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系列
那个痴傻的笨蛋弟弟就真地会随之而去的。
床边拉著情人越来越冰冷的小手的莫桤侧过头对莫伦和众人笑了笑,“你们放心好了,我没事的,一点事儿也没有。我知道这个家夥一定会好起来的,他那麽坏,怎麽可能轻易的放我逍遥,所以他一定还会缠著我的,陷害的我一刻也不得安宁,否则他一定不会甘心的。”
温暖的手指细细的抚摸过情人清秀美丽的轮廓,指背所及之处都是眼眸深处刻画的记忆。细长的眉眼,漂亮的柳叶眉,小巧精致的鼻子,白皙的脸庞,还有那张往日里红润的唇,在记忆的深处,那唇总是微微的扬起,带著一种勾人心魄的笑容,说著讽刺的话,每一次都可以成功地将自己气得半死。
“我是太傻了,到了察觉自己心思的时候却又面对了失去你,每一次每一次,迟钝的让人恼怒是不是?”
他真的恨透了自己,明明……上天安排了他们那麽早的相遇,安排了他们青梅竹马的长大,一起成长的岁月和经历都已经将彼此融入了对方的生命里。可是,他却错过了这些,只因为,他真的是一个笨到了极点的笨蛋。
“韵文,我不想说什麽报仇的话,那似乎太过愚蠢和老套,这样的词,怎麽适合我博学多才见识广博的韵文呢?所以,我什麽也不说,但我会为你做的。”
伤了你的人也好,想要伤你的人也好,无论是弟弟的情人还是怀了自己骨血的女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一个也不会!!!
眼神,绽射出了深邃的仇恨和幽暗的冰冷,其他的人都看得出来,此刻的漆雕莫桤,决不是常理所能够应付的,这个世上,除了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以外,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样的漆雕莫桤,冰冷的,阴沈的,连周身散发出来的都是一股股暗黑的气息,让人陌生,甚至……不敢接近!!
将韵文交给了最放心的贴身侍卫恩恒,罔顾当时善意地想要靠近的莫伦和莫文,他离开房间向著漆雕府最东边的石室走去,哪里……从多年前就一直是囚禁罪该致死却又不能致死的人,而现在,那个将灾难带进漆雕府的女人就在那里。
然而,惩罚的行为并没有想象得那麽顺利,在石室门口,莫桤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没有一丝惊讶,不愧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他早就猜到了那人的出现了。
“母亲。”莫桤躬身行礼,仍是一贯得体的态度,只是秦帘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儿子的冷漠和隔绝。
“桤儿,你和我到菊苑来,我有事和你说。”没有华丽的装扮却依然不减雍容高贵的气质,秦帘姿态优雅地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走了几步却并未听到并行的脚步声。
“桤儿?”她转身却看到儿子还是维持著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轻唤了一声却不见他有丝毫反应。
“母亲请先去,儿子办好了事情就马上到母亲那里去。”冰冷的语言有著不容缓和的坚决,秦帘不觉惊了一下。
“有什麽事不能等一等,你先和我走。”儿子身上散发出的势在必行的气势让她开始慌张,带著一丝焦急,她走了过来拉住莫桤的手牵著他离开。
“母亲,您先请回吧。”三四十岁的柔弱妇人又怎麽有正值青年的男子有力气,只要莫桤不想动,任是秦帘如何拉扯也不见他移动分毫。
没有什麽可以改变他的决定,看著韵文虚弱的躺在床上,再也没有什麽比这更让他心痛的,恨著那些伤害了他的人,其实他又何尝不清楚,伤害韵文最深的还有自己,所以……在解决了那些人以後,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
“桤儿,娘相信韵文会好起来的。”秦帘神情焦急地对儿子劝道,无论怎样,那里面的都是桤儿的血脉,使自己的孙子,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但是若你现在真的要处置罗连闵,那你的孩子就……”
“没有孩子。”莫桤毫无感情的硬生生打断了母亲的话。
“什麽?”秦帘迷惑的看著儿子转向自己,一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黑眸里,是连她这个生他养他的亲娘都不曾看到过的恨绝,这个眼神,多麽像他的亲爹,都是一样的,为了一个男人,可以不顾一切的无情眼神。
“没有什麽孩子,没有了韵文,任何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延续了自己血脉的亲子,只要没有了韵文,都变得无关紧要。
“那孩子可是你的血脉,至关重要。”秦帘急怒地斥道。
“那韵文就不重要了是不是?”莫桤直勾勾的顶著母亲,道:“母亲,难道你想将当年的仇恨转移到韵文的身上吗?因为父亲的事情而扯上韵文,母亲不是一贯自诩公正明理的吗?”冷硬的薄唇毫不遮掩的说出当年的事情,甚至丝毫都不在意自己的话已经伤到了面前的母亲和身後……那个和当年的男友有著无法切断的血脉联系的兄长。
‘啪!’一声巴掌脆生生的响起,众人错愕的看著一贯优雅的漆雕府当家主母失控的全身颤抖,苍白的脸色带著少见的惊慌和愤怒。
“孽子,你难道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吗?”秦帘怒火中烧,看著眼前的儿子,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狠心的男人,为了一个男子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甚至连可以延续生命的血脉都不想要的狠心的男人,自己的丈夫!!!
