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野英豪
“怎么!你拿得准我不敢开枪!”
祁连山仍是那种毫不在乎的笑容:“苗姑娘,这个我可不敢奢想,我虽然知道自己长得还称白净,可是在你面前,我绝不敢自我陶醉,认为你会舍不得杀我,你对我开了好几枪,又快又狠,绝不是为了卖交情故意打不准!”
苗银花望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你真是祁大爷的儿子,天风牧场的少主?”
祁连山耸耸肩膀:“这个倒是如假包换,先父只有我这个儿子,虽然外面的人说得我很窝囊,认为我不像他老人家的儿子,但我偏偏就是的!”
苗银花吸口气:“我知道祁大爷有个独子,很早就送到内地去读书,但是并不怎么样,看了你刚才的身手,倒是有点不太像,但你跟祁大爷的模样倒是颇为相似,而且你刚才挺身卫护范五,也颇有点侠气,最后挺身担待,为了两个不相识的人,居然不惜与白狼大寨结怨,才是真正的豪侠气慨,就为了你这一付胸怀,我豁出去认了……”
她又叹了口气:“可是看你刚才嬉皮笑脸的态度,实在不太像,祁大爷为人任侠尚义,不苟言笑,待已谨严,你若是他的后人,他绝不会容许你这样子的!”
祁连山叹了口气:“给你这么一说,我几乎要怀疑自己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是祁云程的儿子,叫祁连山,我为自己有一个受人尊敬的父亲而感到光荣,但是我觉得我是我,先父是先父,我不会推辞先父遗交给我的责任,更不会放弃我为人子的责任,但不必成为第二个祁云程,我喜欢无拘无束,嘻嘻哈哈地随和一点,不愿意像先父那样高高在上,跟别人总有一段距离,我喜欢交朋友,过我自己的生活,不愿意像他老人家那样严肃,如果这使你感到失望,我也没办法,我不能为了讨人喜欢而改变我自己,所以先父在世之日,我们父子俩并不太合得来,我跑到内地去念书,赖着不肯回来,就是为了躲开他,不过父子终究是父子,去年他老人家到杭州去看我,大家已经有了个了解,他不再勉强我做什么,连先父都接受我了,你如果不满意,也只好将就点了!”
他说话拉拉杂杂,又是那付玩世不恭的态度出来了。
可是这次苗银花居然笑了,笑得很开心:“行了!祁少爷,就算你是祁少爷吧,其实我也是多管闲事,你们父子俩像不像,关我什么事呢,说句良心话,今天真要是令尊在这儿,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跟他顶上了,祁大爷为人四海同钦,我还是很尊敬他,可是他为人太方正,嫉恶如仇,对黑道中人,从不假以词色,似乎认定了黑道中没有一个好人,咱们始终也高攀不上,今天我放下枪管,是冲着你这个人,假如是令尊,我很可能就扣下枪机了!”
祁连山淡淡一笑:“苗姑娘,你若是真的扣下枪机,我的鞭子就抽到你的身上了,你先前的那几枪,我可以不计较,因为你是在仓猝中无暇思索,但后来你的枪口对着我,那就是蓄意杀人了,对一个冷血的凶手,我绝不会客气的!”
他耸耸肩膀,笑笑道:“这又是我跟先父不同的地方,他会因为你是个女流而不屑亲自出手对付你,我却没有这些顾忌,对一个失去理性的杀人者,不论男女,我都要好好地惩戒一番,尤其是你,先前给我的印象简直恶劣得无以复加,你如果对我扣下了枪机,我绝不轻饶你,至少也要把你的脸上抽出十几条疤,让你成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动手就杀人!”
苗银花看了他有好一阵子,终于叹了口气:“祁少爷,我实在摸不透你到底是精明过人还是糊涂透顶!”
“我!我既不精明,也不糊涂,不过我这个人还有点好处,就是人家一向认为我并不精明,所以我在应该精明的时候就装糊涂,但是在应该糊涂的时候,偏偏要表现一下精明,比如说你现在心里一定就是如此想,认为我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糊涂蛋,在枪口的威胁下还敢说狂话?”
“不是狂话,是胡说,你说我只要一扣枪机,你就要抽我个十几鞭子,少爷,我如果扣下了枪机,你至少先得去找个皮匠,把你前心后背两个破洞补上才有力气挥鞭子,否则血流干了,命也没了,我站着不动让你打也没用!”
