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凤
「我不走,你就痛快一点,直接杀了我吧!」她绝然地挣开他。
「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他盯著她,语气铿锵有力。
「你……」她微惊。他知道了?知道她已恢复了人形?
「你已没有凤凰之火,死了,就会魂飞魄散。」
「所以呢?你不让我死?不让我解脱?你故意射偏,就是为了折磨我吗?」她瞪视著他。
「现在没时间解释,快走!」他不再废话,紧握住她的手。
「我不跟你走,放开我!」她奋力抗拒。
他揽起浓眉,二话不说,一把拢住她的纤腰,跃出巨笼。
「抓住他们!」玉皇气极大喊。
众侍卫围上前,企图阻拦,但平常武力超强,长弓成了武器,用力一挥,侍卫们纷纷倒地,他则乘机带著李随心冲出大殿。
「平常——」玉皇气得猛力一扯,将箭拔出,如狂狮怒吼,亲自追出。
平常几个轻跃,抱著李随心奔出承天宫,但玉皇下了动员令,整个天宫禁卫军全都出动,成千上百的高手集结,没多久就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他明知寡难敌众,却面不改色,冷静地将一批批涌上的人马击退,硬是杀出一条活路。
李随心看著他伤痕累累依旧威武不减,又是心折,又是埋怨,他莫名其妙将她掳定,究竟存的是什么心?
他边打边逃,行进受阻,就这么一耽搁,玉皇已挟著怒火逼近,从天而降。
「平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劫走丽妃,难道你想背叛朕吗?」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他冷冷地道。
「什么?」玉皇瞪著他。
「我已经对得起你了,玉皇。」他第一次以平等的口气对玉皇说话。
「你劫走朕的丽妃,叫做对得起朕?」玉皇扭曲变脸。
「丽妃不属於你,她根本不爱你,你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平常严肃地道。
李随心呆住了,平常……替她说话?为什么?难道他疯了吗?
「你……你竟敢说这种话?该死,朕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玉皇咬牙切
齿地狂喊一声,掌心挥出一道光束。
平常将李随心护在身後,以长弓挡下那强劲的力量,但除了玉皇,其他侍卫更在一旁虎视耽耽,稍有破绽,就伺机进攻,饶是他身手不弱,没多久就显露颓势。
李随心手臂箭伤,流血不止,脸色愈来愈苍白,再经历这种混仗,几乎快撑不下去,她虚弱地对著他道:「够了,你别再胡闹了……把我放下吧!」
「不,我不会再放开你,死也不会。」他没有回头,但字字斩钉截铁。
「你……很奇怪……」她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不是讨厌她吗?为何又带走她,无端卷入这种纷争,这一点都不像他……
因失血过多,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再也没有力气去分析平常的行径。
「撑著点!」平常反手将她扶住。
禁卫军群起进击,平常既得护著李随心,又得全力抗敌,最後终於耗尽气力,脚下微啮跄,玉皇乘机腾云飞到他面前,满脸杀气,举起聚满火光的右手——
「把丽妃还来——」
就在这时,一阵风扬起一团白色粉末,朝所有人散播开来,平常一见到这熟悉的粉末,心头一凛,立刻蒙住自己的口鼻,揽起李随心便往逆风处狂奔。
「站住——」玉皇厉喝,正要追赶,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竞无法移动,而且在瞬间就变得僵硬如石。
不只是他,每个沾到粉末的人都突然一僵,定在原地。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惊瞠地低吼。
「玉皇,这好像是定仙粉……」有人急报。
「该死的!」玉皇破声大骂,声音撼动整个天界。
接下来的数分钟,承天宫整个禁卫军团都成了石俑,动也不动。
平常则趁此良机,扛起昏厥的李随心,尽速狂奔,行经他的正气阁,他顿了一下,知道此地已不宜久留,定仙粉的法力有限,玉皇随时会找上门。
那么,该逃到哪里去?他得先找个地方帮李随心疗伤。
他目光眺向层层云海之下,只思索了片刻,就决定了去处。
於是,他抱紧李随心,一个纵身,毫不迟疑地飞入云海,坠落人间……
第十章
人间界
李随心怎么也没想到,她一醒来所看到的,竟然是她在人间界的住所,在那栋大厦公寓。
而平常……正端著一盘食物来到她面前,身上的穿著,还是之前和她在一起时的轻便T恤与牛仔裤。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他温柔地问。
这……是梦吗?她惴惴地瞪大眼睛,不停地自问著。
是因为太怀念那段时光,所以她才作了梦,梦里,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维持原貌……
「怎么了?伤口还痛吗?」平常又问。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敢呼吸,深怕稍一喘息,眼前这张深情的脸孔又会变回之前的严峻冷酷。
「你还好吧?」他皱起眉头,伸手想拂开她的发丝。
她盯著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想起,正是这只手,放出了那四十九支贯穿她心脏的利箭,这只手,一次次屠杀了她满腔的爱情,这只手,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心射得粉碎……
