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他指了指背后的无羁刀,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领教无羁刀的。”然后他又指了指另外一把普通的雁翎刀,道:“你看这把雁翎刀,就是为你这种没资格领教无羁刀的渣子,所准备的。”
水清涛忽然跃了起来,紫金刀举过头顶,风声呼呼,一股力劈华山的气魄。
——半空中的水清涛是苍鹰,带着微笑伫立在原地的项恒就是兔子。
水清涛的耐心原本很好,现在他的耐心很显然已经磨光了。
凭他的身份和地位,决不允许一个后生小辈在自己面前这么张狂。
一个越洒脱的人,耐心往往就会越差。项恒刚好是个很洒脱的人。
所以他的耐心也磨完了,他的刀也拔出来了。
只不过水清涛砍下去的这记紫金刀,顾虑着项恒的招式和自己全身的破绽。
项恒可没他那么有耐心,没他那么费事。他一刀砍出去,根本就不给自己留余地,只要能劈中敌人就行。
“叮!”的一声金属脆响,紫金刀脱手飞出,落在了地上。
不过落在地上的紫金刀,已经从“一”变成了“二”。
水清涛面如死灰。
下一刻,地字四号房里,传出了一声仿佛杀猪的嚎叫。
水清涛咬着牙,在流血。
项恒则用手帕擦着刀锋上的血,悠悠的说道:“好了,你可以滚蛋了,当然,你要在金陵城里找家能收留你的酒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水清涛既没有被刺中要害或致命穴道,四肢也很健全,可是他的表情,却比一个死人还难看。
男人只有一个地方被刺中,才会有这种表情。
其实水清涛应该感谢项恒才对,因为对方替自己将来的人生节省了很大的一笔钱——嫖妓的钱。
项恒微笑着说道:“因为金陵城里的三十五家酒楼,有三十三家是不会接你这一单生意的。”
水清涛的冷汗滚滚而下。
项恒头也不回的走了,在走之前,还指了指地上的那块银子,道:“滚之前别忘了那锭银子,那是找给你的。”
整治一个强奸犯最好的办法,就是项恒的这个办法。
柳儿还是个小姑娘,自己被糟蹋了,也不敢声张,生怕别人歧视她。就好像水清涛失去了男人的能力,也没脸声张一样。
项恒带着随和的表情,走在金陵城的大街上。
这个时候,他碰见了刘康。
会贤庄大庄主扬海霸,是个城府极深,阅历丰富的人。二庄主杨魁风则是条能伸不能缩,杀人如草不闻声的硬汉子。至于会贤庄的大少爷项恒是个什么角色,大家都很清楚了。
刘康是会贤庄的管家,也是会贤庄里最老实的一个人。
老实人不会说假话。
他一看见项恒,就马上跑过来,激动的说道:“少爷,有份美差事,你干不干?”
项恒笑了笑,道:“有美差却不干的人,一定是个呆子,我并不是呆子。”
刘康说道:“刚刚我在城门口,碰见了忘尘师太和沈忆柔姑娘。”
项恒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光。
刘康激动的继续说道:“她们师徒俩接了英雄帖,就赶来金陵城了。”
项恒用同样激动的语气说道:“她们现在在哪?”
刘康道:“她们决定在飘香楼里住两天,等煮酒会结束了再离开。”
项恒道:“那她们现在在飘香楼?”
刘康道:“她们说第一次来金陵,要在城里转转,然后在去飘香楼。”
项恒笑的更开心了,道:“美差,指的就是在飘香楼里给她们接风洗尘?”