怒骂……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却又何尝不是在骂出郁结心中多年的积怨和仇恨!即使那个人已经死了,却依然没有放开他的咒缚,这麽多年来他都还一直夹在他和丈夫之间,他的阴魂始终纠缠著这偌大的漆雕府!!
“你今天若是敢伤了罗连闵让那个孩子没命,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当场就死在你的面前。”往日的回忆扭曲了秦帘一张娴熟雍容的面容,眼神带著豁出一切的失控,她疯狂的放下恨话,以生死相逼。
“母亲,你为什麽要逼我。”莫桤眼中闪著沈痛,他答应了韵文要为他处理掉一切伤害他的人,但是,他又怎麽能眼睁睁的看著母亲因为这个而死,他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却不能不孝。
“是你逼我的,那个孩子我一定要留下他。”那是一段血脉的延续,也代表了她和自己深爱的丈夫之间的牵绊永远不会断绝,再也没有什麽是比血缘更加深的连系了,就像那个男人也可以留下折磨她一辈子的血脉一样,每每看到那个孩子,都会让她想起不愿再提的那段往事。
“留下那个孩子?”莫桤喃喃地,“只是留下那个孩子?”
“是,只要那个孩子。”秦帘在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自要自己的孙子能活命就好。
“好。”最後作了决定,莫桤一咬牙应了下来,“就再让她多活几个月。”说完这话,他转身而去。
只留下……那个孩子,韵文那麽善良,他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石室前,留下莫伦莫文和秦帘,深深注目一眼,秦帘看著那个孩子还是一如多年以来一贯的温宁神情,她知道刚才的话伤了他,却又不远说些什麽弥补。
说不恨却真是讽刺,她此刻恨极了那个生下他的人,所以就连习惯多年的虚假温柔都不想再维持下去了。
冷漠的一眼,她也随即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而去,无视身後一双含义莫测的眼神。
68
'半年後'
窗外的树叶最终从墨绿转为深红,在最终由深红转为一片空朦的雪白。由於当初建筑设计的良好,使得漆雕府常年都得以被色彩包围,春天的嫩青,夏季的深绿,秋季的丹红,冬季的雪白。而此刻在经过了不算短也不算长的半年以後,府内种植茂密的枫树银杏树都结束了凋零期,迎接了今天冬季的第一场小雪。
大敞的镂花窗户在主人感觉到寒冷的时候被人从里面关闭,虽然还没有到最冷的三九天,但是今天早晨降下的一场小雪却以让人感觉到了寒冷,更不要说屋内还有一个一病就整整半年的人。
莫桤重新走回床边,将厚实的锦缎棉被往上拉了拉,为昏睡中的人掖好被角,随即重又拿起身边小矮几上的笔在被子上写下什麽。
“今天是初雪,似乎比起往年还暖了一些,幸好我昨晚又先知,让丫环们早早准备好了炭炉。”他一边写著一边喃喃自语,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唯一算得上是说话对象大概只有正躺在床上沈睡不醒的人儿了。
但显然的,沈睡中的人又怎麽能回答他,没有人回应,但他依然还是热络地说著,从今天的天气到一会儿想著吃点什麽时令的早餐小菜,从家里最近的生意蒸蒸日上到昨晚替大哥去烟柳街的花楼谈生意有多乖的眼不斜视。不高不低的语气健谈极了,仿佛对面的人此刻正坐在床边温柔倾听,带著讨好和邀功的口吻,像是在等待著那人可以立刻坐起来好好的夸耀自己几句似的。
说了半晌,他放下笔动手将床上的人侧了个身,同时也不忘将被子掖的妥当,不会让一点冷风伤到了深睡的人。
“你睡了这麽久,大夫说如果不经常翻身的话会起褥疮的,虽然讨厌极了你那张娘娘腔的脸,不过身子抱起来却舒服极了,我可不想破坏了自己的福利,所以一定要勤快些。”面对著昏迷的人还依然不改的油嘴滑舌,玩笑的口吻却映在一张极端认真深情的脸上,突兀的对比,却鲜明的相契相合。
