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雀 作者:项子
唐婆婆道:“这最后一场比试,也是最简单的比试。。。咳咳。。。。老身对两位发射暗器。。谁接住的多。。。咳咳。。。谁就赢,有意见么?”
单无言道:“有,他有一只手,而我有两只手。”
宇文子乔莞尔一笑,道:“不,这很公平,小生最精通的便是暗器,而他不是。”
虽然现在黑的谁也看不见谁,但唐婆婆的脸正朝着宇文子乔这边看,看了许久,才用敬重的口气说道:“好,宇文子乔果然是真君子!”
不但唐婆婆这么认为,所有人都忽然肯定宇文子乔不愧是个正人君子!
宇文子乔的断臂又在痛了,想不到唐婆婆最认为自己是君子的时候,却是自己人生中最不君子的时候。
唐婆婆道:“那二位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宇文子乔道:“没有。”
单无言道:“没有。”
“咳咳。。。咳咳。。。记住了,是接住暗器,而不是躲开暗器,能躲开的自然是也算是条好汉,但接住暗器,才算的上真正的英雄,二位懂么?咳咳。。。”
所有人都懂,在江湖上,敢去接唐门暗器的人,而且还是唐门掌门人的暗器,就已经算是英雄了,不管结果如何,有这种勇气就已经足够了。
唐婆婆道:“有这么多人作证,两位可准备好了么?咳咳。。。”
“准备好了!”
宇文子乔和单无言后面的人都往旁边挪了挪。
唐婆婆道:“两外不需害怕,老身只用三成的力道发射暗器,所以不会伤害到两位。”
宇文子乔微微一笑,道:“请。”
梅树上的梅花飘落,轻轻的在屋顶上一点,屋顶的积雪就滑落下几片雪花。
没听见唐婆婆的暗器破空声,宇文子乔和单无言也没有说话,一点声音都没有,已经许久许久了。
——唐婆婆为什么还不发射暗器?
人们都在猜测着,但细心的人却已经发现,梅树上飘落下的梅花,不像平时那样忧郁和寂寞,而是很狂烈。梅花的花瓣刚轻飘飘的落下时,忽然就四散开来,像是被某种力量给撕碎了。
原来唐婆婆的暗器已经在无形中射出!只不过速度太快,没有破空声,快到看不见寒芒!
宇文子乔和单无言接住暗器的手法,也快到听不见衣袂飘动声,更听不到脚步声!
这才是暗器至高无上无坚不摧的境界,看不见暗器,但暗器却偏偏存在!
令人们感到恐惧的是,这仅仅是唐婆婆三成的力道!她若发射出十成力道的暗器,那将是多么的惊人!
宇文子乔苦练暗器已经二十多年,虽然唐婆婆的暗器带毒,但接住这种无声无息的暗器却难不倒他,更何况自己正处于最精神的最佳状态。
他右手往上一探,脑袋往右边一伸,一咬,轻而易举的就接住了两枚飞镖和一跟飞针。
可是有件事情令人悲哀,他只剩下一只手,远不如以前迅捷,所以唐婆婆的部分暗器只能躲开,不能接住。
他又感觉自己的断臂在隐隐作痛。
他却又充满了信心,不是因为自己接暗器的手法,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和单无言已经说好,他会故意输给自己。
只要能娶到心爱的女人,失一次君子风度又如何?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娶不到,那才叫大失君子风度!
单无言的眼力一向很尖,加上昨晚他在昏暗的月光下刻了一宿伊人的像却不合眼,所以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唐婆婆的暗器他到能看清楚几分。
毕竟唐婆婆只用了三成力道,如果连唐家三成力道的暗器都看不见,那他又怎么配做单雄的儿子?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自己接住唐婆婆的暗器也不算太差,因为自己一夜未合眼的眸子可以看清暗器的动向。但自己却是必须要故意输给宇文子乔的,并且输的要巧,输的要妙,输的要人看不出端倪,输的让人满意。
这几乎比赢还难。
在接下第三枚暗器的时候,他就做好决定:能接住的暗器里,六成接住,另外四成故意不接。
直到他右手接住五件暗器,左手接住三件暗器,嘴里咬住一柄飞刀以后,唐婆婆的暗器才停了下来。
练功场四周的火把又被人燃起,亮的如同白昼,人们就看清楚了单无言接下的暗器,也看清楚了宇文子乔接下的暗器。
唐婆婆看了看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道:“老身方才对每人都发射了二十枚暗器,单少侠一共接住了九件。。咳咳。。。至于宇文公子。。。咳咳。。”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宇文子乔,然后就看见他嘴上咬住的三柄飞刀,右手里接住的五枚飞镖。
八!
