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项恒指了指桌上的无羁刀:“我这把刀,刀柄和刀鞘都是黄金的。”
“我看见了,连刀格也是黄金的。”梦娇讥嘲的笑了笑:“可是这把刀不是无羁刀,就好像你不是项恒一样。”
这是项恒这辈子听过最讽刺的话,他用从未有过的苦笑说道:“这把刀为什么不可以是无羁刀,我为什么不可以是项恒?”
“江湖上一定有很多模仿无羁刀的人,你和这把刀或许就是其中之一。”梦娇微微抬了抬头,用很深沉很张扬的眼神看了看项恒,无奈的摇了摇头:“无羁刀绝不会这么随便的拿出来,一代豪侠项恒绝对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人。”
“我很没气度?”项恒笑的更苦:“你见过项恒?”
梦娇神气的笑道:“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这么了解项恒。项恒请我喝过三次酒,他是个很有气度的人,最喜欢喝葡萄酒。”
项恒忍不住在暗中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只要无羁刀一亮出来,梦娇就会发现他就是项恒。
她没有认出来,她的阅历太浅,想法太天真。
这是好事,他们现在是亡命徒,一个亡命徒,是不可以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处境的,哪怕是陌生人。
项恒现在脸上的表情很怪异——老子什么时候跟你喝过酒?老子最讨厌葡萄酒!
“你不知道无羁刀的长度和宽度。”梦娇那双大大的,骄傲的眸子盯着项恒,讽刺的说道:“因为你不是项恒,你不过是一个跟着两个狐朋狗友,和一个斯文败类以及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后面的小丑而已。”
女人通常都很讨厌别人说自己坏话,别人说自己不漂亮,这是所有女人最讨厌的。
忆柔很温柔,很懂事,但她毕竟还是女人,她明亮的眼眸里已经有了温温怒意。
“小丑”两个字项恒能忍得住,“狐朋狗友”和“不漂亮的女人”这几个字,他绝对忍不住。
“砰!”的一声,项恒怒拍桌子,大声道:“无羁刀重十九斤四两三钱,三尺八寸六分长,刀锋三尺三寸长,刀头一寸三分半宽,刀尾八分半宽,刀柄五寸六分长,刀格两寸三分宽,五分厚。”
梦娇怔住,痴痴的看着项恒。
第五回:赌博的男人(第二章)
“独孤飘雪不是个冷血动物,他不会杀光会贤庄里的人。等到我们走远了,他也就会离开会贤庄了。”项恒道:“所以萧楚文、原刑天、孙华通和水清涛这帮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他们或许会在我们前面设埋伏,也或许会在暗中追踪。”项恒开始讲解逃亡的规则:“我们不能住客栈,也不能吃买来的东西。”
“我们到达下一个城镇时,买一些自制的干粮,买一些必备的跌打损伤药,换一身衣服,然后再买一些普通的解毒药材。我们也应该考虑换个名字。”项恒像一个老爷爷给孙子讲故事一样继续说下去:“把身上的银票统统换成碎银子,以免大银票带来旁人的质疑。”
“到下一个城镇后,马车将代替我们的脚力。这样我们就可以较好的保存体力,应付各种突发状况。”项恒滔滔不绝的继续讲下去:“每到一个驿站,我们就要换一匹马,换一辆车,换一身衣服。让人查无可查。”
宇文子乔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项恒一样:“想不到你对这些江湖上的勾当这么了解。”
项恒傲然一笑,目光里流露出自豪和尊敬的神色:“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他”指的就是杨魁风。
宇文子乔忽然苦笑一声,道:“可惜你想到的这些,并不适合我们。”
项恒道:“为什么?”
“客栈不能住,别人的东西不能吃,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宇文子乔苦笑一声:“至于那些必要的装备,我们却不能买。马车也不能雇,衣服当然也不可能经常换。银票更不能兑现成银子。”
项恒奇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招摇的走下去?”
宇文子乔道:“买装备,换马车,都是在有银子的前提下而计划的。”
项恒的眼睛忽然瞪了起来,就好像第一次认识宇文子乔一样:“你没钱?”
“平时我身上多少有点银子,可是现在除了一串铜钱外,别说银票,连碎银渣都没有。”宇文子乔叹息道。
项恒道:“你的银票呢?”
