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野英豪
妇人神色一变!“什么!龙八的老大,那您一定是祁大爷的公子了,这真是贵客临门了,我说祁少爷,您怎么跑到沙漠上来了,有谁跟着?”
“没人,我一个人来的,八叔要陪我来,但是我拒绝了,一个人走路方便些,请问大嫂,,刘掌柜的……”
妇人笑道:“祁少爷,龙八叫您来找我,难道连公母都没跟您说清楚,这老小子简直越来越回头了!”
祁连山猛地一震,连忙拱手说道:“原来大嫂就是……”
“我就是刘老好,不过您幸亏是认着葫芦找来的,要是问的话,这儿没人知道,大家都管我叫葫芦娘子,也有人在背地里叫我狐狸精,也只有龙八知道我的小名儿,祁少爷,您怎么一个人上沙漠里来了呢,祁大爷也放心!”
忽然她神色一变:“祁少爷,您刚才说到先父两个字儿,我没听错吧?”
“没错!家父家母在前个月初七过世了!”
“怎么会呢,祁大爷那么一个金刚样的人,还有您令堂,更是神仙一般的,祁少爷这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
祁连山见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也感到鼻子酸酸的,正要开口,但是刘老好却摇摇手:
“回头再说,小金铃儿,出来招呼着!”
里面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郎,年纪很轻,不过十八九岁;虽然浓妆艳抹,却别有一股娟丽,出来的时候,她是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看见了祁连山后,眼睛一亮,立刻堆下了笑容,婷婷地走了过来:“这位爷……”
刘老好却推了她一下,瞪起眼睛来指着门口:“我是叫你去照料一下马匹,顺带照顾着门户,今儿咱们客满了,有任何客人来,都叫他们往别家请吧,还有,我们要在地窖子里谈事儿,别让人来打扰!”
女郎显得很失望,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地:“娘!来了大粗汉子,您往我身上推,我认了,谁叫您是娘呢!可是来了个顺眼一点的客人,您也得让我调剂调剂!”
刘老好的脸沉了下来:“小金铃儿,爷儿们上这儿来是取乐子,可不是给你调剂的,什么时候,你那张骚嘴里能冒出几句人话来!”
小金铃儿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用眼睛瞟了祁连山一下,低着头:“娘,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样侍候人,但是侍候年轻俊俏的爷们儿,心里高兴些!”
刘老好的脸色变得阴沉了:“小金铃儿,我知道叫你干这个你满心委屈,可是没要你学得这么犯贱!”
小金铃儿双眼一红,泫然欲泣:“娘,我怎么犯贱了,你叫我忍耐着点儿。找个好归宿人家就跟着走!”
“不错!我没打算留你一辈子,你得来的钱我一个也没昧下,全让你自己收着,教给你的也是好话儿,我从兰州把你带了来的时候,你也不小了,而且你以前也是耽在这个窝里的,是非好歹,应该心里有数,跟着我这么一个娘还算亏待你吗?别人对亲生的女儿也好不过我去!”
“娘!我没说您不好,可是在这个地方,上那儿找归宿去,好容易今儿遇上一个,你又不让我接近!”
刘老好哼了一声:“你准知道人家要你。”
“那也总得让我试试,您自己霸着,连个机会都不给我,那又是何苦来,要是您真的有心,做女儿的不敢跟您争,可是您自个儿已经有了着落了!”
“混帐东西,你想到那儿去了!”
“不管我想到那儿,瞧这位爷的年纪,您也不该横插上这一脚,无论如何,由我侍候总比您合适吧!”
刘老好脸上已经涌起了怒色,但是看了小金铃儿脸上已经涌起了反抗的神色,终于叹了口气:“金铃儿,你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那就难怪了,看样子我不跟你把话说明白,你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孩子,咱们娘儿俩之间没有秘密,你也知道我早就有了主见。”
“我知道,所以我才认为您不该!”
“放你妈的屁,老娘不是贞节烈女,用不着装正经,可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三年前我跟定了龙八,就已经收了心,这三年来,我除了龙八之外,有过第二个男人没有,我在这儿顶了葫芦娘子的招牌,你也知道是为什么,难道说我还会做出对不起龙八的事儿!”
