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今天上山打柴的老刘头说呀,仙鼎山的山道被震的稀里糊涂,就是不知道这仙鼎宫是否无恙咯。”
“要我看呐,这仙鼎宫估计也被震的差不多了。”
“任阔雄和她女儿任海莉,在仙鼎宫的大堂上挂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八个字,要医术是有医术,要本事也是有本事,但就是没有这医德啊。”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拒绝了多少快死的病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哈哈,我看就是个见死不救。”
“所以他们这次就遭报应喽!”
宇文子乔就在王龙客栈最舒服的客房里,躺在一张整间客栈里最柔软的床上,盖着一条全百草镇最暖和的鹅毛被。
他还没有醒,他在昏迷。
当他感觉有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断臂处还在痛,感觉到全身都酸痛难忍,然后他听到耳边有个世上最甜蜜的女孩子声音:“子乔!”
宇文子乔缓缓的睁开眼,当视线还是白蒙蒙一片看不清楚事物的时候,就又听见那个声音:“你醒了,太好了!”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留星雨,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留星雨,他能记住她的声音,或者是忘不掉。
“真累呀。”宇文子乔皱着眉头说道:“小生昏迷了很久吧?”
留星雨给他倒了杯水,又扶起宇文子乔半卧在床上,道:“不久,也才三个时辰。”
宇文子乔看见佛光舍利就摆在桌子上,微微的松了口气。
“项恒呢?”
“在隔壁的房间,也还在昏迷。”
“伤的重么?”
“性命没有大碍。”
“李若雪呢?”
“也无大碍,只有些皮肉伤。”
宇文子乔叹了口气,道:“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了,救了我们。”
留星雨道:“安她凤走后,我召集了唐门的弟子,上山查看情况了,死者已经被我们下葬,伤者已经被我们抬回王龙客栈。义帮的长老林百路和苏冰。。已经。。。。唉。。”她没有再说下去。
宇文子乔仔细的观察她,已经看出她脸上的忧伤了,其实不用仔细观察也能看出来。
这么美的一个女人,在忧伤时,那表情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了,一个稍微血性点的男人看见她现在的表情时,就一定愿意为她去死。
因为留星雨在忧伤,宇文子乔也跟着忧伤,更因为留星雨现在忧伤的表情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独孤飘雪。
“独孤飘雪呢?”宇文子乔叹了口气,缓缓的问道,尽管他已经知道结果。
留星雨摇着头:“我只找到这个。”说着她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样另宇文子乔震惊的东西。
这件东西尽管宇文子乔没摸过碰过,只是看过而已,但却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件东西,江湖上有许多人也只是看过这件东西,但却从来没人忘记过。
那是一柄剑,独孤飘雪的剑。
黑色的剑鞘竟然没有一点瑕疵,黑的发亮,在那么强烈的地震中,这柄剑竟然生存下来了!
宇文子乔闭上眼睛:“他真的死了?”
留星雨道:“我们在仙鼎宫的废墟下挖出许多尸体,也挖出了许多肉酱,但就是没有独孤飘雪的尸体,恐怕他真的已经。。。”
这把剑若没有被握在主人的手里,那就表示主人一定出事了。
他死了,留下的却只有一柄剑。
却没有一个为他送葬的人。
却不是一个剑客应有的死法。
寂寞一生后的结局,竟然是比寂寞更孤寂的死亡。
他死了,剑亦死。
这是多么可悲而又残忍的事实。
他死了,可是精神却还在!
宇文子乔道:“他死了,但剑客的精神还在。”
留星雨道:“直到他死的一天,还是没有人能接住他的第二剑。”
“他的第二剑。。。。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就连第一剑我们也看不到了。”
“好像从来没人看过他的剑。”宇文子乔忽然道:“我们为什么不看一看独孤飘雪的剑究竟是一柄什么样的剑呢?”
留星雨道:“我们不能看。”
宇文子乔道:“为什么?”
“因为他说过,剑不是用来看的。”
“难道你不好奇?”
