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单雄道:“三更了。”
沈苍道:“所以我们该去睡觉了。”
单雄道:“还不能睡。”
沈苍道:“你不困?”
单雄道:“我很困,但还有一个重要的疑问压在我心头,所以我还顶得住。”
沈苍道:“什么疑问?”
单雄道:“对你的疑问,我们要好好谈谈。”
沈苍道:“对我有什么疑问?”
单雄道:“你可能是黄雀。”
第十一回:第三桩血案(第一章)
沈苍全身一颤,显得非常吃惊,道:“你开玩笑?我为什么会是黄雀?”
单雄道:“黄雀控制朱梦航,一共做了三件事。”
沈苍点头:“第一是夺走了无羁刀,第二借项恒之手杀了莫魂,第三暗杀了黑羽城里的夜班守卫。”
单雄道:“黄雀让朱梦航去夺无羁刀,原因当然是因为自己想占有。”
沈苍点头,表示同意。
单雄道:“所以无羁刀最后应该是会落在黄雀的手里。”
沈苍苦笑:“无羁刀刚好落在了我手里。”
“只有无羁刀的威力,才可以破开幻簧玄洞的门,这一点,打造无羁刀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单雄道:“你虽然把无羁刀还给了项恒,但很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幻簧玄洞,得到了轮武秘录。”
沈苍道:“凭这些猜测,你就怀疑我是黄雀?”
单雄点头,表示同意。
沈苍道:“你能想到的这些,项恒是否能想到?”
单雄道:“是的,他不笨。”
“那么,他为什么不怀疑我呢?”沈苍欣慰的笑了,道:“因为他了解我,想到了许多你想不到的事。”
单雄道:“他还想到什么?”
“第一,我沈苍如果要轮武秘录,那么不用在今天,早二十多年前就可以行动了。”沈苍道:“第二,我与杨魁风扬海霸相交了几十年,我的为人,项恒非常清楚。第三,沈忆柔是我的亲侄女,我还不至于对自己的亲侄女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第四,我和黑羽盟没有梁子,没必要派人进入你们的黑羽城行刺。”
沈苍苦笑:“我只不过是凑巧的从朱梦航身上夺回了无羁刀,你何必想这么多。”
单雄沉声道:“无论你说的是否真假,在没确认你清白以前,我绝不会放你离开黑羽城。”
沈苍道:“那最好,我也想清清白白的来,干干净净的走,省的麻烦。只不过,你的城府这么深,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不是黄雀呢?”
单雄的眸子里闪着智者的光辉,他缓声说道:“很简单,只要去幻簧玄洞看一看,万斤玄铁门是否安然无恙,就能证明你是不是黄雀了。”
沈苍下意识的作揖,目光里尽是赞赏和佩服之色:“好办法,黑羽盟的盟主果然有两下子。”
单雄又道:“只要那万斤玄铁门黯然无恙,那么,你就可以完好无损的离开黑羽城了。”
沈苍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
单雄道:“问。”
沈苍道:“你这般怀疑我,为了什么?”
单雄道:“为了项恒,你若是黄雀,我会把你绑起来,送到他面前。”
沈苍的脸色更加惊奇:“你对他这般着想,是不是也因为敬佩项恒的人格?”
“你错了。”单雄冷笑:“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救过我妻儿和七个得力的手下。”
黑羽城的夜晚,永远是宁静的。
今夜,却有琴声。
琴声很狂放,很响,一曲“酒狂”将英雄好汉的气概描绘的滴水不漏。
今夜的黑羽盟虽有琴音,却显得更加寂静。
这狂放的琴声,将单无言这个英雄背后的寂寞表现的绘的淋漓尽致。
他顺着琴声寻来,然后他看见了在月下抚琴的宇文子乔。
他在宇文子乔的对面坐下,在七根琴弦间游动的手指,就停了下来。
单无言的目光里,写满了自卑和惆怅,他有说不尽的悲哀。
宇文子乔没有问,因为单无言绝不会回答。
当一个少年学会隐藏痛苦时,那么,他就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
隐藏的越深,就代表越成熟。
只有不懂世事的毛孩子,才会到处跟人倾述自己的痛苦。
因为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痛苦,不但不会减缓痛楚,还会令别人也替你痛苦。
就好像你越和朋友分享快乐,你和朋友就会越开心一样。
宇文子乔能给予单无言的安慰,就是一抹微笑:“小生的琴技,怕是还很生疏。”君子永远是谦虚的。
单无言看见他脸上的微笑,心里的痛楚果然减轻了许多,也跟着微笑:“你过谦了,听了你的琴声,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宇文子乔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种声音不会骗人,那就是音乐。”
单无言道:“那你觉得,这世上最骗人的声音是什么?”
