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原刑天点了点头,他顾虑的是宇文子乔的骰子,并不是他的扇子。
所以他第一招后,不敢第二招连下去。
项恒用一种很鄙视,很不屑的目光瞪了一眼水清涛,瞪了一眼原刑天。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目光?
因为他们都太小瞧宇文子乔了。
——宇文子乔是个君子。
——一个公正的君子,就算使用暗器,也是光明正大的,绝不会趁别人不备,偷偷摸摸的使用。
劲风又刮起了,项恒不羁的发丝开始乱抖。
原刑天握紧银枪,刺出了第二招。
宇文子乔用来拆解枪术的,当然是折扇,并不是暗器。
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用暗器赢得这场赌局。
所以这场赌局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公平。
君子,岂非比那些高傲的人,更不愿占别人便宜?
有时候甚至知道自己要吃亏,也会装着吃着很香。
第二招,没有第一招那么复杂,招式非常干净,利落。简单到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这招的杀意很浓,破绽却比杀意更浓。
宇文子乔刚好看中了这点破绽,折扇就点了过去。
下一刻,水清涛和曹展雁的嘴巴,就合不拢了。
沉重的大银枪被轻巧的折扇一点,竟然震的原刑天虎口发麻。“噔!”的一声,银枪冲天飞起,落下时,枪尖朝下。
“夺!”的一声,落下的银枪刺穿了不远处的木桌,接着又是“叮!”的一声,一半的枪尖刺进了青石砖之间的缝隙里。
水清涛和曹展雁如果是喝着酒看见这一幕的,那么这口酒一定会呛进喉咙里。
他们现在虽然没有在喝酒,可是他们的表情,却像是被呛了七八十杯酒。
原刑天看了看被震出血丝的双手,简直不相信这双手是被纸扇震成这般的,呆滞的目光又停在宇文子乔那折扇上,停在他温柔的笑容上。
十招只过了两招,赌局却已经结束了,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如果原刑天继续带着枪奋战,那么这杆象征他荣耀的刑天枪,就要变成象征他一生的耻辱了。
宇文子乔懂得这个道理,却没有说破,他像刚才那样,又深深作揖,谦虚的说道:“承让承让。”
君子往往懂得,如果别人已经看透了一件事,那就没必要去说破。就好像没必要去说出别人的痛苦一样。
原刑天不是个温柔典雅的君子,他至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是个愿赌服输的赌徒。于是他离开了,带着极不服气的水清涛和曹展雁离开了。
当然,他们并不是滚的,是用脚走的。
“滚!”“你滚!”“我滚!”“你们统统滚!”“都给我滚!”“滚出去!”“滚回来!”
——“滚”这个字在江湖上,一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说,被说多少次,一天里说“滚”字的唾液,不能淹死一城,也能淹死一大车的人。
——可是真正“滚”的人,却并不常见。
你说这个世界奇妙不奇妙?
第三回:动荡的金陵城(第二章)
巳时二刻,离煮酒大会还有十二个半时辰。
人没有滚,波斯葡萄酒的泡沫,却在杯子里滚个不停。
项恒和宇文子乔现在坐在飘香楼的酒桌上。
项恒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和你打过那么多次赌,只有这一次,我输的最心服口服。”
宇文子乔道:“哦?”
项恒道:“原本你接住原刑天七招以上,才算你赢。可是你只接了两招,我却还是输了。”
宇文子乔露出赌徒独特的笑容,道:“所以你才有饮葡萄酒的机会。”
项恒愤愤不平的喝干了一杯葡萄酒,板着脸说道:“我至少陪你喝了一百次以上的葡萄酒。”
宇文子乔歉意的笑了笑,道:“小生却没陪你喝过烧刀子。”
项恒道:“因为我们打赌,你从未输过。”
宇文子乔道:“喝了怎么多次,你还是喝不惯葡萄酒?”
项恒叹道:“因为葡萄酒实在太淡,简直比猫尿还淡。”
宇文子乔的表情比项恒更加无奈,道:“可是烧刀子实在太烈,甚至比熔浆还烈。”
项恒道:“但如果再让我多喝几次这猫尿,我会被憋死。”
宇文子乔道:“可是那么烈的烧刀子,小生只要喝一杯,就会被烧死。”
项恒忽然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宇文子乔道:“因为小生曾尝过一杯烧刀子?”
