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





鸿锐强按住心跳,稳了稳呼吸问来人:“什么不好了?” 
来人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告诉鸿锐,敌军大营里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点了无数灯笼火把。好多人在那里围着又唱又跳。城头上守卫的兵士就觉得心慌得不行。刚刚袁将军下令,提前换岗,调了下一轮兵士上去。此刻正在商议怎么办呢,墨小将军说他要下去探营!…… 
鸿锐闻言,立刻张大了双眼。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再管不了其它,拔腿就朝外跑。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吩咐着手下火速去找军医。 
身后,小陶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见鸿锐跑他也跑。跟在鸿锐身后,边跑边喊,“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呀!” 

鸿锐几乎是飞上城头的,来到城头,发现城上的气氛异常的紧张。几乎所有的战将都聚集在此,围拢在皇帝身旁,正在商议着什么。 
还好,青儿的身影还在那里。鸿锐这才才勉强松了口气。 

鸿锐顺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垛口边向对面眺望,远处的河滩上飘起张巨大的黑幡来,黑幡上用白色勾画出一张狰狞的面孔,下面舞动的飘带则是暗红的血色。 
黑幡旁燃起大堆的熊熊烈火,好多黑衣人围在火旁打着圈子,诵念着什么。 
这诵念声时急时缓,夹杂着什么东西向火堆中投去。 
诡异的景象惊得这一面城上的兵士纷纷议论。全挤到垛口上观瞧。 

鸿锐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站着的小武,走过去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武轻声回答:“听我哥说是在祈神!他以前在北边的时候见过北庭人弄这个,施法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样子。只是这次好象有些怪。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边的士兵听了他们念经会不舒服。” 

鸿锐皱皱眉头。“那就把耳朵堵上好了,多点几个火把,反正我们这边看令旗也一样可以杀敌的。” 今夜守城的官兵,个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都是百里挑一久经调练的精锐。不论是鼓声、号令还是旗帜、灯火,他们都早已经熟记在心,运用自如。这嗡嗡的咒语应该难不倒他们。 

“似乎不是很管用,我哥他们正商量派人过去看仔细呢。小墨刚才说要去,陛下没准!”小武看看鸿锐,似乎也很担心的样子。 
“派我去吧,我给你们走一趟如何?”小陶从鸿锐背后伸出头来,朝着小武挤眉弄眼。小武认出是他,惊得张大了嘴吧。 
“你老实呆着!”鸿锐这时候没心思跟小陶玩闹,一句话吼过去就让小陶闭嘴缩了起来。 
“他怎么来了?”小武瞪大了眼睛问鸿锐。 

不待鸿锐回答,那边武宇澄已经在朝鸿锐这边招手了。鸿锐和小武立刻走了过去。 
“鸿锐,跟你说一下,现在咱们要挑几个手脚利索的士兵过去看一下对面具体的情况。这些人最好能懂一点巫术这方面的事,你给他们准备好上下的绳索和传递信号用的弹筒。万一回不来,也务必把消息发过来。” 
武宇澄一一安排,鸿锐点头应允。 
周围众人都深知这项任务的艰巨,当真是九死一生,生还的希望不大。此刻都在心里掂量着合适的人选。 
“这种墙还要什么绳子啊,搞那么啰嗦。”一直跟在鸿锐身后的小陶忽然插嘴,十分不屑的样子。“不就是过去看看他们念的什么咒么,这么简单的事,我去!”说着话,小陶从腰里解下副带着钢勾的手套,紧了紧腰带就往墙边走去。 

众人都吃惊地望过来,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 
“等等,” 鸿锐一把拉住了小陶纤细的手腕。“这不是儿戏之事,你没有把握就别去送死。” 
“什吗?”小陶不干了。“我没把握?你问问你家小墨,论飞檐走壁的功夫,普天下还有谁的轻功比我好的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宫我都进去过多少次了,就对面这些笨蛋还能逮着我么?我今天晚上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小陶翻腕指着城外的岳冀军,大咧咧地好像那是个酒楼,根本不把将要遇到的危险当回事。 
“一拳难敌四手,你可别太大意了。咱们可说好,你要是完不成任务,回来就给我进大牢吃窝头去!”鸿锐被小陶挤兑得也来了气,狠狠地打压小陶的嚣张气焰。 
小陶不说话了,接过墨玉青递过来的信号弹铜。两个人在城垛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一翻身,落叶般无声无息地下了城。 