宇文子乔只接住了八件暗器!
那一刻,单无言和宇文子乔两人的心彻底的碎了。
两人手中口中暗器掉落在青石地上的声音,仿佛就是两人心碎的声音,清脆而惆怅,响亮而痛苦。
为什么?为何有如此的结果?
先想通的是宇文子乔,原来自己昨晚睡的太早,刚醒来时的骨头不但太过松软,眼睛也一定看不清黑暗里的事物,这并不是在黑暗中接暗器的最佳状态。
所以他只能接住唐婆婆的八件暗器,若有两只手,恐怕能把二十件暗器全部接住。
单无言却不同,他在黑暗中一宿没有合眼,用匕首雕刻着伊人的像,所以眼睛就可以像猫头鹰一半锐利,锐利到甚至可以看清楚唐婆婆的暗器。而且还喝了一晚上的酒,体力虽然不是很充沛,但精神却是最佳状态!
尽管他只发挥出六成水平,但宇文子乔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又怎能和精神状态最佳的单无言六成水平相比?
难道这悲剧已经无法更改了?
又是一个夜晚,月亮还是高挂在那里,今夜的人是否还和昨夜一样?
今夜多了两个心永远不会再痛的男人,因为他们的心已经碎了,又怎会痛?
单无言和宇文子乔又坐在昨晚的那张石桌上,面对面坐着,但两人却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直到梅树上凋零的梅花瓣快盖住酒杯时,单无言才说了三个字,最简单的三个字:“原谅我。”
宇文子乔淡淡道:“为什么要原谅你?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单无言道:“如果我能少接住两枚暗器,你就赢了。。。”
宇文子乔道:“可小生若是多接住两枚暗器,你就可以输了,你也可以不必勉强娶星雨姑娘了,应该是小生请你原谅我。。”
单无言道:“我原本已经答应你,要故意输给你的,只不过我控制不好尺度。。”
“是小生的错,我的错!”
“不,这是我的错,是全都是我的错!”
宇文子乔对着月亮一阵叹息:“这又何尝不是我们两人的错呢?”
单无言道:“是我们两人的错。。。。”
宇文子乔看了看他腰间那枚刻着李若雪头像的玉佩,莞尔笑道:“你对若雪姑娘的心意,旁人不知,小生难道还不知么?就因为小生无能,连唐婆婆三成功力的暗器都接不住,所以才将你一生的幸福给毁掉。”
他也毁了自己。
单无言看着圆月,仿佛那才是他的归宿:“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一生的幸福,也岂非是被我给毁掉的?你对留星雨的爱意,我又怎会不知道?”
宇文子乔的眼睛已经闪着泪光:“小生毁了你,也毁了自己,你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单无言道:“但你要答应我,帮我照顾好若雪,或许我将来不能像以前那样守护她了!”
“也请你帮小生照顾好星雨姑娘,将来小生或许也没有资格和她来往了。”
“我会的。”
宇文子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十有八九遭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真的说对了。。。。”
单无言大手一挥,豪放笑道:“不要谈论这些了,你我总算还他妈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来,喝酒!”
“喝!”
他们永远是朋友,那种友谊,就好像月亮那样永恒。
两个七尺男儿在月下对饮,那种友谊是多么的简朴而伟大,那幅画面是多么的凄美动人?可又有谁知道,在这幅画的背后,藏着多少男人的辛酸和男人的痛苦呢?
