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系列
“无梅,你真的是变了。”虽然明知是开智后的结果,可这般冰冷的落梅依然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人总是会变得。”他淡然以对。
“是不是任何的理由都不能让你留下?”漆雕冥忍着心底一波波翻涌的沉痛问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触怒了他,应无梅眼底的冰冷一瞬间被愤然地灼灼火焰所取代,他很恨的将手中的包袱摔在地上,失控的大吼:
“你还要我留下做什么?我已经老了,早不再是当年的灵落梅了?你看到这张脸了吗?这也不再是当年那张绝色的容貌了?你还要我留下做什么?继续服侍你吗?我这样一幅残破老旧的身体你还想继续压在身下承欢吗?”
“无梅,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竖起你满身的刺?刺得我们都遍体鳞伤才好吗?”漆雕冥黯然凄苦地凝视着眼前怒不可抑的情人,心中满溢伤痛。
应无梅狠狠的咬紧牙关,湿润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是曲解吗?你不是还想让我继续雌伏于你身下吗?当年你决定娶妻的时候不是已经就一切都明了了吗?如今何必还要假意虚情的这般挽留?”
“好,你既然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漆雕冥眼底闪过不悦的愤怒,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落梅,自己存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如今却被情人说的如此不堪,一种强烈的受辱感让他觉得狼狈和难过。
“你想走,就走吧。”一甩手,他转身向屋外走去。
“不送。”应无梅也背过身,冷漠的声音毫无温度。
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主人轻缓却略有些混乱的呼吸在宁谧中流动,背对着门的身躯静默的伫立了良久,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袱,正欲转身,却突然被身后袭来的一股力量一把抱入怀中,高大的身躯紧紧地箍住他的挣扎,将他贴在自己的胸膛。
“你还想用激怒我的办法来溜走吗?一次。。。两次。。。。你总是偷偷溜走,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逃开吗?”拥抱的力道随着每说出一个字都加紧一份,就像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你为什么还要。。。。。。。”敛眼无语,应无梅放弃挣扎,湿红了眼眶。
“因为你说过,你要我的不是吗?落梅永远都要我,不会抛开我。虽然你最终背弃了誓言,但我却没有忘记你的话。”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偷偷溜出来的夜晚,皇城内正是万家灯火、喜气洋洋的春节,天地一片欢腾,天空不断绽放绚丽焰火,在那美丽的火花下,温宁清丽的落梅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的告诉:‘他要他,永远不会离开他,会永远陪着他。’
那个美丽的夜晚,那段简单却含情至深的誓言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眼眶中的液体怎么止都止不住,应无梅心痛到全身无力,捏紧了拳头回身拼命捶打着霸道拦住他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逼得他节节后退,“我没有要你,我没有,我从来都不要你,不要。。。。不要。。。。。”
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漆雕冥推出门外并将门紧闭,他最终无力倚门滑落地面。
‘冥,不要难过,即使世上的人都不要你,落梅也要你,不会丢下你,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我也一样,落梅一定要记住,无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每一件事都是,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会守着冥,永远不会让你做坏事的。’
‘若怕我做坏事,就一定要紧紧的看着我,一步都不可以离开,知道吗?’
‘那,就连和阙大叔他们喝酒都不行吗?’
