稍差点的,根本看不到两人使的什麽精绝招式。 但在一般修为高深人的眼里看来,只觉两人无论是剑招,棍法,拳脚,无一招不是招中藏招,式中隐式,变化莫测,精奥绝伦,也无一招不是点到即收,快捷无比。不觉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上。
幌眼已是五七十招过去。出乎群雄意料之外的是:久享盛誉的百残和尚,竟会抵敌不住年纪轻轻的唐剑宁,居然被迫得节节後退,而且有增无已。 百步追魂姬文央以感叹的口吻,向多事老人悄声道:“唉! 华兄,可惜你看不懂,不然哪,错过这场打斗,简直是有负人生了!”
多事老人眼里闪出一丝欢悦的光辉,故意淡淡说道:“看也看不清楚,有甚可惜的。”姬文央笑道:“所以说,货要卖与识家!”
多事老人从姬文央得意的眼色和神情里可以断定唐剑宁谅来已经转败为胜,硬是压抑不住那欢喜,痒酥酥的心情,装傻问道:“你是说和尚厉害得紧呀?”
姬文央正色说道:“那是自然啊!”
多事老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忙问:“唐小子呢?怎麽样?”
姬文央深深的一笑,说道:“至少也是棋逢对手,不然,如何说不看这一仗就有负人生呢! ”接著他又无限感慨地说道:“想不到他真的能利用“万流归宗”的功夫,从剑上逼出来。当今武林之中,除百残一人能与他分庭抗礼之外,实难作第二人想了。唉,英雄出少年,长江後浪推前浪!咱们老的这一班子很可以遗迹深山去了。”言下不胜唏嘘,大有美人迟暮之感。 多事老人忽然面浮得色,拉著那几根稀疏的胡须笑道:“他小子有今天的成就,咱姓华的,不敢居功,却也不无小助啊!” 姬文央压低声一日说追:“你是指百阳朱果?”
多事老人微微笑道:“岂止那东西,设非姓华的当初教你们几人合力调教他;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们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低,而所有的人都在全神凝注著斗场,颇不以为意,殊不知暗中就专门有人偷听两人的话。
这正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正当这时,突听唐剑宁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只见一道寒芒,流失般向姬文央这边射来! 姬文央认得这是唐剑宁手里的白虹宝剑,却不知他为什麽忽然丢给自己?只好观准剑柄部位,伸手去接。
几月不见,唐剑宁的功力进境,简直使他怀疑置身梦中,这般冲刺有力的射来,落在手中居然是恰到好处地劲进消全! 唐剑宁弃剑之後,百残和尚似乎料到他次一步将要干什麽,立刻把藤根舞得密不通风,护住全身。 唐剑宁冷哼一声,说道:“这样,区区便没法奈何你了?”
他们两人葫芦中卖的是什麽药,没一人知道!
只见唐剑宁话声一了,霍地一个虎扑,迳直望劲风飒飒的根影之中冲去。 这简直是送羊人虎口嘛! 各人不觉看得周身神经一麻。 说时迟,那时快。 唐剑宁已破影而入。 众人方见棍影消失,只听唐剑宁再次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撒手!”
随著这记大喝声音,立见一追黑影射入棍影之中!
众人抬眼看时,百残和尚已退立在一丈之外。 他脸上已不再看到慈祥光辉,代之而起的,只是一脸肃杀,愤恨的神色。胜负既定,好戏已完,好些人不觉把目光移到艾锟脸上来。 艾锟如梦初醒,立向广场中群雄大声宣布道:“谢谢诸位捧场。今日较技之事,业已……” 百残和尚突然面泛杀机,大吼道:“你怎麽宣布结果?”
艾锟正色说道:“众目睽睽,在下只好……”
话没说完,唐剑宁忽然大声叫道:“我和他只是平手。”
众人方自惊疑不定,百残和尚已接口冷笑道:“平手?嘿………嘿……”唐剑宁忙道:“你我同时失手,怎不算平手?”
百残和尚狞笑一声,反问道:“是你先吃老衲一棍?还是老衲的棍先撒手?”唐剑宁立刻说道:“同一时候!”
众人这才知道唐剑宁竟然吃了百残和尚一根,但奇怪的是,怎麽没见他受伤?百残和尚也认定害剑宁业已负伤,心中一暗计,忙道:“好!老衲痴长几岁,吃点亏算不了什麽。既是平手,咱们就继续分个高下吧?”
唐剑宁暗暗运了口气,朗声道:“这个自然!发招吧!”
百残和尚就巴不得他说这句话,闻言立即功聚右臂,说声:“看掌!”
挟一生性命交修的功力,照唐剑宁身上劈出一掌。 唐剑宁见状心道:“大好时机,你刚才已经错过了!如今你即使想拚个同归於尽,恐怕也不能够了。”想念之间,不慌不忙,把早已聚集的“万流归宗”至高无上功夫,用十成力道便接一掌。
两股劲道一经接触,立见尘土蔽天,方圆十丈左右,阳光尽失。
百残和尚不觉十分惊诧,怎麽既没撞击的声音,也无任何反应?
讵料就在这时,百残和尚陡觉一团排山倒海的威猛劲道直向身前汹涌撞来。暗叫一声不好,没命的住左电闪!
唐剑宁做梦也没料到“万流归宗”的功夫会有这等威力。纵身上前,正待再发一掌,只见百残和尚倏地急掠身形,纵到三丈之外悻悻说道:“老衲自愧不如,请从此辞!”说完,不等唐剑宁答话,立即返身飞驰而去——— 这是出乎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百残和尚会肯公然当众服输! 唐剑宁怔得一怔,百残和尚已消失在大片疏林之中。 一场震撼武林的剧战,就这麽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於是,看热闹的人渐渐星散了,只有和唐剑宁渊源深厚的一些人,围绕著神情抑郁的唐剑宁,像久别重逢,问长问短,喋喋不休。
这种关切之情,使唐剑宁受宠若惊,感动不已。 百步追魂姬文央第一个急於要知道唐剑宁如何参透“万流归宗”功夫,奋先问道:“剑宁!你终於练成 万流归宗”的功夫了,为何在先前不告诉我一声!”
唐剑宁苦笑道:“不是您大声嚷叫,晚辈您知道那就是“万流归宗”的功夫。晚辈只是被他那凶霸诡异的暗器迫得无可奈何;在万般情急之下,偶然迸出来的力道。”姬文央心中了然,他先前小鬼跳月般乱跳一遍,真是受了对方暗器的威胁,因问:“是不是在我说出万流归宗功夫之後,他便没再用暗器了?”
唐剑宁皱皱眉,道:“不一定,如今想来,可能恰好在我打出那一掌万流归宗的功夫之後,他暗器使用光了。”
姬文央疑虑地问:“那究竟是什麽歹毒暗器?怎麽我们一点都看不到?”唐剑宁回想当时情形,心中犹有馀悸,变色说道:“那是一种比牛毛还细还小的蓝光闪闪,并且略带腥臭的东西,大概是从藤根疙瘩中射出来的!它既出没无常,而射出来的部位与时间,常常反乎常理,使人防不防范!如今回想起来,还足令人谈虎变色!”
姬文央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以後并没再发的暗器了,你为何舍白虹不用,而徒手去夺他兵刃呢?这未免太过冒险了。”
唐剑宁忽然豪气勃发,慨然说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无必死之心,何来侥幸胜利。”多事老人大大不悦,脸色一沉,冲口问道:“然则你的胜利还是侥幸得来?” 唐剑宁最怕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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