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系列
“属下无能,请当家主责罚。”最前面跪着的领头者拱手请罚,心中也自知在这样的漆雕冥面前,是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逃脱责罚的。
“你呢?前日吩咐下去的事情为什么迟迟到现在都没有办好?”他转而另一边同样胆战心惊的站着的阙老板道。
“因。。。。。因为。。。。。”阙老板哆哆嗦嗦的吞吐难言,眼前恍若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就早已将他吓的不知所云了。
“因为那些药材很难找到是吗?”低醇的声音传来,平和的语气却泛着寒意。
偷偷瞄了一眼漆雕冥冰冷的面容,阙老板无奈却只能点点头,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要短短几日就找齐完全和朝廷派给小绉国的御赐药材,确实是件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应该多给你一段日子是吗?”手指灵活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漆雕冥挑挑眉,“一年时间如何,阙老板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修理自己的这把老骨头,让它知道知道该如何做好分内的事情。”
狠戾的眼神仿佛利剑般让人战栗惧怕,阙老板用衣袖擦去额头冷汗,忙不迭的保证,“不敢。。。。。不敢。。。。。。我两天以内一定会凑齐那些药材的,请当家主再宽限两日。”
不理睬他的保证,漆雕冥看向跪了一地、皆低头等待处罚的暗部属从。
纷纷感觉到头顶冰冷视线,黑衣人头领抬头拱手,也保证道,“属下也是,请当家主再宽限两日,属下定会给当家主一个交代。”
“你们的保证。。。。。。”尾音拉的很长,故意让等待的人惊慌悬心,“我已再无法相信,若要保证,就留下足以证明的东西吧。”一句话如同宣判,阙老板等人都不禁一颤,但他们心中也同样清楚,如今的漆雕冥,这样的惩罚,已然是最轻的了。
“属下明白。”不愧是身为暗部,冷血无情的杀手,只不过片刻的惊惧后立刻恢复了冷静,神色自若的抽出随身的匕刃,领头之人已经率先斩下了自己的左臂。
“啊。。。。。。”一声惊呼,传自一旁的水无涯,他万万没料到,漆雕冥所谓的留下足以证明的东西竟然自短一臂。
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其他的人也都纷纷抽出匕刃,他想也没想的就大喊出声:
“停手!”
看着那些人因自己的话而停下动作,他转向一旁的漆雕冥,恳求道:“不要这样好吗?这太残忍了。”
作为大夫,他怎样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他急切的恳求眼前的神情冰冷寒肃的男人,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求情到底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也因此,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眼底闪过的惊愕。
“你又要求情吗?”凝视他急切地目光,漆雕冥阴鸷的眼神一瞬间转柔,“落梅。。。。。。”最后两个字几近喃喃自语,眼前的一切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落梅也曾经这样奋不顾身的为众人求情,一样的情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他,一样焦急的容颜。。。。。。
水无涯神色一黯,突然想起那个阙老板曾经提到过灵落梅也为他求过情,心中苦涩一笑,他这个替身,模仿的还真像,“是,我为他们求情,请不要这么残忍,好吗?”既然是代替灵落梅,就让他顶替到底吧。
漆雕冥突然一笑,涵义莫名的直视着水无涯焦急的双眼,“既然是无涯求情,那就算了,”他转而那群死里逃生的人,“这一臂,就算了你们的保证,但若两日内仍是如此,倒是任何人求情都无用了。”右手平掌一抬,一阵劲风而过,带动落地的断臂飞入其主怀中。
“你去吧,我相信你的医术。”断臂时间不长,以水无涯的医术一定可以接回去。眼前的人,有着和落梅同样的善良温柔的心,让人无法伤害,也不忍伤害。
“谢谢。”水无涯凄然一笑,心知他的宽容是因灵落梅,然可悲的自己,却依然无法忽视他的温柔,即使并不是因他绽现,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感动。
向漆雕冥微微颔首,水无涯带着断臂的黑衣人首领,离开了大厅。。。。。。
“怎么?难道你们还真是打算断臂才离开吗?”看着一群人都迷惑不解地看着远去的水无涯,漆雕冥冷冷出声,惊得一群人纷纷躬身行礼,快速的转身退出了大厅。