‘不行。’
‘只在翡翠楼,不远的。’
‘不行。’
‘冥。。。。’
‘不行。’
‘你真是。。。。。唔。。。。’
双手捂住脸却依然止不住液体的流动,应无梅无声的痛哭着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年少,当年记忆中的护城河边,心无杂质、单纯的灵落梅和执着心中所爱的漆雕冥,他们。。。。。。都回不去了。
秋风再起,空落安静的小院子里,只有屋内人轻轻的哽咽声和屋外人一句句的对不起在风中回荡。。。。。。
隐秘处,不同方向的两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情绪各异。。。。。。
25
§ § § § §
白天的纷纷扰扰都在日落以后归于宁静,直到黑幕完全笼罩了皇城大地,白天门庭热络的漆雕府也收起了高挂的大红迎客灯笼,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早早的关闭的大门。
所有的人似乎都知晓了白天菊苑中发生的事情,今晚早早的都睡下了,使得平日即使夜晚也热闹喧哗的漆雕府一下子陷入了夜的宁谧中。
黑暗的最深处,位于禁苑外的墙边,一个慌张的身影匆匆忙忙顺着墙边溜到位于禁苑后方的后门,打开门向后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发现,便从外关上门,趁着茫茫夜色走入了如今后皇城,一路都沿着城内最偏僻的角落,转了大半个皇城以后,她在一个高墙下站定,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敲开了面前的小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穿着一件颜色虽素却不难看出华丽质地的衣服。
“进来吧。”妇人让开位置让那人进去,然后也同样向外看了看后才放心的关上门。
“怎么才来,主子等很久了。”妇人冷冷的声音带着斥责。
“今晚府内事多,我也是毫不容易出来的。”来人似乎和那妇人充满了敌意,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揭开了遮头的斗篷,露出的。。。。。是秦苓阴冷狠恶的凤眼。
“快走吧。”那妇人对她也同样没什么好感,回瞪了她一眼率先领路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院子的回廊中左转右回的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华丽的大屋子前停了下来。
“主子,人来了。”妇人恭敬地叩门回话,谦卑的语气可见屋内人不凡的身份。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细腻的女声,冷淡的语调却包涵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妇人退开门领先进入,身后跟入的秦苓似乎是对妇人的越礼行为非常不悦,脸色相当难看。
“计划怎么样?”屋内主位上,一个华服丽人端坐其上,面容沉静。
“都按照您的意思进行着。”秦苓有些不情愿的躬身回礼,垂下的眼帘遮去了一丝晦暗阴冷之光。
“这么说?你回去的正是时候喽?”丽人冷冷一笑。
“是。”一想到今天白天所看到的一切,秦苓就觉得怒火中烧。
“别担心,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丽人看出她的想法,唇角嘲讽的一笑,适时放下诱饵。
“那就谢谢了。”垂首的道谢掩去眼底的阴狠,若不是一人之力有限,她怎样也不可能受了这丫头的限制。
“不客气。”丽人怎会看不出秦苓的想法,对待这种人,她更清楚该怎样适时的利用,现在。。。。。就让她暂时嚣张一段日子好了。
“你又怎么样?培植多年的棋子,这回儿可终于用上了。”丽人转向另一边,这是秦苓才发现,屋子里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你。。。。。。”并不陌生的容貌,秦苓一下子愣住了,“你没死??”这世道都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该死的人却都还能好好的活着。
“呵呵。。。。。”男人狂妄的一笑,“漆雕冥还活着,我又怎么能死呢?”
“你也别大意,漆雕冥是不能小看的,你以为你下的那颗棋子就一定可以降服他吗?”丽人厉言提醒。
“他就是再强,也是有弱点的,我的那颗棋子,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抗拒的弱点。”男人根本不把丽人的话放在眼里,依然满不在乎,“更何况,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吗?”
“哼。。。。。。”丽人看着男人的狂妄冷冷笑着,深含眼底的是寒冽的目光。
一旁,秦苓瞧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感觉似乎连自己都掉进了一个陷阱,原本自以为掌控在手中的局面,都不过只是一种假象罢了。
§ § § § §
多日后一个秋季难得晴朗之日,一早就心情很好的漆雕府众人决定将早餐安排在菊苑园内的大树下用餐。
“你搞什么?好好的不在大厅,为什么把大家都加到这里吃早饭?”怀中抱着只有一岁多的漆雕闵凡,连韵文追着从一大早就忙忙碌碌的漆雕莫桤问道。
“怎么了?整日都在大厅,难道今天好天气,在外面吃一顿又有何妨吗。”俊朗不凡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慵懒邪气的眼睛,漆雕府的二公子莫桤此刻正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下人在石桌上摆好饭菜。
“虽然是好天气,可也毕竟是秋天了,凡儿会冷得。”将孩子斗篷上虎头的连帽为闵凡罩好,连韵文只能被莫桤无奈的按着坐下。
“二哥?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看戏的表情?”刚刚进入菊苑的漆雕雨一脸笑意的走过来,一下子就看穿了莫桤的打算。
“二哥,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被骂,我们可是不会包庇你得。”换好的朝服就等着吃完饭就进宫的莫文已经妹妹的提醒立刻就想到了莫桤的目的。
已经连着三四天了,那个一脸冷漠的应长老和父亲每天早上都会上演的‘争吵’戏码几乎已经是漆雕府内远近皆知的事情了,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多年都平淡度日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变了,变得。。。。。。
“放心好了,要是没准备,我也不敢来找死的。”体贴的为连韵文和儿子盛好粥,莫桤神神秘秘的瞄了眼不远处的屋子,“今天一早大哥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那个应长老,真的是大哥的生身之人吗?”漆雕雨回想父亲书房的那幅画像,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人呀。
“虽然长相不同了,但似乎确实是一个人。”大哥这几日‘爹亲、爹亲’的叫着,难道还会有假吗?
