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系列





“那就好,那就好,他没事就好。其它的事情,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淡的……会淡的……会淡的。”他一直喃喃着最后一句,却不知道是在催眠自己,还是在安慰天赐。
“会淡?”天赐听了牧风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当场就恼了,真是的,他千里迢迢的回来难道就为了这么一句屁话?“狗屁会淡,阿凝是这个世上最单纯的男人,他一旦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十几年都没淡,短短的几个月怎么会淡。”天赐越说越气,说着就要挽起袖子揍人,幸好身后有宁毓拦着。
“沈公子,请息怒,皇上是有苦衷的。”宁毓听着刚才的话心中也很难过,希望牧风可以放开心结去找回流凝,可是……
“什么苦衷,全是狗屁。”天赐手一挥根本就听不进去,忿忿接着道:“你整日只会说什么苦衷苦衷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流凝。当年你不想他在宫里为难,所以把他赶出宫,你怕他受伤,所以就让他心伤。他那么难过得离开皇城,可是还想着你这个混蛋,还把你的儿子找回来养着,流凝为什么要替别人养儿子,你想过没有。他嘴里说不想在过去,说着已经忘记一切,其实他心里还是爱你的,否则那来的精神,找了一年踏遍万水千山找回暮儿。他为了你,什么该做的不该做得都做了,可你呢?”天赐这会儿正骂道气恼处,看着牧风因为自己的话更加阴郁的脸色,他骂得就更过瘾了。
“当初你为什么不想着和流凝商量逐江国的事情,他是个男人,你既然爱他,就该将自己的事情和他分担,你他*的就将他当作一个女人养着,有了什么事也该商量吧。你凭什么提阿凝就做了决定,你凭什么认为阿凝听到那件事就一定会有你想的反应。你这个混蛋决定的流凝的生活,害得他伤心,现在你倒还端起来了。我警告你,你立刻去把阿凝给我接回来,否则的话……”说着,天赐眼睛四周扫了一圈,情绪激动下也没打看清就随手抄起了附近一个东西丢了回去,“当心我削你。”
“皇上。”那边两个人骂人的被骂的不清醒,宁毓还清醒着,一看到天赐丢过去的东西就大惊着飞身而出,险险地在那个正方形不明物体‘亲吻’到牧风脑袋的前一刻截了过去。
“天赐公子。”宁毓有点埋怨地白了他一眼,亮了亮手里的东西。
好家伙!四四方方一块大玉玺,这要是下去,估计牧风就英年早逝了。
“哼……”天赐甩也不甩,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转身带着还没发泄完的一肚子火而去。
看着天赐这样怒气冲冲的横冲直撞着离开,宁毓不放心要跟上,临走前,他来到从被天赐骂就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牧风面前:
“皇上,沈公子的话也不无道理,请皇上三思,毕竟人的一辈子,可以错过的十几年,太少了,如果没有了流凝,皇上相信也会心碎一声的吧。”拍了拍他的肩,宁毓转身而去。
大殿内,关闭的门扉过了很久很久才传来低低哽咽地一声:“阿凝。”随后,就是漫长的呜咽,低低地,就仿佛是动物失去另一半只是悲痛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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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沈公子……”追了大半个御花园,宁毓才在沉天赐即将糟蹋第十五株梅花的时候拦住了他。
“天赐。”生气的人回过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一张脸带着一种孩子般生气的样子,有点可爱……
宁毓突然这样觉得,“呃?”他不明他突然说自己的名字干什么。
“叫我天赐,我不喜欢别人叫我沈公子。”天赐重复。
“噢,天赐。”宁毓一下子被逗乐了,现在的他和刚才那个骂得很凶的人,谁会想到这就是让这个大陆都忌惮三分的沉天赐呀。
“呵呵呵呵……”宁毓都笑弯了腰了,天赐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喂……”被人嘲笑真得不好受。
“不好意思。”宁毓摆摆手赶忙收声。
“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很野蛮。”半晌,沉天赐声音低低地问道,细看,竟还可以察觉他耳根后面的红晕。
“呃……”宁毓犹豫自己是否该诚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从表现就看出了答案,天赐一下子就泻了气,“不过我不后悔,那个家伙,早就该有人骂骂他了,那样辜负流凝。”
宁毓听他的话,略有沉思的点了点头,虽然有点不敬,但这次牧风被骂,到说不准真得让他清醒过来了。
“噗哧!”宁毓又想到刚才滴霜阁里的情景。
“你又笑!”天赐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突然,发觉眼前的人笑起来竟然风情万种,“你还真美。”心里想着,不知怎的竟然脱口而出。
两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对看了半晌,慌忙羞窘地逃开眼神,雪地上,白光映衬着,凸现着两人脸上一样的色彩鲜艳……