他们分别的时候,石桌上的酒壶已经见底了。
单无言又醉了,在醉之前,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从梅树上落下的花瓣如同是他的泪水,掉落的积雪仿佛是他心的碎片。
远处的那间阁楼里,李若雪就在里面,但他永远都不可能把那块玉佩送给她了,只能将那块玉佩深深的埋在心里。
多少阁楼下的等待,多少遥遥的守护,多少狂醉夜里的空酒壶,如今却只能换来一个天下第一美女和一块晶莹通透的玉佩。
天下第一美女,在他现在的眼里仿佛魔鬼般丑陋,那块玉佩,又让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痛苦。
和唐门联姻后,他将更受黑羽盟里兄弟们的爱戴,成为千古英雄,会受父亲的重视,甚至会感觉到父爱。
可是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飘渺浮云,他只想要李若雪!
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将来的生活,那种在权势和责任包围下的空虚,那种在年轻时没有去真正勇敢过的憾事。
就是因为自己太过爱她,才会在那么昏暗的月光下刻着她的脸庞,因为太过爱她,他失去了她。
就好像宇文子乔太爱留星雨,才早早睡觉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哪知天意弄人。
单无言流着泪,对着杯中自己的残影喃喃自语:“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错了什么。。”
也许他们没有错,只是爱的太深。
多少好男儿,在人前是流血不流泪的大丈夫,而在背后却是一个默默流泪的躯壳,谁能懂?
终于,单无言醉倒在青石上,撇开的衣襟里露出古铜色的肌肉,寒风吹过,他一点都不冷,他连什么是寒冷都已经忘了。
已经麻木。
宇文子乔的五根手指轻轻拂过七根琴弦,琴弦振动,不是因为他的手,而是因为他的泪。
他的泪落在琴弦上,发出一声很清脆的音色。
宇文子乔从来就没有绝望过,他甚至不知道绝望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这世上对绝望理解最深的,就是宇文子乔!
他可以想象到单无言和留星雨一身红衣,三拜礼成的婚姻。可以想象到单无言骑着高头大马,迎接坐在花轿里的留星雨。
他也能想象到单无言穿上新郎装时眼中的泪,留星雨坐上花轿前洒在轿门外的泪。
他又哭了,一滴一滴眼泪落在琴弦上,发出一阵阵苦涩又痛苦的音色。
这世上最悲惨的琴声,袅袅的传进项恒的耳朵里。
他也在月亮下,他也在喝酒,他也在为朋友而感到痛苦。
他身后的忆柔听到琴音眉头就皱了起来:“恒,今晚的琴声似乎很怪。”
项恒道:“是啊,因为这是他们一辈子里最痛苦的一次。”
忆柔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他们永远都是我朋友。”
“既然是你朋友,你为什么不去安慰安慰他们,陪陪他们?”
项恒喝了一大口竹叶青,缓缓道:“就因为他们是我朋友,所以我才不愿去打扰他们,他们现在需要静一静。”
“哦?”
“你大概不会懂的,他们必须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一次。”
“为什么?”
“一个七尺男儿,是不能在人前流泪的,有泪,也要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流。”
这岂非也是做男人最难的地方?
项恒道:“一个男人在失恋时想大醉一场的时候,就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烈日当头,唐门屋檐上的积雪已经化了许多,男人们心口上的雪呢?是不是也化开了?
这一天,是宇文子乔和单无言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
唐婆婆已经派人向江湖中人发请帖,喜日定在二月初三。
今天只是定亲的日子,在定亲筵上,唐婆婆是近几年来第一次笑的那么开心,她终于为自己的孙女找到了归宿,唐门也终于后继有人。
客人们都笑脸相迎,一杯酒一杯酒的敬着唐婆婆,说一些恭维祝福的话。
单无言和留星雨做在唐婆婆的两边,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单无言甚至还要一杯一杯的喝着别人敬他的酒,一杯杯唐家酿造的高粱酒,流淌在他的嘴巴里,感觉比蛇胆还苦。
他喝下一杯杯酒,就好像喝下一种种人生的痛苦一样。
而昔日里那个风流潇洒的宇文子乔,如今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喝着一个人的酒,没人敬他,他也不敬别人。
他只是痴痴的望着留星雨,她用同情的表情回敬着。
京四爷就想开多了,既然娶不到留星雨,那有好酒喝也是一样的,所以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伤感,依然大口喝酒,大口吃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