项恒道:“是的,你不是说,只要喝一杯烧刀子,你就会被烧死吗?”
宇文子乔说不出话了。
不是他答不出这个问题,而是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迈着轻盈的步子,从门外走进来的女人。
一个足以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天下,四笑颠众生的女人。
项恒现在当然也看见了这个女人。
一个美丽的姑娘,就算是淹没在人海中,也会被男人们那双该死的眼睛找出来。
无论这个男人是否成家。
一个成了家后的男人如果失去了对其他女人的欣赏能力,这种情况在天真的女孩看来是专情,在成熟的女人看来是顾家,在所有男人们看来,却是窝囊。
宇文子乔和项恒都看见了这个绝世美女,在她的容貌前,他们并没有倾倒。
因为她没有笑。
她的脸庞虽然美丽,表情却像冰山一样冰冷,像王母娘娘一样高傲。
她走进飘香楼,看见的当然是食客、桌椅和跑堂。她冰冷而高傲的眼神,仿佛只看见了一大堆牛粪。
这女人几乎比冰山还冰冷。
同时,她年轻而娇嫩的皮肤,几乎也和冰山一样白。
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身材通常不会非常非常好。
可是她的身材,几乎比她的脸更加诱惑。该大的地方大,不该大的地方绝对很小。
冰山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表情比她要丰富多了,他倒竖着眉毛,仿佛全世界的每个人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男人走进飘香楼,那眼神当然不是看见一大堆牛屎的眼神,却好像是看见拐走自己老婆的皮条客一样。
冰山和男人虽然是两个人走进来的,但宇文子乔和项恒两双眼睛里,却只倒影着冰山一个人的影子。
因为她实在是太美,美到她旁边所有的事物都被忽略了。
现在冰山和男人已经走到最明亮的桌子前。
冰山一进门,跑堂就看的眼珠子几乎都快掉出来。冰山和男人走到那张桌前时,跑堂才回过神来,急忙迎了上去:“二位不好意思,这张桌子已经被人预定了。”
男人的眉毛更竖,道:“我们不能坐?”
跑堂干笑几声,道:“实在抱歉。”
冰山似乎很大方,她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银两,很嚣张的扔在桌子上,冷冷道:“用这锭银子,应该能坐这桌子了吧?”
跑堂苦笑道:“本店有规矩,客人定下的位置,就算出再多的银子,也不可以更变。以此保证对客人的信誉。”
——扬海霸和杨魁风的经营,加上刘康的管理以及诚信为本的理念,金陵城内三十二家酒楼,才有今天的生意。
冰山似乎恼火了,冲着这跑堂冷笑一声。
男人的眉毛本来是倒竖的,一听见冰山的冷哼,竟然连嘴巴都竖起来了。
然后跑堂整个人都竖了起来。
男人忽然抓住跑堂的衣襟,轻而易举的就把他提了起来。他却没说什么,目光落在了冰山的脸上,似乎在等她发落。
冰山看着这跑堂,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团牛屎,道:“你既然说这桌子我们不能坐,如果我把你的嘴巴打歪了,你是不是还能说得出这桌子我们不能坐?”
男人握紧了拳头,冷笑一声,已经做好打歪这跑堂嘴巴的准备。
如果冰山是一个高傲的皇后,那么这男人就是一个窝囊的奴才。
冰山道:“这桌子空着,我们有钱,所以就可以坐。”
“你们不能坐。”项恒傲然的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飘香楼的规矩已经定下来十几年了,从来都没更改过。”
冰山和男人的目光都向这边转了过来,他们不认得项恒这个人,至少还认得无羁刀,所以微微吃了一惊。
跑堂就趁这个时候挣脱了男人的手,飞似地逃开了。
冰山冷冷道:“如果我硬要坐呢?”
男人眉毛一竖,用很大的声音说道:“硬要坐呢?”