02


江南依山傍水的小村庄,在初春的时节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日景象。大地刚刚复苏,沉静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在今天难得一个暖和的日子里都纷纷走出了家门,地里面撒种的,水田里种秧的,还有后山为果树剪枝嫁接,还有些村妇们也都摆着自家自制的小凳子,都坐在家门临街的大门外,互相远远的扯着响亮的嗓音聊着天,手下还不忘做着布活手艺,或填补家用,或自己留着穿戴都可。
才五六岁却已经比同龄孩子略高的男孩从自己坐落在村尾的家里走出来,那个一个不大的房子,看起来还有些崭新,像是刚盖没多久,不过这样看着,地方虽然不大却样样俱全,院子里有专门圈出来的菜地,对面有鸡窝倚着一棵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大树而建,这会儿子阳光明媚,鸡子们似乎也都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在院子里悠闲的散步,啄食着刚才小主人为他们撒下的食物。
男孩关好了家门,转身向着村头走去。
村头里这两天正在修建祠堂,这里,曾经是前朝逃难的一个贵族落脚的地方,后来慢慢的和一些当地人结合,就形成了现在虽然平静但却繁荣的小村庄。
“爹爹。”男孩拐着篮子显得有点艰难,一路从村尾走到这里,这还有点寒的天气却还是额头渗出汗来。
“暮儿。”修葺祠堂所搭建的架子上,一个蓝色布衣的男子转过身,一脸微笑的迎上儿子关怀的脸,依旧还是让人记忆深刻的属于流凝独特的温宁。
“你怎么跑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床上休息的吗?”
一跃从架子上跳下来,矫健的身手让一旁的村民纷纷吆喝着赞叹,流凝微微回以一笑,继续对儿子道:“你伤寒刚刚好,不是让你休息的吗?”这个孩子身体一直很弱,今年从入了深冬开始就一直时好时坏的生着病,实在让他担心。
“暮儿担心爹爹,您昨天照顾暮儿也没有休息,今天还来修房子,一定会很累得。”说着,献宝一样的举起小篮子。
流凝打开盖子,就看到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欣慰感动地笑,这个暮儿,越来越能干了,这么小的年级就会垫着凳子站在锅台上做饭炒菜,既使自己担心他说了多次也不见他改,真是让人心疼得乖巧。
“爹爹,我们先到那边吃饭吧。”暮儿环视了村头四周,找到一个避风的树下,说着就牵着他走过去。
在树下找到一块圆润的石头铺上手绢,暮儿有礼地拉爹爹坐下,还不忘端出饭菜。
“好暮儿,你也坐下吧。刚刚好的身体,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会累得。”流凝忙也拉着儿子坐下,不忘夹一口还热的饭菜味道儿子嘴里。
儿子爹爹,两个人吃着热腾腾饭菜的情景看起来是那么温馨安静。这个村子里的人看着都忍不住相视而笑,这都多久了,自从这对父子来到这个村子,他们就是这样安静的存在着,和善地和每一个人相处,每次大家看到他们父子在一起,都会觉得这真得跟过年从城里买回来的画儿上的情景一样,都是出众的人,这里的人虽然不见什么市面,却也清楚这一对父子一定不同寻常。
“请问,这里有什么可以借宿的地方吗?”一个沙哑的声音插入了父子俩人宁静的氛围中,抬起头,正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还有些驼背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要住宿吗?”流凝一边问着男人,一边眼角向着正在祠堂下面给建筑人指挥的村长看了一眼询问意见。
这里毕竟是半封闭的村庄,自己带着孩子当初来也是凑巧,这里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些排斥外人的。
村长也看了看一旁的村人,见大家似乎都也对这个狼狈可怜的男人报以同情,就顺水人情的对流凝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就到我家去吧。”流凝见这男人带这个孩子,思来想去也就自己家里方便一点。
说着,就将饭菜放回篮子里一手拎着,一手牵着暮儿在前面带路了。
“先生遇到什么事了吗?”似闲聊,他问了一句。
“呵呵……说来惭愧,也是我粗心大意,在路上被人偷了银子,现在带着孩子已经走投无路了。”男人的笑声爽朗憨厚,让人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
“那就先住下吧,至少让孩子缓缓,然后再想办法联系亲人什么的。”不知怎的,流凝看到男人怀里的孩子就心生不忍,冻得通红的小脸,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男人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扒了扒头发。
“先生要到哪里去呀?”
“南方,绍兴小镇。”
“先生是哪里人?”
“京城人氏。”
“这么说先生是从京城来的?”
“是,这次出门到绍兴找孩子他娘。”
“噢。”