众人都没想到,这小陶看起来瘦小枯干,大言不惭。竟然还真的有如此俊逸的功夫,再想他刚才说的话,据都相信了,不由暗挑大指,江湖之中,当真卧虎藏龙。只没想到,庆王世子不仅军需准备的充足,就连这样的奇人异士也给早准备出来了。还真是让人意外。 

分一下 

众人悬着的心因为小陶的出现而略微放了下来。纷纷走到城墙边观望对面的动静,静等探查结果回来。 
对面好像没有发现小陶,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复杂而诡异的仪式。 

突然,对面大营的西南角好像发生了一些骚动。城头上看得真切,是一个帐篷起火了。火并不大,很快就被闻讯而来的人们扑灭了。 
众人在心里猜测,不知道这是敌营中的偶然事故呢,还是小陶的手笔。 
敌营又恢复了刚才的秩序,那些黑衣人仍然围在火旁打着圈子,诵念着什么。 
众人继续观看敌营的动静,等着看小陶声东击西的表现。 
就在大家正诧异小陶在哪里的时候,就听见墨玉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闻声看过来,墨玉青指着那些黑衣人告诉大家。“他在那些人里,刚才在朝这边做鬼脸呢。” 
众人闻言,也都笑了起来。这神偷真不是盖的,看来他还真是有两下子。 
对面的舞蹈还在继续,突然,那些黑衣人的脚步似乎有些乱了。众人努力观看,都在担心是否小陶露了马脚被人发现了,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还没找到小陶的身影,忽然就听墨玉青大喊一声:“放绳子,弓箭手准备接应!” 

众人急忙收回目光向城下看,就看见一个小黑影正在飞速地朝护城河这边跑来。而他的背后,敌军似乎也已经有所察觉,正在组织长箭。 
一捆长绳扔下去的时候,小陶正好奔到城下。伸手抓住绳头,手脚并用,蹭蹭地往上爬。 
背后,敌军的长箭夹着风声呼啸而来。擦着小陶的身子飞过,钉到城墙上,金石相击,火星四射。显然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 
城上众将一看不好,吩咐拿起弓箭阻击。掩护小陶上城。 
力气好的射人,劲头准的射箭,一时间,飞蝗穿空,箭枝想撞之声劈啪作响。 

小武更是大展身手,拿出自己特制的大弓硬箭,狠狠瞄准了对面的人,一箭一个,箭箭不落空。 
城墙高十丈,小陶悬在半空,众人的心也悬在半空。上边的人拼命拉动绳子,下面的小陶也在拼命地爬。 
然而,就在小陶离城头还有一丈来远的地方,突然对面一支快箭插中了绳子,绳子在一顿之后,突然崩断。 
城头上一片惊呼,下面的小陶也傻了眼,眼看就要跌落城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蹲在垛口上指挥拉绳子的墨玉青站了起来。 

手一抖,手里备用的长绳灵蛇一样,直朝小陶的腰身卷去。 
小陶被卷了起来,然而,小陶下冲的力气太大,牵动得墨玉青在城垛上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被拉下了城去。 
墨玉青只来得及喊了声“鸿锐”,人就已经被拽了下去。鸿锐就觉得心口一痛,眼前一花,想都没想就飞身扑了上去。 

赶过来的鸿锐只来得及抓住墨玉青的一只小腿,身子却也挂在了城垛上。 
墨玉青挂在了城垛外,下面还拉着小陶。此刻两个人的重量,两个人的性命都在鸿锐一个人的手里。 
鸿锐憋着一口气,努上全身的力气。死死拉住墨玉青的脚踝,半点不敢放松。 

反应过来的众人忙扑上来帮忙,按紧鸿锐,一个一个拉起墨玉青和小陶上来。 
墨玉青还好。小陶被拉上来的时候,身上已经中了一箭。血透出来,湿了一大片。 
众人顾不得其它,七手八脚把他抬到中间,一边看伤,一边问他对面的情况。 

小陶痛得呲牙咧嘴,从怀里掏出一张草药压的厚纸一样的药饼来,塞给鸿锐, “经文听不懂,烧的可就是这个,还有,他们每个人都吃了这个。”说着话,又从袖口翻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墨玉青。 