他们看见了无羁刀,却只是吃惊,甚至还敢叫板。这年头,不怕死的兄弟真是越来越多。
“那二位恐怕会得罪些人。”项恒眨了眨眼,道:“比如说我。”
飘香楼是会贤庄的产业,项恒是会贤庄的人。
宇文子乔晃着折扇对两人笑了笑,道:“二位也是有来头的人物,希望能谅解一下这里的规矩。”
项恒一惊,看着宇文子乔,道:“你认识他们?”
宇文子乔看着男人腰间衣服长长凸起的一块地方,淡淡道:“小生认得。”
冰山和男人冷笑,似乎等着宇文子乔说出自己的身份。
有一种人,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比在自己嘴里说出来要更厉害些。
宇文子乔道:“当今江湖上,唯一练判官笔的高手,就是义帮三大堂主之一的林百路。”
林白路摸着腰间的判官笔,冷笑。
冰山笑的更冷,更冰,道:“你的眼睛再亮,这桌子,我们今天也坐定了。”
项恒对宇文子乔苦着脸说:“今天我看走眼了。”
宇文子乔道:“哦。”
项恒道:“这女人刚进来的时候,我还觉得她很漂亮,很可爱。”
宇文子乔道:“那现在呢?”
项恒冲冰山眨了眨眼,道:“她的确很漂亮,却一点也不可爱,就好像不讲理的泼妇一样,没有一点可爱的地方。”
冰山又像刚才那样冷笑。
林百路跟着冷笑,握紧了拳头,做好揍歪项恒鼻子的打算。
宇文子乔忽然道:“那么你觉得,这位姑娘有多美?”
项恒道:“很美很美。”
宇文子乔笑道:“那你就没有看走眼,这位姑娘在美人榜上可是有排名的。”
冰山的笑容还是比冰山还冷,高傲中已经露出了一点得意,她等着项恒问下去,等着宇文子乔说出自己的来头。
项恒道:“她在美人榜上排第几?”
宇文子乔道:“仅仅比排名第三的安凤底两位。”
项恒皱着眉头说道:“第五?我只对排第三的安凤有点印象。”
冰山看着项恒,就好像看着一坨牛粪,一坨没有见识的牛粪。
宇文子乔道:“你不认识美人榜上的第五美女?”
项恒叹道:“我没有你那么了解女人。”
他的确没有宇文子乔那么了解女人,项恒见识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他当然知道美人榜排名第五的是谁,只不过他故意在问下去而已。
宇文子乔道:“排名第五的,就是义帮的三大堂主中,唯一的女堂主。”
项恒道:“这位女堂主叫什么?”
宇文子乔道:“外号‘美人美钺’,苏冰。”
项恒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苏冰看,挠了挠头,道:“酥饼?”
苏冰冷笑,她决定,在项恒装完傻后,一定要对着他狠狠的冷笑一下,这让一来,林白路就可以揪起他的衣领,一拳打歪他的嘴。
项恒道:“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一个很古老的成语的意思。”
宇文子乔道:“哪个成语?”
项恒盯着苏冰的脸庞,眼神就好像真的在看着一块酥饼,笑道:“酥饼酥饼,人如其名!”
宇文子乔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八颗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下意识的晃开了折扇。
原本想冲项恒冷笑的苏冰,忽然不笑了,因为她从那雅致的这扇子上,终于认出,这个斯文优雅的书生,就是外号铁骰书生的宇文子乔。
林白路可不管什么宇文子乔还是宇文鸟乔,更不管是不是无羁刀,是不是项恒,只要别人说苏冰的坏话,他绝对要揍歪这个人的脑袋。
冲动的男人,总是很想揍一揍那些说自己心爱女人坏话的男人,无论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别人。
他摸出了身上那根漆黑的判官笔,正要上前教训教训这两个王八蛋时,苏冰又冷冷的哼了一声。
原本打算冲过去的林白路像是听到了命令似的,又退了回来。
因为苏冰没有对着项恒和宇文子乔冷哼,如果她是对着两人哼的,那么林白路那根判官笔的历史,就要做一些稍稍的改动了。
苏冰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这桌子我坐定了,无论定这桌子的人是谁,我都不怕。”
于是她就坐了下去,动作相当干脆,林白路也跟着坐了下去,动作比她还干脆。
项恒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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