宇文子乔道:“给了路边的一个小乞丐。”
项恒道:“给了多少?”
“全给了。”宇文子乔的语气一点也不后悔,好像在叙述一件大快人心的侠义之事:“我失去了一点身外之物,却让那个小乞丐可以有饭吃,有衣服穿,甚至可以不用继续乞讨。”
项恒苦笑:“你很大方,可是大方的太不是时候了。”
忆柔身上带着二两碎银子,项恒身上有五两三钱银子。所以三个亡命徒的全部盘缠,一共有六两三钱银子和一串铜钱。
宇文子乔道:“这些钱,可以让我们撑到苏州城了。”
项恒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光:“只要倒了苏州城,我们就可以暂时落脚了。”
宇文子乔君子莞尔:“苏州的家父定会欢迎二位。”
在到达苏州以前,几百里路上,六两三钱银子必须要很精密的分配。
所以三个亡命徒只能吃三文钱一个的大馒头,不投宿,也不雇马车。
每天买二十一个馒头,项恒吃九个,宇文子乔和忆柔各吃六个。
破庙和农家成了他们每天睡觉的地方。
忆柔自小在峨眉山长大,馒头这种东西当然吃的惯。
项恒虽然吃得惯馒头,可是却喝不惯太难喝的酒。
他已经连喝了三天最劣的米酒,喝的嘴巴都歪了。
倒是宇文子乔,显得非常轻松,一点也不像在逃亡,有空的时候,他甚至在修自己的指甲。他吃最便宜的馒头,喝最差的茶水,竟然也可以津津有味。
不过项恒最佩服宇文子乔的一点,那就是几天的逃亡,他一身洁白的衣服竟然还是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一身新衣服。
这两天还算太平,前面既没有埋伏,后面也没有追兵,三人走的还算轻松。
忆柔走累了,项恒就背着她走。项恒累了,忆柔就给他捶背按摩。
星光点缀的月色下,忆柔沉睡在项恒的怀里,他安详的微笑着,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忆柔的玉体上。
宇文子乔的微笑中,充满了羡慕和安详之意,仿佛从这两个人的身上,看见了这世界美好的一面。
其实宇文子乔所看到的世界,都是美好的一面,所以他才能永远带着笑容活下去。
这世上要是能多几个像他这样的人,那这世界定会显得美好许多。
只可惜事实总是和幻想背道而驰,现在的世界到处都是崔京龙那种遭人嫌的人。
现在三个人正走在一个无名的小镇,一条无名的街道上。
项恒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宇文子乔说:“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宇文子乔的脸色很满足,好像刚吃了顿饱饭似的:“还有七钱银子。”
“本来还有三两七钱的。”项恒叹道:“可是刚才我们经过那个路口的时候,你竟然把三两银子给了路边的乞丐。”
项恒的脸忽然板了起来,瞪着宇文子乔,仿佛债主看着欠自己钱的穷人一样。
靠七钱银子,是走不到苏州的。他好像要生气了。
忆柔显然发现了这点,她挽着项恒的胳膊,用很柔软,很轻的语气说道:“那个乞丐,比我们更需要用钱。你不要怪宇文公子了。”
“我怎么能不责怪他?”项恒板着脸说:“你应该把三两七钱银子全给那乞丐,因为乞丐的确比我们更需要用钱。”
宇文子乔苦笑。
忆柔也跟着苦笑。
项恒洒脱的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回了那个路口。
然后三人身上剩下的七钱银子,被项恒赏给了那个乞丐。
项恒现在笑的竟然比宇文子乔还满足,他拍了拍宇文子乔的肩膀,道:“以后看见乞丐,你就算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我也不会怪你的。”
宇文子乔苦笑道:“为什么?”
