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终于,在一身鞭伤中,任阔雄先倒下了。
玄蛇鞭的鞭尾,就好像一条毒蛇一样,插进了任阔雄肥厚的咽喉。
在任阔雄那庞大身躯倒下的一刻,任海莉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怔怔看着自己的父亲倒下去。
她正想做出反应的时候,玄蛇鞭忽然又甩了过来,像一条毒蛇一般,紧紧缠住了任海莉的喉咙。白芯素轻轻一拉,任海莉整个人就像风筝一样,向鞭子的主人飘了过去。
白芯素左手往前一探,刚好掐住了往自己飞来的任海莉的脖子,然后轻轻一提,就将任海莉整个庞大的身躯提在了半空。
任海莉全身的力气都已耗尽,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对方这么提着自己。唯一还在动的,就是那双一直向后挤的眼珠子,想看看自己的父亲究竟怎样了。
白芯素低声说道:“你不要看了,他已经死了。”
任海莉的脖子被用力的掐着,想喊也喊不胡来,她头顶的冷汗一直未停。
庞大的身躯上至少有一百道以上的伤痕,从衣衫破碎的空隙间,露出任海莉肥厚的皮肉。
面对如此残忍和恶心的画面,白芯素似乎也有些不忍了,她凝视着前方任阔雄的尸体。
——不要怪我残忍,对唐门和黑羽盟的敌人,我不能仁慈。
任海莉的五官在扭曲,瞳孔一会儿收缩,一会儿放大。
“在你死之前,我告诉你一件真实的事情吧。”白芯素眼里满是讥讽,道:“你是我见过最丑的女人。”
她说完这句话时,左手就用力的往下一沉,将任海莉整个人按在地上,然后那只柔软的右手,就向任海莉肥厚的脖子探了过去。
白嫩的右手,完全插进了任海莉肥厚的脖子,就好像一根牙签,插进了一块白豆腐一样。
肥胖的任海莉,既不能挣扎,也不能尖叫。
刺入肥厚脖子的右手,轻轻的握住了脖子中心的椎骨,然后就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任海莉双眼中失去光彩时,那只沾满鲜血和带着骨粉的右手,才从肥厚的脖子中缓缓拔出来。
白芯素看了一眼自己黏糊糊的右手,又忘了一眼单无言,傲然一笑,道:“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我一人对付他们,你只需要在旁边看热闹。”
单无言无言。
最后,白芯素的目光凝视在五官扭曲的任海莉的身上,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她的表情,是在表示对我的不满和不甘,还是对自己长相的愤怒?”
不远处的草丛里,两柄又宽又长的剑,正无声叹息着自己主人的宿命。
辰时,唐家堡北面三十里,山丘上。
君子亭内无小人。
“如今黑白两道,就好像这盘棋。”折扇轻轻指了指石桌上的棋局,宇文子乔淡淡说道:“若用颜色去辨别的话,黑子为**,白子为白道。”
萧楚文静静说道:“可是黑子和白子,从未有过正邪之分。”
宇文子乔道:“棋子和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人分正邪,棋子不分。”
萧楚文道:“所以宇文公子将人比做棋子,岂非很不恰当?”
“的确,但是这盘棋的局势,却是可以比喻如今黑白两道的。”宇文子乔凝视着棋局:“这局棋,黑子已败相大露,白子杀尽黑子,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宇文子乔默默道:“这局中的黑子,就如同黄雀组织,而白子,却是与前者对立的唐门和黑羽盟。”
萧楚文静静沉默,没有说话。
宇文子乔忽然道:“萧帮主可知道,黄雀在这局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萧楚文想都没想,道:“当然是最重要的那颗黑子。”
宇文子乔微微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莞尔道:“错了,最重要的那颗棋,并非黄雀,而是萧帮主你。”
萧帮主似乎有些吃惊:“哦?萧某人何德何能,成为这最重要的一颗棋?”
宇文子乔道:“黄雀的党羽中,只有义帮的实力最为雄厚,萧帮主文武过人,有号令义帮的权利,这最重要的黑子,当然是萧帮主莫属了。”
萧楚文似乎有些不懂,脸上写着疑惑,道:“黄雀自己为什么不但当这颗黑子?”