空荡大厅恢复了静寂,只有深秋高阳带来的暖暖秋风吹送,风透过窗棂格子而过,发出‘呜呜呼呼’的声音,听来竟如同悲凉秋歌,吹进屋内人空沉死寂的心扉。。。。。。
§ § § § §
走出大厅很远的地方,阙老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一处假山旁的石棋桌,他走过去坐下,顿觉年迈的身体终于不再抖了。
“天啊!我这把老骨头要是在经历几次这样的情况,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入棺材呢。”拿出袖子里的手帕擦擦额头的余汗,阙老板感叹道。
“呵呵。。。。。。”身后假山突然传来奇怪笑声,弄得阙老板一惊。
“谁?谁在哪儿。”
笑声消失,一阵脚步声缓缓从假山后传来,一步一步地靠近。。。。。。
“你。。。。。。”阙老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来人并未开口,只是勾起唇角,渐渐勾勒出记忆中的笑靥。。。。。。
“你是。。。。。。”
19
彻夜为那人医治断臂的水无涯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早上清新的空气,一夜忙碌的疲惫才稍稍舒缓。
“水先生好早,是昨晚彻夜未眠嘛。”一阵柔雅温和的声音传来,水无涯抬眼看去,入目之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下应无梅,水先生初来之时我们在当家主的房间见过一面的。”应无梅提醒道。
“哦。”水无涯这才想起,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灰衣男子,“你好,应长老。”曾听漆雕冥说过此人是灵族族长,也就是说,这人是灵落梅的族人。
“不知应长老一早前来,是寻无涯有事吗?”水无涯心中隐隐预感,此人可能是冲着他的容貌之谜而来。
“不敢,只是在下有一小小疑惑,想寻水先生一解。”应无梅拱手一礼。
“那。。。。。。”水无涯似有些犹豫的看看不远处漆雕冥紧闭的房间,“那请应长老到我房中一谈吧。”他让开伸手请应无梅进屋。
“多谢。”经过他身边时再次拱手,应无梅踏入房间。
“请坐吧。”看着他从进门那一刻就不断打量着自己,水无涯被盯的有些不自在。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应无梅谦然一笑,“抱歉,我并无恶意,只是水先生的长相。。。。。。”
“很像故去多年的灵落梅是吗?”
“是当家主跟你说的?”应无梅目光一沉。
“不。”水无涯苦涩一笑,“只是被错认了太多次,不断地从别人口中听到落梅二字,无涯心中也就自明了。”
“既然水先生已明了,那在下就不虚言客套了。”对方泰然自若的诚恳态度让应无梅好感油然而生,初时的警惕之心也就渐渐放下,“我想请问,水先生的容貌,是与生俱来的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水无涯摇了摇头,对于这点他也很茫然。从十年前醒来就是这张脸,至于在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是否容颜如昔,他也不知。
“水先生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无涯在十年前被师傅从落崖之底救出,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师傅说捡到我时我已伤痕累累,只是这手腕处的伤疤却像是刚被烫过的一样。”水无涯说着,遍露出手腕处镯子般大小的伤痕给应无梅看。
应无梅面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伤疤,似乎也愣了一下,“除了这伤,令师并未提起你的容貌之事吗?”
“我也曾对自己的样子疑惑过,因此就询问师傅,然师傅只说捡到我时就本是这个样子。说来奇怪,这张脸,每次对镜之时连自己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水无涯垂眸浅笑,优雅间尽显动人之处。
“是吗?”应无梅敛眉沉思。
“应长老。。。。。。”水无涯犹豫了一下,“似乎对灵落梅的事情非常的关心。”他看着应无梅垂首冥思的样子,说不上来好似在哪里见过,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猛然袭上心头,却又消失得太快,让他来不及抓住。
“那是自然,他本也是灵族之人,虽然犯下大错,以至于不得善终,却也终还是灵族的人。”
水无涯听到此话沉默了良久,突然道:“应长老所谓的大错,是指他和当家主的相爱吗?”
应无梅不答,但却点了点头。
水无涯明了的点点头,“但在无涯看来,这并不是错。发自无涯心底,对灵落梅有着无限的羡慕之情,终其一生可以找到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余生足以。”
“深爱?”应无梅冷然一笑,“漆雕冥吗?”