刘康的头点的像拨浪鼓。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他妈大的一件美差!”项恒说完这句话后,脚下就好像生出了一对风火轮,飞快的冲向了飘香楼。
项恒是个洒脱的人,对任何事都很洒脱,甚至对女人也一样。
无羁刀的铸造师,沈苍,和杨魁风扬海霸是朋友。
沈苍的弟弟,叫沈木。
沈木的女儿,叫沈忆柔。
沈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忆柔五岁的时候,他就病逝了。忆柔的母亲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也病倒了,第二年也跟着去世了。
忆柔的伯伯,也就是无羁刀的铸造师沈苍,将六岁的忆柔送上了峨眉山,拜忘尘师太为师。
项恒就是通过沈苍认识忆柔的。
那是三年前的事,那一年,桃花开的最红的时候,项恒在沈苍的“剑堂”里遇见了忆柔。
那一年,杨魁风带着项恒去沈苍那做客,小住几天,切磋切磋武艺,喝喝小酒。
忘尘师太这个时候,刚好带着忆柔,来看望伯伯,顺便也小住几天。
忆柔是个很懂事,很端庄,很温柔,很善良的姑娘。
她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是她温柔的表情在项恒眼里,是这世上最完美的一张脸庞。
小住的这段时间里,杨魁风、沈苍和忘尘三人整天黏在一起,谈天说地,哪里顾得上项恒和沈忆柔这两个年轻人?
项恒的脸蛋也不俊美,但他的人格和气度绝对可以弥补这一点,所以忆柔就迷恋上了项恒这个有趣的人。
就好像项恒迷上了这个温柔的忆柔一样。
项恒是个洒脱的人,对任何事都洒脱。
他握住忆柔的手,坚定的说:“跟我走吧!什么都不要想!”
忆柔幸福的快飞起来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私定终身了。
当然,年轻人若要乱来,长辈们当然要阻止。
杨魁风阻止不了项恒,沈苍和忘尘师太却可以阻止忆柔。
所以忆柔跟着忘尘回了峨眉山,项恒只能跟着杨魁风回到会贤庄。
不过这三年里,项恒每年总是带着一张笑脸,去“看望忘尘师太。”
忘尘师太也很喜欢这个有趣的年轻人,给他讲道,讲佛法。
项恒的耐心并不好,能将那些文绉绉的佛道听入耳朵,完全是因为忘尘师太旁的忆柔。
别人不专心,都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的。可是项恒更干脆,一边耳朵里没有出,因为另一只耳朵没有进。
忆柔总是抿着嘴笑,说项恒笨。
现在忆柔已经到金陵了,项恒又可以和她相聚一段时间,他怎能不兴奋,不高兴,不激动?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与久违的情人相聚这件事更加幸福?
现在项恒正带着一张笑脸,坐在飘香楼的饭桌上,等待着忆柔和忘尘师太的到来。
当项恒喝道第十八杯酒时,忘尘师太和忆柔两个人就出现了。
两张原本带着一丝倦意的脸庞,一看见项恒,疲倦就一扫而空了。
项恒笑道:“久候二位了。”
两人在桌上坐下,饭菜也上来了。
在忘尘师太这位中年尼姑前,酒是不能再喝了,桌上也都是素菜。
忘尘师太和项恒客气几句话后,也开始动筷了。
忆柔在师傅身旁,不多嘴,很安静的微笑。
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子。
忘尘师太望了望桌上的饭菜,忽然笑道:“我记得柔儿提过,说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莲藕?”
项恒也笑了,指着桌上一盘清炒莲藕,道:“在我眼里,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莲藕,而世界上最好吃的莲藕,就是飘香楼里做出来的莲藕。”
这碟莲藕切的大小均匀,色泽白嫩,乃藕中上品。
“出于污泥而不染,嗯嗯,莲藕是一种很奇妙的植物。”忘尘师太道:“那么飘香楼的这盘莲藕,有没有菜名儿?”
“当然有。”项恒笑道:“这盘莲藕叫‘五百九十四孔’。”
忘尘师太道:“这是盘莲藕刚好六十六片?”
项恒笑道:“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六片九孔莲藕,不多一片,不少一片,共有五百九十四个孔,故而得名。”
忆柔安静的坐在师傅旁边。
片刻后,桌上的饭菜已残。
项恒抹了抹嘴,道:“大师为什么不移驾会贤庄?那里可比这飘香楼安静多了。”
忘尘师太正容说道:“我们师徒两人,是接到英雄帖才来到金陵城的。我们如果住在会贤庄里,别人难免会有些议论。”
项恒脸上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忘尘师太道:“你说。”
“大师怎么会来参加煮酒大会?难道大师也有兴趣研究黑羽盟的形势?”项恒道:“大师法号忘尘,岂非正是忘记尘世?”