一思及此,她的梦顿时清醒,愤怒地拍掉那只手,直瞪著手的主人。
「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她向後挪开,生气地问。
平常看著她防备的模样,心微微地刺痛。
「这里离承天宫较远,我可以乘机帮你疗伤。」他解释道。
「疗伤?」她低头看著自己的左臂,箭伤已被包扎,可是她一点也不领情,反而怒道:「谁教你多事的?为什么要帮我疗伤?你该再补上一箭,直接对准我的心脏刺死我,为什么还费事的带著我逃走?」
「我不想见你再受苦……」他深刻地盯著她。
「受苦?哈!真可笑,过去的五十天,你不是射箭射得面不改色吗?不是射得挺痛快的?现在竟会说出这种鬼话?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讽刺地狂笑。
「我对之前的事……很抱歉……」他明白,过去那五十天,她受的创伤有多么深,而伤她的元凶,正是他。
只是,伤她,他也痛啊!甚至,那种反作用力更强更重,她岂会明白,他的伤,不比她轻。
「你抱歉?你抱什么歉,你只是听命行事,你根本没做错,因为这才叫忠诚,这不就是你最引以为傲的吗?」她尖锐地道。
「随心……」
「不得无礼!我是丽妃,是玉皇的妃子。」她瞪著他,大声喝斥。
「不,你不是丽妃,不是玉皇的妃子,你是李随心,是我深爱的李随心。」他忍不住低喊。
「够了!你怎么可能会爱我?还记得当年你在刑场对著众人说过的话吗?你说我是个与人私通,淫乱宫廷,不贞不洁不义的女人!现在,你却说你爱著这种女人?」她咬牙地说著,心里都是恨哪。
「对,我爱著这种女人,不管她如何,我就是爱她!」他大喊。
「你这个人……哪里懂得爱?你根本没有心!」她冷斥一声,直接下床,走向房门。
「你要去哪里?」他抓住她,急道。
「别碰我!你走开!滚!」她奋力挣开他的手,激动地嚷著。
「李随心!」他双手扣紧她,大喊著,试图想让她安静下来。
「别随便叫我!你这个刽子手,你抹煞了我的爱,现在才在这里假惺惺,你浑蛋,放开我……」她疯了似地嘶喊,手臂的伤口在挣抗中又裂开,渗出了血。
他吸口气,陡地搂住她,低头封住她的双唇。
她惊愕著,整个人呆住。
这个人……明明伤透了她的心,为什么现在又要吻她?为什么……还要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他重重地吻了她一记,才抬起头,一脸沉痛地道:「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爱你?以前对你的误解太深,才会造成我的偏见,是我的顽固,一心只忠於玉皇,我而言只是个意外,事後,我忘了一切,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遵照玉皇的旨令,对你……对你……」
他说不下去了,一想到那穿透她心脏的第一箭,他执弓的右手就开始颤抖。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你是要告诉我,你没有错?那四十九箭的酷刑,是我罪有应得?是我咎由自取?」她冷冷地问。
「不,我是在跟你道歉……」他知道她气,她怨,她恨,可是,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还让他又苦又恼了。
「道什么歉?你我已不相干了,曾经,我祈求你会念在我爱你的份上,手下留情,只要一次,只要能从你的脸上看出一点点不舍,我就甘愿承受,可是,当你拿著箭射我时,眉头从不皱一下,没有丝毫迟疑,你……总是残忍地,狠心地……用箭……把我对你的爱一次次射碎……」她说著说著红了眼,那些伤痛,说出来等於又重新经历一次。
「随心……」他拧著眉,脏腑全因她的指控而绞拧成团。
「现在,我对你的爱已经消失了,不再有感觉了,所以,你不用道歉,你把我送回天宫,好好地去当你的右弼大人,去当玉皇忠心的臣子吧!」她吸口气,说得好像真的不再与他有任何牵绊。
「我已经回不去了,而我也不想再回去,因为,我再也不是右弼大人,在爱上你之後,我只是你的仆人,你的影子……」他深挚地道。
「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只显得可笑……」她蹙著眉,转身想走开。
他将她拉回来,痛苦地盯著她,「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说我爱你还不够?那么,你说啊,我得怎么做才能让你释怀?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好,那就让我也刺你四十九箭,我要你也尝尝那种心被贯穿的痛苦!」她脱口怒喊。
他定定看她一眼,点点头,竞真的变出一根利箭,塞进她手里,拉开自己的前襟,露出左胸。
「这里,你用力刺吧!四十九箭,你就刺四十九次,欠你的,我全部赔给你!」
她握著箭,瞪大双眼,喘口气,气骂道:「说得大方,你以为我会下不了手吗?」
「不,我希望你尽量剠深一点,重一点,最好让我的心停止跳动,这样,它就不会一直喊著痛……」他认真地道。
她一震,一股酸楚的气地上窜,烧蚀著喉咙。
「你也会痛吗?你不是铁石心肠吗?」
「是的,我的心会痛,从第一箭射中你的心开始,痛到现在,我无法让它停止,只好由你来帮我结束它。」他低沉瘠厮抵?br /> 「很好,是你说的,既然如此,我就来帮你止痛,帮你了断——」她握紧箭,高举起手,对准他的胸口,却,怎么也剠不下去。
「动手啊!」他凝著脸催促。
她是想动手,可是,她的手似乎不受控制,说什么也动不了……
不行,她没办法,即使再恨他,再气他,她还是爱他……
真傻啊!李随心,连一箭都舍不得,你怎么和他比狠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