这些年,父亲和母亲都以为这个秘密隐瞒的很好,却不知家中的孩子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个男子的存在,多年前,他还曾偷偷带着小雨跑入了荒废的禁苑,虽然最后被父亲发现让他跪了三天三夜的祖先,可那天。。。。。。禁苑中那个目光哀伤沉痛的男人背影,依然映进了他们兄妹的心底。
与小妹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两人都看透了对方想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这样不好吧,我们都坐在这里,冥叔一出来就会看到我们的。”连韵文还是很担心的问道。
“能有什么事呀,最多不过。。。。。。”
“漆雕冥,你够了,我在和莫伦说话你可不可以不要捣乱!”屋内,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打断了莫桤的话,四人一致看向了屋子紧闭的大门。
门猛地被人拉开,应无梅面容愤怒的从里面跑出来,向着菊苑外而去。
“无梅。”他身后,漆雕冥紧着追了上去。
“父亲。。。。。。好像变了。”莫伦看着远去的背影,感叹道。
“是呀。。。。。。”莫桤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父亲他老人家。。。。。竟然跑得这么快。”
“哎呦!!”话刚出口,就被连韵文一巴掌落在头上,“韵文,我说过的不要打我的头,会傻的。”莫桤抚着伤处嚷着。
“再傻也就不过如此了。”连韵文不睬他只怪为闵凡吃粥,“冥叔也敢奚落,真是个不怕死的。”
“韵文。”莫桤不依的更提高了音量,“你也太伤我自尊心了吧,我傻。。。。。我傻能在大哥不在期间将家里管理得这么好吗?”说到这里,莫桤就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竖起‘尾巴’来了。
‘哎呦!’正自己美着,头上就无缘无故的又挨了一下。
“谁呀?”气势汹汹的回头,一看到身后站着的莫伦,他立刻蔫儿了下来,“大哥。”
“你说的对,你既然能将家里管的这么好,一会儿我要到翡翠楼去和皇城所有药材业的老板商量事情,你也要一起去。”拉着生莲坐下一边为他备好早餐,莫伦边对他道。
“啊?”莫桤不情愿地皱着眉,“不是说你出来以后就不用我管了吗?”
“可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将家里管理得很好吗?既然如此,我想让你继续管理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对不对。”不由他分说地,莫伦就拎起领子将死活赖在石椅上不动的莫桤揪了起来。
“大哥,我不去可不可以?”最后一招,莫桤完全放弃为人父的尊严,对着莫伦扮起可怜。
“不可以。”毫不客气地拒绝,莫伦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他,向外而去。
片刻,菊苑通往前院的路上,一声惊呼传来:
“啊。。。。。我的臭豆腐,还没吃呢。”
这厢,围桌而坐的四人除了单纯的生莲都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起来。
26
§ § § § §
“无梅。”
一路追追赶赶,漆雕冥最终还是在后花园将应无梅给揽到了怀中。
“无梅,我们都不年轻了,若你每次都这样跑,我恐怕就真的要累死了。”
应无梅不去睬他,只是一劲儿努力喘气去平复因清早奔跑而狂跳的心,反而是一直抱怨累的漆雕冥却依然能将他用力箍在怀里,脸不红气不喘。
都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襁褓中的孩子都已变成了挺拔不凡的青年,为何这个男人却还依然能保持者当年的样子,甚少改变。
深邃漆黑如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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