小金铃儿一仰头:“八叔是个义烈汉子,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所以我跟着您在这儿,管他生张熟魏,都为您揽了下来,也是为了报答八叔,所以我才觉得您不该………”
刘老好笑了:“原来你也是冲着龙八,那敢情好,可见你这小娼妇还有点良心,现在我告诉你,这位爷是龙八那儿来的,是祁家大爷的少爷,我们进去有要紧事儿商谈,你那歪心眼儿该得往好处挪了吧!”
小金铃儿的神情一震:“怎么?是祁少爷……”
刘老好赶紧一正神色:“知道就好,把你那张X嘴挟紧一点,少跟人乱搭腔,更别叫那些长舌妇把话给套了去!”
小金铃儿赶紧点头出去了,在门口看了祁连山一眼,神情中有着一丝惆怅,好像是知道这个小伙子与她之间的身份太悬殊了。又像一个贫家小孩子扒着墙,望着富户的花园与高楼大厦,虽然近在眼前,但是却是属于另一个世界,徒具羡慕之情,却也不敢奢望能迈过那道墙去。
刘老好拉着祁连山,把他带到后面的屋子里,点上了一盏煤油灯,掀起了靠墙的一块木板,从木梯上走了下去,还高撑着灯:“少爷!下来吧,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祁连山两步就跳了下去,张目四望,才发现这地下还挺宽敞的,四边都贴着木板,用尺来粗的圆木干撑着,隔几尺就架着一根横梁,也都是用很粗的横木,每段木梁有三丈乡长,这地窖也就有着三丈来见方,推进去却很深,成一个非字形排列,中间一条通道,每边都是三个房间,前面的两个房间堆着粮食杂货,最后的两间却是放着床铺、家具,很像西南内地的山居人家所住的窑洞,不过讲究多了,祁连山被让进了一间住屋,刘老好拉动一根粗绳子,牵动一块顶上的木板,透进了天光,她熄了灯,笑了一笑:“为了做这个天窗,多花了两百元大洋呢,但是我不在乎,人总要见天日的!”
祁连山看看四周,撇着嘴:“这个地窖可是大工程。”
“可不是,在这儿地方,木料就像是银子做的,每根圆木要二十元大洋呢,不过也难怪,从内地用车子拉了下来,工夫也够瞧的,好在沙漠上赚钱也容易,这儿二三十户人家,每家都有这么个地窖子,就是没有我这儿宽大!”
“刘大娘!有这么多的木材,干吗往地下建呢?”
刘老好笑了:“少爷,您是从内地来的,不知道沙漠上的情形,这个鬼地方,只有在地下才能生根,不定什么时候,一阵风砂过来,什么都给吹得干干净净了!”
祁连山搓搓手:“我不知道您跟龙叔是……”
刘老好也笑了一笑:“六年前我在兰州认识他的,他不嫌我的出身,我们也挺谈得来,当时我就想跟他上牧场去的,可是他要我等几年,说是他有个约!”
祁连山点点头:“这我知道,他以前跟个姑娘定了情,但是姑娘的家里不愿意把女儿嫁个江湖人,另外许了人,那姑娘偷跑出来找他,他又把人给送了回去,那女孩子怪他薄情,上吊死了,他在那姑娘的灵前发了誓,在五十岁前守义不娶,先父跟几个叔叔都劝过他,但是他坚持着,大家也就不好勉强,牧场上就是他一个老光棍。”
刘老好叹了口气:“我也是感他这份情,陪着他守下去,六年前是他要我上这儿来的!”
“为什么呢?就算要等到他五十岁,也可以在兰州耽着,犯不着上这儿来受罪呀!”
刘老好叹了口气:“祁少爷,对着你,我可以说了,要是祁大爷在世,我绝不能说,祁大爷虽然收了镖局开了牧场,但是他们哥儿几个在江湖上得罪过不少绿林道的朋友,祁大爷收了镖局,那些人可仍旧在黑道上混着………”
祁连山点点头:“是的,先父也跟我说过,我们老家是在山西,先父收了镖局,原打算回去的,可是想到那些叔叔们为了他结了不少仇家,大伙儿要是分散了,很可能会被那些仇家一个个都摸了去,所以才开了牧场,只是为了找点事做,把大伙聚在一起,那知道过了几年,牧场越做越发达,又成了一片事业……”
“龙八说过,祁大爷义薄云天,他们弟兄很感激,大家也只有死命效忠,把天风牧场撑下去,龙八打听得旧日黑道上的一些冤家多半流亡进了沙漠,我在兰州也是混混,上这儿来挪个窝儿,这个身份很好,而且也容易套取到消息,所以就叫我来了,我带了小金铃儿,娘儿俩扎根,龙八每年来赶马的时候,就到这儿来聚个两天,我探到什么消息,也设法托人给他带信去!”