“当棋子是件很危险的事,黄雀又是个谨慎的人。”宇文子乔道:“黄雀本人在这局棋中所扮演的角色,不是棋子,而是执黑子的棋者。”
萧楚文的眼神有些空虚,仿佛是因为现在才发现自己是黄雀棋子的这件事,而给他带来的不甘。
秋风拂过君子亭,拂过石桌残局,拂过两个君子刚正的脸庞。
宇文子乔微微笑了笑,道:“在这局棋中,萧帮主自己选择了一步棋,一步非常高明的棋。”
萧楚文望了望石桌上的残局,凝视片刻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实在看不出萧某人哪一步棋下的好。”
“是最后一步。”宇文子乔笑道:“萧帮主最后一步,将黑子放回棋坛的这一步,下的非常高明。”
萧楚文苦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认输和放弃而已,因为黑子的确无力力挽狂澜了。”
“在小生看来,放弃和认输,也是一种勇气,是一种美德。”宇文子乔默然道:“这局棋中,黑子至少还可以拖延二十回合以上,结果却不会因为这二十步棋而改变,黑子已经死了。”
宇文子乔道:“萧帮主除了放弃这步棋以外,还可以放下别的事。”
萧帮主面无表情:“什么事。”
宇文子乔呼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件很重大的决定:“放弃你的执棋者。就好像方才放下黑子一样,放下黄雀吧。”
萧楚文似乎早就料到宇文子乔会这么说了,所以脸上并没有太激动和吃惊的表情,道:“理由呢?”
“任海莉、任阔雄和安凤,这几人现在恐怕已经送命了,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京四爷也是在劫难逃。黄雀现在败相大露的局势,就好像这黑子一样,大负而终不过是时间问题。”宇文子乔道:“小生能懂得萧帮主的用意,和黄雀联手,与唐门和黑羽盟血战一场,搏回义帮的荣誉。”
“请仔细想想,黄雀曾用奸计,烧了义帮的总舵干云庄,他是义帮的大仇敌。有仇不但不报,甚至还和仇人联手,续用奸计对付唐门和黑羽盟,试问,如此怎能搏回义帮的荣誉?”宇文子乔叹了口气,道:“如果萧帮主继续执迷不悟,恐怕会很难摆脱弃子的命运。”
萧楚文淡淡笑了笑,道:“宇文公子的几句话,似乎还不能成为萧某人背叛黄雀的筹码。”
宇文子乔轻轻的将折扇在石桌上放下,然后伸手在怀中摸索。
萧楚文看着他,既不怀疑他会在怀中摸出暗器,也不怀疑他会有何不轨之举。
他相信宇文子乔是个不做卑鄙之事的君子。
宇文子乔从怀里摸出一对黄色的牛皮信封,轻轻的递给萧楚文。
萧楚文一边接过,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宇文子乔莞尔道:“萧帮主放弃黄雀的筹码。”
萧楚文凝视着手中的两个丝毫无奇的信封,皱起眉头道:“区区两封信?”
宇文子乔道:“那不是信。”
萧楚文道:“是什么?”
宇文子乔默默道:“一份是唐门给义帮下的战书,另一份是宇文子乔和萧帮主之间的生死状。”
萧楚文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这是什么意思?”
“唐门和黑羽盟联手,诛尽黄雀和其党羽后,在来年的春天,小生会备上薄棺一具,粗坟一座,在无第三力量扰乱的情况下,在这生死状和战书之前,于君,以及整个义帮,做一场君子之战。”宇文子乔默然道:“不依靠黄雀的力量,光明正大的和唐门做生死之斗,才能博回义帮在江湖客心中的美名。”
宇文子乔道:“没有黄雀,没有黑羽盟,在这简单的局势下,对双方都有好处。”
萧楚文凝视着手中的两个信封,握紧,沉吟道:“看来这薄纸二张,的确可以成为萧某人叛离黄雀的筹码。”
“啪!”的一声清响,宇文子乔晃开折扇,微微一笑,道:“看来萧帮主的确是有在战书和生死状上签字的雅兴。”
萧楚文的语气还是很轻,他的眼中,似乎已抓住了什么,默然道:“萧某人言轻技薄,能得宇文公子高看一眼,心中实在惭愧。义帮能得到如此光明之战的机会,萧某人岂能不识抬举?”