深邃的眸子又一次沿著熟悉到极点的路线刻画著入眼的魅力轮廓,即使昏迷了这麽久,即使甚少进食日渐虚弱,但眼前的家夥却依然没有改变那美丽隽雅的容貌,让人丝毫无法将他当作重病之人,甚至好多次从他身边醒来都会忍不住怀疑他其实早已清醒,只是太累了,这麽多年来被自己气坏了,所以需要好好的睡一觉,好好的休息一下。
“你这个家夥不是一贯都极度满意自己的样子吗?每次都沾沾自喜的听著别人的称赞,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睡了,睡的久了,等你变成了糟老头子在醒过来,可就真的没人要了。”一张嘴还不忘没正经的奚落著,手下却细心的从床内侧拿过一张一直由小怀炉煨著的暖垫子为昏睡的人垫在脖颈处,同时将一张已经失去的温度的取出来。
不知为何,自从韵文重伤昏迷之後身体的温度就越来越低,如今初冬的寒冷他已经很难在抵御,为了增加温暖,床旁守候的人想破了脑袋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而刚才的那个暖垫子,也正是其中的一项。
弄好了一切,莫桤再次拿起笔,而当他正准备再次在本子上写下什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莫桤。”大哥沈稳的声音传来,多少年如一日,依然是那麽温宁和蔼,一如主人的杏子一般。
“大哥。”起身开门,看到兄长穿著一件天青色的大氅,此刻俊逸的脸上正挂著焦急的神情。
“怎麽了?”莫桤蹙了蹙眉问道。
“莫桤,罗连闵临盆了,但是却难产,孩子生不下来却大量失血,只怕……”莫伦没有说下去,一双眼盯著弟弟转变了几次的神情。
“那不正好吗?”莫桤冷冷一笑,眼中弑仇的快感尽放,带著一抹残忍和冰冷,“就算她此刻不死,我也不可能让她活过今晚的,倒也算他聪明,现在早早的死了到干净。”他也不想污了自己的手,那双将来会一直拥抱著韵文的手,他不想让那干净的人染上浊气。
“莫桤。”莫伦叹了口气,“你还是到石室去一下吧,母亲很伤心,一直站在石室外面哭著,她本来入冬以後身体就不是很好,若是这次在病情加重的话就糟了。”
这半年来,秦帘和莫桤之间因为罗连闵的事情已经冰冷多时,即使日常的见面也少言少语,秦帘决不肯对儿子低头,但莫桤在此刻眼中却也是除了韵文在无其他,双方也就这样一直僵持著,也因为这件事,秦帘本就孱弱的身体也就越来越差。莫伦看在眼里,也不希望二弟因为一时之气却在将来後悔,毕竟,他也是个至孝之人。
莫桤的神情因为兄长的话闪烁了一下,目光一哀,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回头看著床上的人安然无恙的依旧沈睡著,他对门外台阶下的恩恒使了个眼色,看著他走入屋内,方随著莫伦向府内东边走去。
还未靠近就已经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惊声喊叫,就连沿途来往的下人婢女都忍不住纷纷捂上耳朵,对於那石室内女人痛苦的呼喊都感到不忍,却读又被那女人口中呼唤不绝的男人,依然冷面冷心的丝毫不为所动,漠然地神情就好像里面的女人是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
莫伦与他并肩而行,微微侧首看著弟弟此刻的神情都忍不住叹息。不是不知道在莫桤的心中韵文是怎样的重要,即使他们从小打到大,即使他们口口声声都说著彼此嫌恶,即使他们每次见面都互不对盘唇枪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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