“那实在太委屈大娘了。”
“说这个干吗?人就是为着义气而活着的,祁大爷为了他们背井离乡,我也应该尽点心,可是我很惭愧,祁大爷还是遭了不幸,我居然事先没得到一点稍息,少爷,现在您能把出事的情形告诉我知道一下吗?”
祁连山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卷儿,打开来,里面是两支乌黑的钢针跟一块玉佩:“先父母是遭人暗算的,遗体上起出的凶器就是这两枚钢针……”
刘老好似乎对这两样东西很注意,因此口中只哦了一声,随即拿起那两样东西来,仔细地看看,半天后才轻轻的一叹:“少爷!牧场里有没有人认出这两样东西?”
“没有,但是有人说这针上淬过毒,而且是一种天山某地特产的毒蝎尾巴上毒汁!”
“是的,这是孔雀胆的毒,见血封喉!”
“怎么又是孔雀胆呢,这是蝎子的尾毒吗?”
“孔雀胆就是那种蝎子的名称,这是一种极为稀少而罕有的蝎子,可能已经绝种了,因此很少有人会知道它的名字了。那种蝎子的形状很奇特,别的蝎子只有一条尾巴,这种蝎子却有九条尾巴,像一颗开屏的孔雀,而且这种蝎子的产地是在孔雀河的上游发源地的地方,因为孔雀胆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所以这种蝎子也就被称为孔雀胆!”
祁连山十分钦佩:“大娘,您知道得真多!”
刘老好的神色显出很奇特的表情,叹了口气:“如果您拿这种毒针去问别人,很少有几个能说得出的,只有问到我才能知道得如此详细,而且这也是龙八要您来找我的原因,他是要我确定一下!”
“大娘对毒很在行吗?”
“不!我对毒药并不懂,只是对这种毒却较为了解,对这种毒针也很熟悉,这是玛尔乞米汗部的武器!”
“玛尔乞米汗部是什么部族?”
“是一个维吾尔的分支部族。新疆称为回疆,维吾尔人被称为回族,其实这是不对的,因为维吾尔人并不是完全都信回教,有的跟西藏人信喇嘛教,有的信仰他们自己传统的神明,玛尔乞米汗部族是其中之一,他们信奉的神是天蝎大神,就是那种九尾蝎。”
“那他们一定是属于半开化的部族。”
“不,少爷,您又错了,他们是较为开化的一部,因为他们部族中的男人少,女人多,必须要跟外族通婚,才能维持部族的繁衍,这个部族差不多有三百多人,男人却只有不到三十个,一直是女王当权,对外通婚时,维吾尔族人因为信奉宗教的不同,不肯与他们通婚,再者维吾尔人中以男人为尊,他们却是以女人为尊,也不愿意跟他们成婚,只有汉人对宗教问题不太重视,愿意入赘,所以他们的人差不多全会说汉语,也很开化。”
“一个很奇怪的民族!”
“是的,而且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因为男人少,她们的男人只管吃暍,唱唱歌,弹弹琴,什么事都不做,倒是女人们负起了一切的工作,狩猎、耕作以及对外作战,也都是由女人担任的,而他们的女子不但勇敢善战,更还个个貌美如花,有些汉人入赘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满了三年,就可以离开,那儿的金沙很丰富,男人入赘一家后,还可以跟别的女子要好,她们的妻子也不生气,更不嫉妒,反而感到高兴,这证明她的汉子俊俏引人,事实上也难怪,因为他们的男人少……”
祁连山听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简直像镜花缘里的女儿国,想不到在荒塞之地还有此妙处!”
刘老好斜着眼看了他一下:“少爷!您可别认为这是艳福,等您自己尝到那个滋味儿就受不了,粥少尼姑多,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起多久消磨的,所以虽然有那么一个美丽的地方,却很少有男人耽得下去的,有人实在受不了,耽了一阵后,就想逃出来,但是很少能逃出孔雀河的,她们对逃走的男人很无情,吹口气就把人吹下了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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