忘尘师太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们来这金陵城,并不是为了参加煮酒会,而是另有目的的。”
项恒的神色忽然变的有些紧张:“我能知道么?”
忘尘师太望了一眼一旁的忆柔,慈祥的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要是还不识趣的走开,恐怕你们两个会不乐意了。”
项恒笑,因为她说对。
忆柔的脸色有些发红。
忘尘师太摸了摸忆柔的后脑勺,笑道:“就让柔儿告诉你事情经过吧,你们好好聊聊。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于是项恒再一次来到柜台,对账房先生说:“还有没有上房?”
账房先生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脸笑意的项恒,连忙点头,道:“有,天字四号房的客人刚刚走。。。”
项恒大手一挥,道:“换一间!”
这账房先生哪里知道水清涛被项恒放血的事?连忙点头,道:“有有有。。。天字三号房,行不?”
于是绝尘师太就走上楼,走进了天字三号房。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清掉,小儿端上一壶茉莉花。
现在桌上只有项恒和忆柔两个人。
项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忆柔就迫不及待的先说了:“师姐叛离峨眉了!”
项恒已经到嘴边的俏皮话,就这么被咽了下去,皱着眉头道:“你的若雪师姐?”
忆柔点头,道:“嗯,这是上个月的事,她打伤了几名女弟子,离开了峨眉山。”
项恒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忆柔摇头,道:“不知道。”
项恒皱着眉头道:“她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忘尘师太更是比她亲娘还亲,你的这个若雪师姐就这么翻脸无情?”
忆柔道:“是呀,也不知道师姐怎么了。。。”
项恒道:“你和忘尘师太那么了解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忆柔的头垂了下去,低声道:“师姐虽然和我与师傅很要好,但她素来不喜欢说话,所以我们对她的了解并不深。”
项恒道:“这应该就是你们来金陵城的原因吧。”
忆柔点了点头,道:“同门的师姐们在金陵城里找到了她,但她拒绝回峨眉山。甚至要大打出手,师傅知道了这件事,无奈之下,只能亲自下山。”
项恒道:“你们和若雪约好了?”
忆柔点了点头,道:“对,师姐毕竟还是尊重师傅的,所以当她听到师傅要亲自下山找她时,她答应和师傅见面。”
项恒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懂了。”
忆柔眨了眨一双大眼睛,道:“怎么?”
项恒道:“忘尘师太下山的时候,刚好接到了英雄帖。她老人家来金陵城的目的是为了找回徒儿,英雄帖在手,碍于面子,也只能出席煮酒会。”
忆柔道:“嗯。”
项恒道:“那你们约好在哪见面?金陵城我很熟悉。”
忆柔道:“戌时正,万灯楼。”
项恒笑道:“我应该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吧?”
忆柔道:“只有你和我去,师傅她老人家不去。”
项恒道:“为什么?”
忆柔道:“因为师傅说,以师姐的脾气,她绝不会说出这次叛离出逃的原因,只有我这个师妹,她或许可以说出苦衷。”
项恒又笑的,但笑的比刚才坏一些:“那么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万灯楼,会你这个若雪师姐?”
忆柔的脸色也有些红了,道:“是这样的。”
男人们最喜欢的使命,就是护花。
男人们最喜欢的任务,就是救美。
项恒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若雪师姐出走后,都在做什么?”
忆柔转了转眼珠子,道:“听人说,和一个姓独孤的剑客在一起。”
项恒全身大震,表情吃惊的就好像听到了一件极大的秘密一般:“那个剑客叫独孤飘雪?”
忆柔眨了眨眼睛,道:“好像是的。”
戌时正,秋风温柔的就好像月色一样。
金陵城中的三十五家客栈,只有两家不是会贤庄的产业,万灯楼刚好就是其中一家。
有些无聊的人,数了一夜,然后得出了结论:万灯楼里,的确有一万盏灯。
金陵城中晚上最亮的地方,就是万灯楼,月亮不过是第二亮而已。
这样的一个酒楼,生意当然不会差。
忆柔和项恒坐在万灯楼最偏僻的角落里,这个时间,在没有预定的情况下就能有一张空桌,就算是角落里,但也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若雪是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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