祁连山微微一笑,伸手指指她的枪:“这种枪我玩儿过,在上海,我经常坐了马车到虹口靶场去打飞靶,用的就是这种枪,据说是最新的式样,命中率很高,射程远!”
“不错,沙漠上的人别的都不舍得花钱,谈不上生活享受,但是买枪的钱却绝不小气,一个流浪汉也许连鞋子通了底都换不起一双新的,但身边一定有一支好枪!”
祁连山笑笑:“最好的马枪,一次也只能装上八粒子弹,我算计过了,你先后一共射了八枪,现在枪膛里是空的,所以我才敢跳过来,让你把枪比着我!”
苗银花脸色微变,连忙把枪口朝着地下扣了一扣枪机,笃的一声,只有撞针空响的声音,她颓然地放下枪:“少爷,我算是服了你了,我记得里面还有一颗的!”
祁连山道:“苗姑娘,你的枪法实在很不错,只是还不够资格做个枪手,一个枪手应该随时记得自己枪里面子弹的存数,尤其是生死相搏的时候,你忘记了自己一共发过几枪,已经犯了大忌,更不该的是你记得自己还有一颗子弹,却面对着两个敌人,就算你记得没错,在我与范老哥之间,也只能杀死一个人,另外一个会饶你吗?”
苗银花不说话了。
倒是范五钦佩地道:“祁少爷,您真行,您早知道她枪里的子弹用完了,干吗还要拖呢?”
祁连山笑了笑,没有回答。
苗银花也用钦佩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此处缺一段,OCR者按)
“那么现在呢,难道现在你就不顾他们了?”
范五道:“前个月他们经过这儿,我已经摆下话儿了,叫他们从此收了档,别再在这条道上跑了!”
苗银花冷笑一声:“范五,以前我在寨子里不便说,现在不妨告诉你,白狼老大打从十七岁在祁连山上闯字号,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了,你那两个朋友要是常在这条路上跑的,不会不认识他,平白无故,他们会拿自己的性命身家来为你作保,你别做梦了,要是没跟白狼打通关节,谁也别想在这条路上走第二趟,以前只有祁云程的天马镖旗能压得住白狼,祁大爷收了镖局,由玉门上兰州,只要经过祁连山,谁都得向白狼老大低个头,你大可放心,就算你反了白狼大寨,也连累不到你的朋友,人家也不是靠着你火豹子卖身才保住一路平安的。”
范五变色道:“这么说他们是存心串通了来坑我的?”
苗银花笑笑道:“那我可不敢说,反正你自己明白,他们要是不认识白狼老大,就不可能在祁连山平安来去。”
范五愤然道:“这两个王八旦,那天也是他们怂着我去赌的,否则我也不去上那个当了;他们一定是先跟白狼串通了,存心坑我下水,这两个王八旦别叫我碰上!”
贺小娥忽地神色一寒道:“范老五,叫你碰上又怎么样,你没那个命去找他们算帐了!”
她的手中亮出了一枝短枪,那是刘老好的,就在大家都专神注意听范五说话的时候,她一把夺过了枪,比着每一个人,退后了几步,朝着范老五冷冷地道:“范老五,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出卖白狼寨,还有你,银花儿,你居然也敢心生外向,反出大寨了!”
这个变化使每个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苗银花,更是难以相信地:“娥姊!你是怎么了,你口口声声说受不了这种生活,我是为了你才拼着一死……”
贺小娥退得很远:“银花儿,金花大姊早就知道你靠不住,她要我故意那样表示好接近你,跟着你到这儿来插椿,明里是范五头儿,暗里你是当家,但真正负责监视你们俩人的是我,现在你们该明白了吧?”
苗银花一脸激动,范五更是满眼怒火,恨不得扑上去扼死她,贺小娥却将枪嘴一摆道:
“你们谁也都别想存歪心思,老娘是从贼窝里出来的,杀人不当回事儿!”
范五看看苗银花:“银花,我们俩人一起扑过去,这婆娘只来得及杀死一个人,她找上谁,谁就认倒楣,可是另外一个人就活活的勒断她的脖子替另一个报仇!”
苗银花也火透了,咬着牙道:“不,范五,我先上,我要撕了这个贱货,我拉她出火坑,她居然自甘堕落。”
贺小娥摆摆枪管笑道:“大妹子,你别奔着的送命,我这个做姊姊的不是不领情,而是比你多见点世面,像咱们这种女人,只有认命了,规规矩矩的过日子,没有咱们的份儿,连火豹子都不要我们,还有什么可混的。”
“他不要我们,我们可以另找对象,天下男人多的是!”