众人看看那药,再看看解药。大概就知道了对方的图谋。 
毒,又是用毒。 

这次岳冀国进兵,沿途不仅烧杀抢掠,还随处用毒。不仅毒死牲畜牛羊,还用毒破坏水源。 
所做所为,早已超出了普通的用兵之道。其凶残之性,实在是令人发指。 

小陶被抬下去休息,军医们去研究解药。众人又回到城头商议对策。 
正如战前预料的那样,今夜岳冀军鱼死网破,要与南朝做一次殊死搏斗。 
众人分析,这样的大规模用药不可能天天进行,所以被作为最后一招,用在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既然这招管用,怎么这二十多天都没用,非等今天才用呢?”小武想不明白,问他哥。 
“今天是秋分,风向变了。”不待武宇澄答话,郭雷已经耐心解答。“你看看旗子,之前的风都是超关外吹的,从今天开始,风朝关内吹了。” 

众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风向就在今夜变了。 

月,斜缀天边,仿佛随时将要陨落。 
风,越来越猛,卷起河畔的浓烟,直吹柳杨关头。 

风里难闻的药味越来越重,呛得人头晕目眩。越来越浓的烟里,夹杂着类似焚烧尸体的气味,令人作呕。 

军医们分析的结果证实了城头众将的猜测,药里,确实有毒。先是让人头痛头晕,接着,就会让人睁不开眼睛。再接下来,就会陷入昏睡,直至死亡。 
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寒。 
恶战还没有开始,这边就已经中毒,那正样下去,要如何熬到援军到来? 
难道,今夜的城,就真的守不住了么? 

分… 

鸿锐刚刚射出了一排火箭,在下一把火箭递过来的空隙时,手抚城头,看了看城下攻城的敌军。 
月光落到城墙上,青砖斑驳,箭痕斧劈处宛似伤痕,刻满了城墙。对面河滩上的营火依然燃烧着,黑色大番在火堆中随风舞动。如魔鬼现身。 
城头射下去的火箭在战场各处点点洒开,忽明忽暗,如地狱鬼火,惊人眼目。 
柳杨关城头上仅有的守兵各个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懈怠。 
这已经是第几次打退攻城的人马了? 
连鸿锐也记不清楚。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此刻正是夜最黑的时候。城下的敌军越攻越勇,一寸寸向城头逼近,而城头的守军则越来越显出力不从心之态,箭支的力度和准度都差得让人叹气。 
毒烟已经持续了整夜。军医虽然找到了解药的方子,却苦于其中几味药材实在偏僻。勉强熬制出了一些解药,杯水车薪,远远解决不了守城兵士的问题。 
城头上只能靠缩短换防的时间来维持战斗能力。可是就这样,士兵们也越来越难以支持。 放眼望去,每个城垛前都排起了一小队等待出击的兵士,兵士们轮番上去,奋力射上一箭,就已经气喘嘘嘘,必须立刻换人。 

只有身怀内功的将领们看起来还未受到太大的影响,还能保持着战斗的能力。现在在城头上投石点射的主力,几乎全是这些将领们。 
鸿锐心急如焚,咬紧下唇。 
形势太过险峻,城头上已经岌岌可危,这样下去不行啊。 

那些普通的士兵早已经无法支撑,在拼完这几个回合后,就将再也无法上阵,即使那些平日身强力壮的兵士,也已经难以支撑。 
而将领们的人数毕竟有限,虽然他们你暂时还保有战斗能力,还能在城头奋力抵挡。但是毕竟他们也在中毒,他们的内力也有耗尽的时候,单靠这些人,还能维持多久呢? 

正想着,下一轮攻势又起。敌军潮水般涌来,迎着漫天箭雨,直扑柳扬关城下。 
眼见局面难以控制,鸿锐情急之下一跺脚仰头长啸,啸声如利箭穿空,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用双手掩住耳朵。 
“鸿锐!”不远处的墨玉青高声呼喊。 
鸿锐转过头去看。 
“鸿锐!快去把我的琴拿来。”墨玉青大喊。 
鸿锐一愣,没明白沫玉青的意思。 
墨玉青急了,三步两步跳过来,拉过鸿锐的肩头就往楼梯口推。“我的琴呢,让你带着的,快去给我拿来!” 
墨玉青的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蹭的一道黑,被汗水打湿了,花里胡哨的。此刻张牙舞爪的,更像一只小山猫。 

鸿锐看着墨玉青,还是有些惶惑。 
出征的时候,青儿非要带上他的琴。自己跟他说,这是去打仗,不是去逛江湖。那些江湖玩意儿就别带了。青儿不听,非要带上。自己不同意,他就不高兴,他爹墨无痕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什么带就带吧,也该去祸害祸害别人了。 
最后父亲烦了,一声令下: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