“我当然好奇,但我更加尊重独孤飘雪。”
宇文子乔在转移话题了:“任海莉和任阔雄呢?”
第二十六回:逝去的剑客(第二章)
“他们到没什么,一点皮肉伤,就睡在楼上。”留星雨黯然道:“倒是若雪,伤的不是很重,却很没精神。”
“怎么回事?”
“她一被抬回王龙客栈,就醒过来了,对着窗口一直发呆,滴水不进。”
王龙客栈里的客房已经住满了,都是留星雨带人从仙鼎山上抬下来的伤者,唐门的弟子奔走在过道上,疼痛的呻吟声和脚步声,闹的整个客栈一点也不安静。客栈的老板也不安静,一个人一边偷笑一边数着留星雨赏给他的银子,不但有钱赚,还有美女可以看,这单买卖可以说是客栈老板一辈子里最舒服的生意。
王龙客栈里有一间客房比较安静,这是一件装饰优雅的上等客房,客房里有一张红木龙纹桌,四张红木龙纹椅,桌面上有一把刀,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忆柔正用一块雪白的丝布,神情黯然的擦着无羁刀。
项恒昏迷在被窝里。
忆柔的脸上还缠着绷带,虽然若雪带来了还容丹,可她一点也不开心。
为了还容丹和佛光舍利,她的男人和朋友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
她的眼神看起来却很愉快,难道看着项恒昏迷不行这件事值得她愉快?
她只想当项恒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自己不是惆怅的,她已懂得,项恒永远不愿意看见自己不开心的表情。
忆柔很仔细的擦着无羁刀,直到她擦干净了刀鞘上最后的一丝污垢,才缓缓的把刀收进刀鞘,然后来到床前,帮项恒拉了拉被子的角。
又盯着他平凡的脸看了许久,看着这个为自己出生入死的男人。
她也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就在她痴痴的盯着项恒那张脸看时,他就醒过来了,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忆柔。
忆柔一见他醒来,就高兴的瞪大了眼睛,喜道:“你终于醒了。”
项恒微微一笑:“还容丹,没弄丢吧?”
忆柔也微微笑:“放心吧,没有弄丢。”
“没丢就好,这点小伤也值得。”
“多亏了及时出现的星雨姑娘。”
“我欠她一次。”项恒一想起留星雨,就想起了她顽皮狡猾的微笑。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我来喂你。”
项恒不答,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当他移动手臂的时候,能感觉到全身的酸痛,可是他不在乎。
一个真正的男人若真心想抓住一个女人的手,岂会在乎那一点点疼痛?
他缓缓说道:“我不饿,脸上的伤好些了么?”
当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又怎会饿?
忆柔道:“好些了,没以前那么疼了。”
项恒微笑道:“放心吧,有了还容丹,你就又能像以前那么漂亮了。”
忆柔只感觉心里一阵暖意,项恒看了看四周,已经看出自己身在王龙客栈的“地”字二好房,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的无羁刀上,道:“无羁刀被你擦的好干净。”
忆柔听他夸奖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星雨姑娘叫人把你抬回来时,无羁刀沾满了黄泥呢,我擦了好久才擦干净的。”
项恒看着他自己的刀,沉吟道:“不过以后不要擦我的刀了,最好连碰都别碰。”
一个愿意为自己女人去死的男人,却不让她碰自己的刀?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就连忆柔也不能理解:“为什么?”
项恒缓缓说道:“刀不是女人该碰的东西。”
他宁愿自己的刀一辈子都那么脏,也不愿意让心爱的柔儿去碰那柄杀人的刀,他的刀不是善良的刀。
也并非邪恶。
所有的刀都可以杀人,只要是杀人的刀,就绝对不是善良的刀,哪怕杀的都是恶人,但也改变不了杀人是这世上最不善良的事情的事实。
只有当迫害到善良的人时,才能称为邪恶,无羁刀没有伤害过善良的人。
项恒的刀,不善良,却正义,他的人也一样。
正义和善良的意思本就不同。正义的人不愿让自己人受到伤害,而善良的人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他人。
善良和正义的区别,本就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忆柔许久没有说话,忽然问道:“我们现在怎么打算?”