“是的,即使灵族觉得这段感情只是孽缘,可之于那两人,在当时,一定爱的很深刻。”明知说道这些一定会让自己的心更痛,可是此刻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将心中的话对眼前的人一诉。
“而且据无涯观察,当家主对死去的灵落梅也同样用情至深。”言到此,心底苦涩就已翻涌难以抑制。
“用情至深?”应无梅不认同的摇摇头,“水先生未知当年实情,其中纠葛又怎清楚。灵落梅终其毕生都在悔恨其错误,若当年他能多多思量,也许今日。。。。。。”
水无涯蓦地打断他的话,“无涯不知当年实情,那应长老又怎知呢?应长老又怎么能这么肯定灵落梅会悔恨?”看着应无梅愕然一愣,他淡淡笑开,“当年的事情,只有当时的人最清楚,而如今,那人早已化作一缕幽魂,他的心事,也在无人可懂了。”黯然惋惜一叹,即叹灵落梅早逝幽魂,却也在怜惜自己竟落得与一死人相争爱情的结局。
应无梅默然无语,凝视着水无涯幽然消沉的神色,眼中黯光一闪,“为何情动?怎奈情动!?不该情动!”
“明知蜀道难,奈何心已深。”明知对方已看透了他,然萌然的心,却又该如何归回当初之时。
“水先生是性格纯善之人,有为人医者的妙手仁心,话无需多言,相信以水先生的心细睿智,一切因果都自已明了。”应无梅不再多言。
“说也奇怪,无涯总觉应长老就如同自己一般,从今早的那一刻就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言谈之后,更觉知心知己,让无涯想要结交一场知己。”水无涯诚恳请求,深觉此人虽面冷言寡,却未必是冷血之人。
应无梅敛眉不语,唇边却勾起淡然笑痕。
看到他的笑就已知他应允,水无涯灿然笑开,“无梅。”他立刻豪爽地改了称呼。
“无涯。”应无梅也不再拘谨。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于心中悄然滋长。。。。。。
20
有了知己朋友的日子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菊苑中也总会看到应无梅和水无涯两人结伴的身影,水无涯不得不承认,应无梅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知交,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无论是人文风情,还是民俗典故都无一不晓,两人在一起或饮酒品茗、奏琴舞剑、言诗论赋都同样惬意无比,前几日心中的不快沉闷都一扫而空,使他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
“无梅。。。。。。无梅,你看,这是我刚刚才找到的《品诗论点》,这是不是你前几日说的那本书?”水无涯高兴地捧着一书走向坐在书斋外大树下藤椅上的灰衣人影。
“什么?”应无梅抬起头,看着来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免浅勾唇角。
“这个。。。。。。”水无涯将一本有些受潮泛黄的牛皮纸书递过去,“看起来似乎被冷落了很久,而且看着纸质,似乎也不是正版印刷,怎么看怎么像是手抄本。”他指指字里行间有些已经有了潮湿的晕痕的文字。
“是,是手抄本。”应无梅接过书,敛眼遮去一闪而逝的激动。
“你怎么突然对这本书感起了兴趣?”水无涯在他身边坐下,翻了翻石桌上堆积成小山的书籍,“平日里总是找一些稀少的典籍看,这次怎么突然看起这么普遍的诗书来了?”笑着询问,他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贴近他,不知为何,在无梅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更像个孩子,无梅周身自然流露的温和宁静的氛围,总是让人可以安心依靠。
“这。。。。。。是灵落梅的真迹。”说的同时感觉到靠着自己的人儿明显僵了一下身体,应无梅敛下眉,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是吗?”他想让自己笑得自然,可唇角勾勒出的,却尽都是苦涩。
“无梅,我。。。。。我和灵落梅真的很象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藏在心底的疑惑问出。
“是很像。”应无梅诚实地点点头,“可以说若是年龄再长一些的话,你几乎可以说是和灵落梅如出一辙。”
“是吗?”水无涯垂眸抿唇,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忧是喜。
“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执着于自己是否与灵落梅相似。”应无梅突然一语,让水无涯愕然看向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他迷茫的浅蹙眉,应无梅一哂,“无涯就是无涯,这十年来你就是江湖名医水无涯,至于以前你是何人,又有何妨呢?以前依然过去,你也忘记了过去,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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