贺小娥有点伤感地苦笑:“大妹子,我不是扫你的兴,你还是认了吧,另找对象,谁会要我们,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你别看上这儿来的客人,在咱们身上大把钱化下去毫不心痛,那只是玩玩,你要是真想嫁给他,他们不把你一脚踢得远远的才怪!”
“我不信,有好几个人跟我说过,要为我赎身,他们不知道我的底,还以为我是在这儿求生活的!”
“那只是哄哄你高兴,想你对他们多体贴一点,男人在找乐子时候的话是不可信的,就以范五来说,他上过我的床,也上过你的床,对咱们的底细十分清楚,可是他宁可在这儿当假王八,也不愿意带着我们走!”
苗银花还要开口,贺小娥摇摇枪道:“大妹子,别再费神了,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白狼老大也许相信你,你姊姊金花大姊却是个厉害角色,早就看出你不对了,除了我之外,还另外派了人来这儿盯着呢,你逃不了的,还是乖乖地认了吧,看在平时姊妹一场,我不杀你,只把你捆上送回大寨,由金花大姊发落!”
说完她扬着头叫道:“你们这两个王八旦,还不快出来帮忙把人给捆上,老娘只有一管枪,可对付不了五个人!”
屋里转出两个瘦削的中年人,身上穿的衣服破兮兮,似乎是打杂的粗工,可是他们每人手中都执着一管枪,苗银花一怔道:“孙德,瘦麻杆,你们也是大寨里的!”
一个汉子露出满口的黄牙笑道:“银花姑娘,很对不起,我们是金花大娘插在这儿的暗桩,连白狼老大都不知道,白狼大寨之所以有今日,全靠大娘的功劳,要是指着白狼老大,恐怕早就叫人给吞了!”
苗银花恨得牙痒痒的,突然冲上前,一脚朝那汉子踢去,那汉子的动作很灵敏,居然躲开了,笑道:“银花姑娘,你可别使我们为难,金花大娘是你亲姊姊,是她要我们盯着你,可不关我们的事儿,你们姊妹之间总好商量!”
“你开枪好了,我宁死在枪下也不回去受这个活罪!”
她又跳过去,连脚再踢,那汉子这次没躲,只是抡动枪柄,一下子敲在她的腿背上,苗银花痛得直叫,抱着腿坐了下去,那汉子冷笑道:“银花姑娘,这可是你自找的!”
忽而砰地一响,那汉子伸着双手,朝前扑下来,一下子扑倒在银花的身上!银花连忙把他推开,口中还骂道:“妈的,孙德,你要开枪就下手,姑奶奶不怪你,如果你要借机会占便宜,可别怪姑奶奶给你好瞧!”
骂着,手在他的小腹上捣了一拳,可是那汉子手脚还在乱动,人却俯趴在地下起不来了,后脑杓上开了一个大圆孔,红的血,白的脑浆,正从圆孔中往外冒,原来他已经中了一枪,枪弹从他的后脑壳上穿进去!
贺小娥手中的短枪口中还在冒烟,那一枪是她开的,另一个汉子大急道:“娥……娥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贺小娥傻傻地道:“银花是大娘的亲妹子,她虽然犯了错,自有大娘用寨规处置,咱们可没权处置她,孙德居然想公报私仇作贱地,我当然要阻止。”
那汉子吃吃地道:“可是刚才你看见的,是银花姑娘先动的蛮,孙德没办法。”
“笑话,他能躲得了第一脚,难道躲不过第二脚,这王八旦分明是没安好心,有一回他偷看银花姑娘洗澡,叫她给抓住了,割下了一只耳朵,他一直怀恨在心,现在有机会就想报复了,银花姑娘背叛大寨,不一定是死罪,因为大娘很看重她的一手枪法,送回大寨要是没事儿,岂不害我们遭殃,人是我杀的,我会负责,你还不快上去捆人!”
那个叫瘦麻杆儿的汉子以怀疑的眼光看贺小娥,顿了一顿才道:“我……我没带绳子出来!”
“混蛋,你们看见我制住了人,为什么不带绳子出来!”
“我没想到这些,我这就去拿!”
他的身子慢慢向后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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