项恒沉思,许久之后才闭着眼睛说道:“先把你的脸治好,等我恢复体力后,我要先去一趟飞瀑山庄。”
忆柔握紧了他的手,紧张了起来:“你一定要和冷云风一绝死战吗?你们两个何来的仇怨?”
项恒道:“有些事,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忆柔道:“我只明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你爹爹的凶手还未找到呢!”
项恒苦笑道:“何止杀父凶手未找到,就连杀害师父的仇人也没找到,就连我不认识的娘亲也还未寻得。”
忆柔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所以我们要先替你爹爹报仇,找到你娘,然后我们就过着幸福的日子,为什么还要和冷云风纠缠不清?”
项恒道:“当袂不血找上一个人时,那这个人已经不可能逃脱,甚至已经可以算个死人。我也不能,更何况我真的很想和他一决高下。”
忆柔道:“你就想去送死?”
“离下正月初五还有二十六天,已经可以让我养好伤了。”项恒傲然道:“到时候在飞瀑山庄里,一定要让他放点血,我倒要看看他的血究竟是不是也是雪白的。”
忆柔凄凉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死?”
项恒道:“其实我是这世上最怕死的人,只不过我从来不认为我的刀比别人的刀慢。”
忆柔叹了口气:“总有一点,你会被自己的傲气给害死。”
项恒笑道:“就因为我怕死,所以我绝不会去送死,我看准了他并不比我强,所以我才傲。”
忆柔为眼前这个傲气的男人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是最叛逆的人了。”
项恒道:“现在还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呀?”
“去找宇文子乔。”
“找他干什么?”
“还容丹还在他的房间里,要快些治好你的脸。”
忆柔用袖口擦了擦项恒额头上微微的细汗,道:“那好吧,你要乖乖的躺在这里。”
项恒握住她的手,顽皮的笑了:“记得回来时帮我带一碟酸辣莲藕,一壶烧刀子。”
忆柔道:“你伤成这样了,还能喝酒?”
项恒道:“有酒喝,我的伤就能好的快些。”
“唉,那好吧。”忆柔站起身转身就走了,她一点也不喜欢项恒在重伤之下还喝刺激的烧刀子,只不过她知道项恒的性格,她回来时若不给项恒带一壶烧刀子,他绝对不会发火,只不过他照样能搞到酒喝。
况且一个男人若喝几口酒就喝死,那也就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项恒不是孬种。
未时,王龙客栈,“天”字三号房,这个房间比宇文子乔和项恒的房间要吵闹多了,因为离走廊很近。
走廊上尽是唐门的人抬着伤者走过的步伐声,吵的人们不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可在并不安静的“天”字三号房里,李若雪完全听不见任何杂声,她只是静静的站在窗户旁,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动过了。
独孤飘雪的离去,她内心的世界仿佛也被地震震塌。
背离师门的李若雪不禁自问,这一切是否值得?
不值得。
她是否觉得后悔?
没有,从来就没有后悔过,能和自己朝思暮想男人一起流浪,这一生又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呢?
比起留星雨、安凤、苏冰和任海莉,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再美的人,也会衰老,正如再强悍的英雄,也有死亡的一天。
直到现在,李若雪才发现独孤飘雪不是剑神,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他死了,不知道消除了江湖上多少剑客的嫉妒心。
是否有人会为他惋惜?
他执着的剑道是那么伟大,他的死却不是这样的,他不会有葬礼,没有一个英雄该有的墓碑,没有为他悲伤的人,甚至没有一张盖住他尸体的草席。
李若雪想到这些,她就想哭了。
在死亡面前,她才卸除冰冷的武装,终于像一个柔弱的女子般哭出来了。对于她来说,独孤飘雪带走了生命,留下了剪不断的思念。
在宇文子乔的房间里,留星雨正在调剂一副药,还容丹。对于唐门出身的她,调一剂药来说本就不难。
她把忆柔脸上的纱布拆下来,用在药物里浸泡过的毛巾擦?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