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项恒瞪大了眼:“我现在终于懂了,你们能帮我去卖肉买酒,却要我自己出钱。”
阿腥叹道:“我们毕竟没有老千帮那么富有。”
项恒苦笑。
阿腥微笑着问:“那你现在还要不要十斤女儿红,十颗菠萝,十斤牛肉,十颗小白菜和十斤米?”
如果让现在并不是很富有的项恒掏钱买这些,他当然不愿意,但他刚才既然要求了,面子是不能丢的,所以他硬着嗓子说:“要,当然要,大爷有钱。”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在叹气。
男人好面子,这是男人的弱点之一。
于是项恒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阿腥:“这银子够了吧?”
阿腥笑呵呵的接过:“够,当然够,我看一定还有剩。”
项恒一脸大方的说:“剩下的,就当做赏钱吧。”
他一向如此大方,当惯了大爷的人都这样。
阿腥笑的一脸灿烂:“好,谢谢。”
项恒一挥手:“不谢。”
然后他关上门板,靠在门板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阿腥的话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去给项大爷买十斤女儿红,十颗菠萝,十斤牛肉,十颗小白菜和十斤百米,都给我利索着点儿!”
项恒拖着双腿,缓缓的坐在长椅上,顺手操过酒壶,喃喃的自言自语:“阿腥这王八蛋跟老子玩儿什么把戏?”
他现在不知道,但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就知道阿腥不是在跟他玩把戏,而是跟他玩儿命。
午时三刻,万里无云。
酒肉大米和水果,已经堆积在铁匠铺门口。
牛肉显然被人扔在地上踩过,大米里掺着沙子,小白菜完全烂透,那一坛臭烘烘的尿,就是“女儿红”。
幸好十颗菠萝还完好如初。
项恒咬牙,把这堆东西拿进屋里时,发现阿腥他们正围在铁匠铺门口吃午饭。
阿腥正笑眯眯坐在铁匠铺的台阶上,咬着一个馒头,看见他和附近的手下时,项恒压下了怒火。
项恒问阿腥:“你们为什么要在我铁匠偶门口吃午饭?”
阿腥笑答:“难道你小气到不让我们在你门口吃饭?”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
“我们觉得你的门口太阳最暖和,所以我们就在你门口吃饭。”
项恒听着。
阿腥笑道:“晚上我们也打算睡在这门口,因为这是镇中心,挡风。”
项恒板着脸道:“难道你们打算吃喝拉撒都在我门口?”
阿腥摆手道:“吃喝在你门口,拉撒么,我们会去远些的地方。”
丐帮的弟子们被阿腥这话逗乐了,都笑个不停。
日已落尽,月升至巅。
阿腥他们一群人已在铁匠铺门口沉沉睡着。
项恒却睡不着,他发现除了今天给阿腥的那块银子外,全身上下已只剩下几十文钱。
铁匠铺的生意不差,一天下来总是有几个客人的,也就是说,项恒本来有稳定的收入。
但他已猜到,这条街的两头,已被阿腥堵死,不让人进,更不让人出,所以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明天也将不会有。
项恒看着那堆臭烘烘的食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阿腥是想把我逼死在这铁匠铺里!”
在阿腥没摸清楚项恒的底细前,他只能用这种办法。
项恒在神案前跪下,看着一排排的灵位。
他想起米小粮和他离别时的眼神,想起她被折磨的灵魂和躯体,又想起阿腥和京四爷。
他咬紧牙,冲过去操起无羁刀,只想破门而出,砍死睡在自己铁匠铺门口的乞丐。
等他冲向门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是那么的迟钝,那么的笨拙。
他在问自己——难道我项恒真的要瘸了?