03


回到家的时候刚才暮儿准备的饭菜还被焖在锅里,揭开盖,腾腾的热气冒出来,清淡的家常小菜的味道,同样……也是属于家的味道。
“你请坐。”有礼的回身让了座,看着男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摆弄着想要将孩子放个好的舒服的位置。
流凝不觉好象,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是怎样带着孩子就这么一路走了来,看起来,只是银子丢了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我来吧。”他走过去接过孩子,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尚不足一岁的稚子这样被折腾。
带着孩子来到里屋的炕上,热气腾腾的被子盖在身上,下面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专门燃着的小火,外面不耽误热着饭菜,里面还可以保持被窝的温暖。
让暮儿也脱了鞋躺在床上,就担心这孩子这趟出门又会让刚好点的病发作,看着他似乎也很喜欢那个小孩子的和他一起躺下玩耍,流凝这才安心的去了外屋。
“这些都是简单的家常小菜,就请将就着吃一点吧。”客气的端了饭菜在有些拘谨的男人面前,看着他明显是饿极了却还有些好意思的不敢动筷子,遂主动拿着筷子放到男人手里。
“快吃吧,这么冷的天走过来,相信也该饿了。”笑了笑,看着男人有些放开的动了筷子,他再度起身到灶边想给那个孩子煮点米粥。
“真是给您添了麻烦了,我们父子两个沦落至此,实在惭愧,等他日我回到家里,一定会好好会来报答先生的。”男人一边往嘴里塞着米饭一边说道。
流凝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回了淡淡一个笑容,这样的话他这段日子来经常性的听到,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怎样了。他们住的这个村子说隐不隐,位置恰恰在官道旁一个可以节省路程的小路不远,时不时地,总会出现一些迷路的遭难的人,每次村长总是让村子里一些单身的男人家的出来接待,一来是方便,二来也没那么多闲话。所以被说以后报答的话,流凝在这段日子早就听得麻木了,而说的人,真正回来报答的,他却真是一个也没见到过。
“我是说真的。”男人似乎看出他的笑容有些敷衍和不信,忙提高了嗓门保证道。
“其实不必这么客气,这本来就是小事。”男人急红的脸和险些因为话急而呛着的行为让流凝觉得男人憨直的紧,遂对他的话也更信了几分。
不过施恩不忘报,更何况只是借宿吃点饭的小事。
“那怎么行,在我们父子落难的时候你这样的帮忙。”看流凝将正好的米碾碎熬成米粥,男人忙将饭扒完,嘴里还鼓着就要抢着去端碗,“藕……之际……为……就醒了……”
说完拿着碗就自己进了里屋,流凝一愣,忙觉得不好跟进去,果就看到男人吹也不吹就舀了一勺送到了那孩子嘴边,然后就是‘哇……’的一声,孩子被烫到了。
“啊!!!”男人一下子也慌了神,随手将碗放在床边就要去抱孩子,没想到他这么一抱孩子哭得更厉害了,震天响的啼哭怕是连村头都能听到了。
流凝叹了口气,这个爹,到底是怎么把孩子一路从京城带到这里的。
“让我来抱一抱吧。”他着实心疼着孩子,一把就抱了过来小心安抚诱哄,虽说他也是个大男人,但毕竟是从小带着暮儿走南闯北,这样哄孩子带孩子的经验,大概也不必那些初为人母的妇人们差多少吧。
而也真奇怪了,这孩子一到了流凝的怀里,马上就停止了啼哭,仰着一张哭红的笑脸,还不忘摆出一个个笑脸,怎么看怎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