“人的声音。”宇文子乔君子莞尔:“人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单无言道:“我说的话,至少还是真的比假的多。”
宇文子乔道:“我相信你,就好像相信项恒一样。”
单无言道:“那么你今天又听到谁说假话了?”
宇文子乔道:“我不敢十分确定,至少可以断定,朱梦航太可疑了。”
单无言道:“为什么?”
宇文子乔道:“黑羽城如果是个大坛子,赵黑六就是坛口,那么,你见过想从坛口逃脱的甲鱼么?”
单无言沉思:“你的意思是说,朱梦航早以料到我们会从赵黑六下手,她是故意让我们擒获的。”
宇文子乔道:“朱梦航想不到,能想到这些的,自然是在她背后操控的黄雀。她既然能混进黑羽城,那么就一定有办法溜出去。可是她却轻而易举的就被我们擒获了。”
单无言无言。
“而且朱梦航被我们擒住后,嘴巴竟然这么快,马上就说出萧楚文是背后的黄雀,马上也带项恒去忆柔姑娘的所在地。”宇文子乔晃着折扇,深思:“朱梦航是个脾气很倔的人,怎能如此轻易的就说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单无言道:“因为她害怕黑羽盟的酷刑。”
宇文子乔道:“小生敢用人头打赌,她身上至少藏着好几只活毒。就算她看见了刑具,在放手一搏之前,她绝不会认输。”
单无言苦笑:“无论黄雀和朱梦航要玩什么阴谋诡计,现在他们什么都没得到。”
宇文子乔的脸色变的有些严肃:“你错了,朱梦航现在已经带走了项恒,也成功的逃离了黑羽城。”
单无言沉默,然后又忽然一惊,大声道:“她不是带项恒去找沈忆柔,而是带他去掉进一个陷阱!”
宇文子乔的脸上也写满了担忧:“虽然不能肯定,却有这个可能性。”
“陷阱?这世上还有能困住项恒的陷阱?老娘从未听过如此可笑的笑话。”白芯素大笑着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流星七血刀。
夏元空怪笑:“朱梦航那婊子,能挖出什么好陷阱?项恒怎么会掉进这只母狗的陷进!”
单无言瞪着他:“朱梦航这婊子母狗的确没什么,可是你别忘了,她身后可是有一只黄雀在撑腰。”
夏元空大手一挥,道:“不怕,我们兄弟七个杀过去,看这婊子能挖出什么陷阱。”
白芯素刚才说没有陷阱能困住项恒,但她的态度马上变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七个最好过去支援。”
她的外表像个男人,内心还是非常细的。
宇文子乔缓声道:“他们还走的不远,你们最好在后面跟着,以免打草惊蛇。”
“这个主意非常好。”白芯素道:“老大,老六和老七,你们三个去支援。”
西门笑、刘不平、风延庆和马一翎不乐意了,风延庆怒道:“为什么不让我们七个一起去?”
白芯素道:“因为你们四个,还有少主和我,要去一个地方。”
刘不平忍不住问道:“什么地方?”
白芯素道:“这个地方叫干云庄,就是萧楚文住的地方。”
然后夏元空、钱丈坤和丘谭三个人,在马槽里各选了良马,消失在和项恒消失的同一个方向。
宇文子乔脸上的担忧还未完全消失,他问白芯素:“若朱梦航和黄雀真的设下陷阱,凭他们三个能应付么?”
白芯素哈哈笑道:“肯定能,如果前面有龙潭,那他们三个就是斩龙的哪吒!”
宇文子乔叹道:“前方若是虎穴呢?”
白芯素笑的更大声:“那他们三人就是打虎的武松!”