宇文子乔道:“那就此说定,明年春天,就在这君子亭内,义帮和唐门,小生和萧帮主,做一场君子之战。”
萧楚文深深一揖,正容道:“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断臂的宇文子乔不能作揖还礼,只能微微鞠躬:“小生还有一件事,求萧帮主忙帮。”
萧楚文摇了摇头,道:“抱歉,这件事萧某人不能帮你,我知道宇文公子要求我什么。”
宇文子乔好奇的摇了摇折扇,笑道:“哦?”
“追随**枭雄黄雀,这件事萧某人做的的确不对,心中甚是有愧。”萧楚文道:“萧某人叛离黄雀,已有违君子行径,又岂可公开黄雀身份,对其加害。”
“萧帮主错了,萧帮主既然已接下战书和生死状,小生岂能得寸进尺,迫问于阁下黄雀的身份?”宇文子乔笑了笑,道:“阁下不会说出黄雀的身份,因为萧帮主是个君子。”
萧楚文苦笑一声,道:“看来萧某人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宇文子乔神秘的笑了笑,道:“如果小生和整个唐门的弟兄,连一只黄雀的身份都查不出来,来年春天,何来的资格和义帮一战?”
萧楚文皱着眉头道:“那宇文公子所求何事?”
宇文子乔默然道:“唐门和一帮决战的时候,求萧帮主放一个人。”
萧楚文道:“谁?”
“留星雨姑娘。”宇文子乔道:“小生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出现在战场之上,恳求萧帮主不要追杀一个女子。”
萧楚文道:“留星雨姑娘是黑羽盟和唐门的联姻之人,她年纪虽然不大,可是整个唐家堡里,除了唐婆婆外,她就是地位最高的女人。对义帮来说,她是个重要的对手”
“对小生而言,她比小生的性命还重要。”宇文子乔黯然道:“这件事对萧帮主而言的确有为难之处,小生用性命发誓,绝不会让她出现在这场君子之战中。希望萧帮主能君子成人之美。”
他缓缓起身,退后一步。
萧楚文的眼皮动了动。
“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那个断臂的书生,就这么跪了下去。
抛去尊严,抛去身份,在敌人面前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早就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
为红颜,膝下黄金又算什么?身份尊严又算什么?
那是男人们在红尘中最愚蠢的爱。
可是只有这最愚蠢的爱,才是最伟大,最真心的感情和爱。
萧楚文的脸色依然平静,并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淡淡道:“宇文公子,萧某人有个问题要问你。”
宇文子乔低着头,道:“请问无妨。”
萧楚文道:“如果你败在萧某人的手下,或杀或剐,或辱或刑,都由我萧某人说了算。如果在这个时候,我要你跪下求我,萧某人就愿意放你自由,你肯不肯跪?”
宇文子乔缓缓抬头,静静道:“不肯。”
萧某人豁然而起,亲自上前,伸手扶起宇文子乔,微微激动的说道:“好!宁死也不肯给敌人下跪的宇文公子,今天肯为了一介女流而给萧某人下跪,凭这份对留星雨姑娘的感情,萧某人答应宇文公子,绝对不会让义帮伤害留星雨姑娘一根汗毛!”
宇文子乔从地上起来后,又在石凳上缓缓坐下,右手有意无意的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脸色终于释然,道:“萧帮主能答应这件事,小生除了感谢外,心中大有愧意。”
萧楚文摆了摆手,道:“既然宇文公子心中惭愧,那就帮萧某人一个忙吧。”
宇文子乔道:“请说。”
“不管黄雀是个怎样的人,在他眼里,萧某人毕竟还是个叛徒。”萧楚文道:“请宇文公子在杀死黄雀前,务必要替萧某人道个歉。”
宇文子乔点了点头:“萧帮主的这等君子行径,小生岂能拒绝?”
萧楚文笑了笑,道:“义帮不杀留星雨,宇文公子替在下道个歉,这也算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宇文子乔苦笑一声,道:“一句道歉的话,能换回留星雨姑娘的性命,这对萧帮主来说并不能算是扯平。”
萧楚文道:“留星雨姑娘的性命并没有掌握在义帮手中,一句道歉的话,只不过换回了留星雨姑娘的安全而已。”
秋风若冬风,刺骨,寒冷。
满地枫叶似乎正无声的诉说着君子亭的故事。
君子亭内有两个君子。
萧楚文脸色忽然微微沉下来,道:“有一件事,宇文公子务必要牢记。”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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