春天的夜晚总是显得长一些,今夜却似乎很长很长。
人在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夜晚很长。
项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挣扎着双腿,咬紧牙关,他在恨。
再长的夜,也会有耗尽的时候,直到东方发白时,项恒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当阳光射穿黑暗时,阿腥就揉着眼睛醒来了。
他一醒来,叫醒了所有还在沉睡的弟子。
于是其他丐帮弟子就都醒了。
阿腥叫他们醒,他们不敢不醒。
铁匠铺的大门敞开,项恒正坐在桌子前,专注的削着一颗菠萝。
他的眸子里充满了倦意,昨晚他睡的并不好,几乎没睡。
阿腥进来时,项恒已放下小刀,这颗菠萝已经削好,然后他抬头,才看见阿腥已经站在自己身旁,然后他勉强一笑:“早。”
阿腥笑眯眯的问候:“你比我早。”
“你看,我这菠萝削的怎么样?”
那菠萝削的很美丽,很均匀,干净整齐。
阿腥道:“这菠萝削的很好,很漂亮。”
项恒道:“还有呢?”
阿腥道:“削这菠萝的刀,磨的也很好,很锋利。”
项恒道:“还有呢?”
阿腥道:“这颗菠萝也是个很好的菠萝,一定很好吃。”
项恒道:“还有呢?”
阿腥道:“削的这么漂亮的菠萝,这世上大概已经没几颗了。。”
项恒叹了口气:“你就看不出其他的东西么?”
阿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菠萝,苦笑道:“还有其他的么?这只是一颗菠萝而已,尽管这菠萝是颗好菠萝。”
他真的不懂,因为阿腥没有削菠萝的经验,不过打人的经验他却有不少。
项恒道:“你看好了。”
然后他拿起小刀,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
直到分到八八六十四块,然后他放下刀,又问阿腥:“现在呢?”
阿腥道:“六十四块菠萝,切的大小一般,很美丽。”
项恒笑了笑:“那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阿腥苦笑道:“还是没有,这只是一颗菠萝。”
项恒叹气,他觉得阿腥一点都不懂得“境界”两个字,他说:“你说,我菠萝削的这么好,靠什么?”
阿腥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你是想说,这菠萝其实没什么,削菠萝的刀也没什么,但你用刀的手法,却是很了不起的。”
项恒满意的笑了笑,阿星终于懂他的意思了,但却没有全懂,于是项恒又补充道:“没错,如果把你的脑袋给我,我也能削的这么整齐,这么美丽,甚至也能切成八八六十四块,大小统一。”
第三十六回:四爷的计划(第三章)
阿腥只觉得从会阴穴里,有一股凉意冒上来,透过脊背,直冒头顶。
项恒在他眼里本是只残废的雄狮,但他说的一句话,竟能让自己如此害怕。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京四爷为什么那么惧怕项恒了。
阿腥转过头,他不想让项恒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你很会用刀,也有把很快的刀,但我的脑袋却很硬,脖子更硬。”
项恒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已猜到几分,他很满意。
于是中午的时候,他很痛快的喝了两斤酒,吃了两斤牛肉。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
又是一天。
项恒打着哈欠卸下门板,眼睛刚睁开,就发现有些人真的是阴魂不散的。
阿腥正背着手站在他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见项恒出来,就笑眯眯的问候:“早。”
项恒懒洋洋的回答:“今天你比我早。”
阿腥神秘的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早起床?”
项恒悠悠道:“不知道,也没多大兴趣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时,阿腥就把一样东西扔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笑。
项恒却笑不出来了,因为阿腥扔在地上,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断手。
从肘部一刀砍下的手。
项恒想吐,那是一只很脏很脏的手,被血染过后,不但显得更脏,还很恶心。
阿腥却带着微笑看着地上的断手,仿佛在看着一件古董:“你来看看这只手。”
项恒看着那只手,就好像阿腥昨天看自己切菠萝一样。
仔细看来,项恒才发现这只手很嫩,就好像一个女人的手,一个小孩的手。
顿时,项恒的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一阵凉意从背后划过——这是米小粮的手?
尽管他极力掩饰脸上的表情,阿腥还是看出了项恒在想什么,他悠然的问道:“你可知道这只手是谁的?”
项恒没有说话,他生怕一说话,阿腥就会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在害怕。
他就算没问,阿腥当然也会回答,他笑说:“帮里有个人犯了帮规,勾结外人,这人不但不认罪,竟然还敢躲起来。”
项恒等着他说下去。
阿腥笑道:“只可惜这人忘了丐帮的势力有多广阔,于是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找到了这人。”
项恒咬着牙道:“然后你就砍了这人的手?”