单无言拍了拍宇文子乔的肩膀,安慰着说道:“你别忘了,除了这三人,项恒也在呢。”
明月下的项恒,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酒囊快扁了。
车棚里的朱梦航,被绳子绑着,但她还是缩成一团睡着了。
项恒睡不着,他有太多失眠的理由。
他若睡觉,不但耽误找到忆柔的行程,还会让朱梦航有逃跑的机会。
守着她这么一个恶魔,无论是谁都睡不着。更不论这恶魔是否被绳子捆着,是否睡着了。
每当想起那天的午后,那日的小屋,项恒惆怅的眼神中,困意就更少了。
他的拳头上,仿佛还散发着莫魂血腥的恶臭。
月下的人,比昨日更憔悴一分。
却没人看得见。
项恒沉如水的表情中,还带着一丝微微的莞尔。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学会将痛苦隐藏在微笑中。
他多么想快些看见忆柔,同时,又很害怕看见她,觉得没脸出现在忆柔的前面。
这些复杂的问题,项恒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清楚。
直到曙光升起,他终于感觉到有些疲倦了。
跑了一夜的马也疲倦了,此刻正在大口喘息。
朱梦航醒过来了,比起人和马,她就精神多了。
项恒听到车棚里的动静,缓声道:“你醒了。”
朱梦航道:“你一夜没睡?”
马车在森林的角落里停下,项恒和马匹都需要片刻的休息。
项恒看了一眼头发有些凌乱的朱梦航,道:“你是不是饿了?”
朱梦航的脸上,露出了女人本性的温柔:“我好饿,你在关心我吗?”
“我非常关心你。”项恒将酒囊的盖子盖上,道:“你如果饿死了,谁带我去找忆柔?”
朱梦航温柔的脸庞马上沉了下去,就好像母夜叉:“你如果想看见你的小情人,那么就最好赶快给姑奶奶找些吃的。”
项恒道:“这一带的地形你比我熟悉,所以你应该知道,方圆百里内,别说农户,就连狗窝都没有。”
朱梦航道:“那你就让我饿死吧。”
项恒非常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就算有村落小镇,也找不着山珍海味。当然,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我带着干粮。”
干粮袋里有十几个烧饼,他随随便便的扔给朱梦航一个,道:“想活命,你就吃。”
朱梦航显得非常不耐烦,扭过头,闭上眼满脸不屑的说:“本姑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吃粗粮。”
项恒已经吃下半个烧饼,他吞下后,语重心长的说:“那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朱梦航来了好奇心,道:“什么故事?”
“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动荡时代,人们靠草根树皮充饥。你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年代,但你应该能想象到,万里以内,都是饿死的骸骨。”项恒道:“在那个年代里,只有吞得下观音土和树皮草根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酒囊的盖子又被打开了,项恒浅饮一口,举起第二个烧饼,继续说道:“能吃这种苦的人并不多。可是,有一个人,他吃树皮草根的态度,就好像你吃山珍海味一样,非常满意,觉得非常好吃,于是,这个人活下来了。”
朱梦航的表情,就好像在吃草根树皮:“这人是疯子?”
“他不是疯子,也不是懂得生存的人。”项恒惨然笑道:“这人不过是个残废,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他的舌头就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朱梦航也在叹息,感觉不到佳肴的美味,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所以他才吃得下草根和树皮。”
“是的,这人虽然在战乱中存活下来了,却非常痛苦。盐巴、海水、黄泥汤、观音土,这些在他嘴里,都是没有任何味道的。”项恒道:“他从未尝过什么是甜,什么是咸,他做梦都想用自己的舌头尝一尝美味佳肴。”
朱梦航叹道:“如果是我,我会比这人更痛苦。”
项恒的眼里,带着默默的无奈,苦笑:“后来有一天,这人的味觉忽然就恢复了。”
“太好了,这人终于能尝到什么是甜,什么是苦了。”朱梦航的双手若没有被绳子捆着,她一定会拍手替这个人感到高兴的:“那么后来呢?这人是否幸福的活下去了?”
项恒凝视着朱梦航的眸子里,带着不屑的讥讽,不知道是在嘲笑朱梦航,还是在嘲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