项恒看着那乞丐的背影,茫然说道:“我们饿不死,可是有很多人却会饿死。”
宇文子乔无奈的说道:“现在我们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赏给那个乞丐,是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项恒又拍了拍宇文子乔的肩膀,诚恳的说道:“你是宇文子乔,是个马上能弄到银子的人。”
每一个小镇上,都会有一家档次不算低的酒馆。
项恒已经好几天没吃肉,好几天没喝好酒了。
几天的奔波,忆柔的脸上好像也消瘦了许多。
项恒和忆柔坐在这酒馆靠窗的位置,可是宇文子乔却不在。
四菜一汤,和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好几天没吃到白饭的忆柔,今天的胃口总算好了些,吃的很斯文,吃的很香。她第一次发现炒白菜和米饭竟然这么美味。
项恒的胃口更好,他现在几乎可以吞得下一头牛。
他喝了一斤半竹叶青,吃了两斤白切肉,可是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好像不过是半饱而已。
忆柔和许多女孩子一样,食量并不大,她吃过一碗饭后,就感觉很饱了。她放下碗筷,望着一桌的酒菜,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们现在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项恒喝了一杯竹叶青,十分满足的呼了口气,笑道:“银子马上就来。”
忆柔道:“宇文公子为什么能弄到银子?”
项恒眯起了眼,高深莫测的说道:“他是个赌徒,一个从未输过的赌徒。”
一个城市如果有好的酒楼,通常就会有个赌坊。
宇文子乔走进这间赌坊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他出来的时候,竟然笑的满面春风。
一个赌徒如果是带着笑容走出赌坊的,那么他今天的手气一定不错。
“哗啦啦。”宇文子乔把几块碎银子从荷包里倒在桌上,苦笑着对项恒和忆柔说:“我进了无数次赌坊,这却是第一次,因为金钱而进那种地方。”
项恒道:“你以前赌博,难道不是为了赢钱?”
“不是。”宇文子乔君子莞尔:“一个赌徒如果是为了金钱而出现在赌桌上,那么他就已经输了。”
项恒道:“那你这个赌瘾最大的人,为什么赌博?”
“怡情,小生赌博向来有个规矩。”宇文子乔晃着折扇在桌前坐下:“输一点就走,赢一点也决不能留!”
忆柔数了数桌上的碎银子,道:“这里一共有七两五钱银子。”
项恒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宇文子乔,道:“你为什么不索性多赢点银子?”
“小生方才若继续赌下去,要么是输光,要么是别人输的倾家荡产。”宇文子乔淡淡道:“小生既不想输光,也不想看见别人输的倾家荡产。”
忆柔很小心的将碎银子收回荷包,柔声对宇文子乔说道:“宇文公子,你一定饿了,我让他们再给你炒两个菜。”
宇文子乔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道:“结完这顿饭后,我们应该还剩下七两银子,这点钱足够我们撑到苏州了。”
项恒笑道:“到了苏州,到了无名庄,你就摇身一变,又变回阔少爷了。”
小二端上一盘清炒豆腐,一盘土豆炒肉丝,还有一壶比较清淡的女儿红。
宇文子乔喜欢吃的食物和喜欢喝的酒一样,就好像他的人一样,清淡,不油腻,不奢华,不复杂,不烈。
他还没有动筷,已经有两个人走过来了。
两个人是从酒馆大门走进来的,四处张望后,看见宇文子乔后,就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长的一摸一样,显然是孪生兄弟。长得都很瘦小。
三角眼下,长着一个长长的鹰钩鼻,眼里总是闪烁着异样的贪婪。
两人进来的时候一脸漠然,看见宇文子乔后,脸色就变的得非常惊讶和高兴。仿佛江湖上用刀的人,忽然碰见了项恒一样。
项恒看了看这对孪生兄弟,又望了望宇文子乔,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认识?”
“宇文公子不认识我们。”左边的那人说道:“我们却认得铁骰书生。”
项恒看着宇文子乔的折扇,苦笑一声,他折扇上的六只叼骰喜鹊,就是铁骰书生最好的记号。
宇文子乔缓缓站起来,客气的笑了笑,对两人作揖:“原来是老千帮的帮主和副帮主。”
两人看见宇文子乔给自己作揖,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道:“我们兄弟二人在宇文公子面前,那真是班门弄斧了。”
项恒和忆柔两双疑惑的目光停留在宇文子乔的脸上,显然在问——这两个人是谁?
宇文子乔笑了笑,道:“你听没听过老千帮这个名字?”
项恒和忆柔同时摇了摇头。
宇文子乔道:“老千帮是一个赌徒聚集的帮派,每一个帮众都是赌技精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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