阿腥叹道:“如果这人反抗的话,我就会杀了他,但见这人跪地服罪,所以我只砍了这人的手。”
项恒眼中惧色更深:“那这人现在呢?”
阿腥神秘一笑,道:“当然还活着。”
项恒低头,看着那只手,那只嫩嫩的手,他实在不敢想象米小粮现在的处境。
良久之后,项恒才缓缓问道:“你们是在哪儿找到这人的?”
他的语气,已近乎绝望。
阿腥的语气却充满希望:“在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项恒摸出酒壶,喝酒。
狂饮。
他不用问,已猜到米小粮的行踪已经暴露,阿腥还砍下了她的手。
今日的阳光有些猛,晒的阿腥都冒汗了。
他的神情却极其愉快,他正和其他的丐帮弟子,席地在铁匠铺门口,有说有笑的吃着午饭。
项恒吃不下,他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桌上的茶壶,眸子里掺杂着许多不同的颜色。
愤怒,憎恨,孤独和愧疚。
他忽然想到——我应该去看看,确认一下米小粮是否真的落在了阿腥的手里。
就在他起身准备出去时,脑海里灵光又是一闪——说不定阿腥并没有找到米小粮,只不过是吓唬我,骗我去看看米小粮是否安然无恙,这样他就能找出米小粮了。
——米小粮若真的被抓住了,就算我去看看也没用,若没抓住,我暂时也不必去看。
想到这里,项恒又继续坐下喝酒,尽管他的内心很难平静下来。
这时,阿腥已吃完了午饭,他一脸满足。
人们在吃饱饭的时候,总会一脸满足。
他走进铁匠铺,就看见项恒正坐在长椅上,一口一口的慢慢品酒。
阿腥叹道:“你看起来很闲。”
项恒苦笑道:“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把我的客人都弄跑了,我当然闲。”
阿腥当然知道“王八蛋”是在骂他自己,他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说:“至少我还是你的客人。”
项恒淡淡道:“你又不急着用那把刀,我又何必着急?”
阿腥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刀弄好?”
项恒看着自己的酒囊:“在我想弄好的时候,就帮你弄好。”
阿腥点点头:“很好,因为我真的不急着用这把刀。”
既没有米小粮的消息,也没有客人,只有阿腥这个恶魔守着自己。
总要找点事情做,于是项恒开始磨刀。
那把尺寸和无羁刀一摸一样的刀。
磨刀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既可以锻炼双臂的肌肉,也可以更加了解刀。
项恒一边磨刀,一边看着手臂上古铜色的肌肉,暗中叹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阿腥这时候又背着双手走进了铁匠铺,看着项恒磨刀。
项恒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你懂不懂得磨刀?”
阿腥不懂,于是摇了摇头。
项恒道:“这磨刀是一门不浅的技巧,刀口若磨的太薄,砍在骨头上就很难拔出来了,若磨的太厚,就砍不进去。”
阿腥笑道:“所以要磨的起到好处,才是一把宝刀。”
项恒道:“对,磨到刺进去要快,拔出来要爽的时候,这刀就磨好了。”
阿腥不懂得磨刀,用刀砍人的经验却也不少。
昨天他砍了一个人的手,今天晚上又砍下了另一只手。
项恒在吃过晚饭后,阿腥就把这只手拿了出来。
阿腥很随便的将一样东西抛在地上,项恒撇过眼一看,他又想吐,那又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从肘部一刀被砍下的手,断手在地上一滚,就沾满了黄泥。
他猛灌了几口酒,好让自己不吐出来。
阿腥一点吐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笑眯眯的问:“你想不想知道这只手为什么被砍下来?”
项恒忍着,转过头去看地上的手。
这只手和早上的那只手一样,又白又嫩,就像是女人的手,显然和早上的那只手是一双。
——难道这真是米小粮的手?
项恒摇了摇头:“我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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