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怜黛心玉娇溶
“我总觉得,有些话跟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你说点实在的事儿给我听听好不好?老让人在这儿猜谜,这会子又没外人。”黛玉轻笑,坐直了身子,斜着眼看看秋茉,自顾捻了松子瓤来吹干净了,一粒一粒的慢慢吃。
秋茉便吞吞吐吐的把昨晚的事儿跟黛玉说了,反倒把黛玉也羞红了脸,啐了一口笑道:“这个耿延锋,看上去倒也老实,怎么骨子里也是这么个人?”
“咦?嫂子,你说什么话?什么也是这么个人?谁还是这样?难道王兄也是这样的?”秋茉原来就是黛玉的贴身丫头,对水溶和黛玉的事情也略知一二。虽然没当场撞见过,但也猜透了几分,此时反倒来了劲儿,非得拉着黛玉问个明白。
“去,你一个大姑娘家,不说避讳着这个,反倒问上来,知羞不知羞?”黛玉推开秋茉,自顾红着脸,捻着松子,倒的掉的多,吃得少,更加心不在焉。
“嫂子,论道理还是你行。你看王兄对你多好,你有孕在身,他都没找过别的女人。”
“你懂什么?不要瞎说。”黛玉对这样的问题只好敷衍。
“你不说我也知道,王兄如今拿出十分的心来待你,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除了嫂子之外的任何人了。哎!嫂子,秋茉真的好羡慕你啊!”秋茉说着,轻叹了口气,往后靠在引枕上。
“羡慕什么?你那大将军不也是一表人才,这会子都惦记你了,你还用得着羡慕别人?”黛玉笑看着秋茉说道。
“可以后呢?我嫁给他以后,不还得张罗着给他纳妾,收房!找小老婆?我若是不张罗,他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就该自己去张罗去了。索性我连残羹剩饭都摸不着了。”
黛玉被秋茉一席话给逗乐,噗嗤一声笑起来,却把手中的松子也撒了一炕。“瞧你说的,这么可怜见儿的,什么残羹剩饭,你这意思,你王兄娶我的时候,就已经是残羹剩饭了嘛!”
“嫂子歪曲我的意思,不跟你说了。”秋茉瞥了黛玉一眼,自顾低着头玩弄手中的帕子。
“这多好办,你只告诉你那大将军,说你原是做郡主的,吃不得残羹剩饭,若是你碗里的饭被别人碰过,你是再也不吃的。这不就结了?”
“嫂子说的轻巧,这世上哪个男人是不偷腥的猫儿?连古书上的柳下惠,人家都说他是个废人!”秋茉说的高兴,便有些口不择言。
黛玉对这些话却是闻所未闻的,所了秋茉的话,细思量又大笑起来,指着秋茉只是喊:“了不得了,你这鬼丫头原来在内书房当差,却是学了一肚子坏水!”
秋茉便和黛玉笑到一处,外边丫头们听见里面她们姑嫂说话说的热闹,便也放心的笑笑,各自寻个角落或坐或靠,吃茶歇脚,放松放松自己。
过了上元节,子詹便从宫里出来,继续跟着黛玉读书。因黛玉身子重了,子詹过了年又添了一项骑射的功课,索性每隔两日才来一日,来这一日大部分也都是跟黛玉说说话,解解闷儿而已。皇上知道黛玉的境况,便也不多问子詹的课业,只告诉他趁着这段时间王妃没空,要努力学好骑射功夫。
这日子詹来北王府见黛玉,又带了容贵妃给黛玉的补品。黛玉叫人收了,又向子詹问了容贵妃的好。便牵着他的手,往青云轩去讲书。
身后婆子丫头们跟了一队,子詹便笑着说:“婶婶,如今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娇贵的人了。”
黛玉便笑道:“婶婶娇贵什么?是婶婶肚子里这俩娃娃娇贵还差不多。再说了,子詹才是咱们最娇贵的人。这里面无论谁,除了皇上之外,没人能比得过子詹。”
“婶婶,子詹不喜欢小弟弟,子律见了我就哭,昨儿跟他玩,他还抓了我一把,您瞧,这会儿我这耳朵后面还有一道血印。”
“子律还小,不懂事,你是大哥哥,总要让着他点,等再大些,他还要以你为榜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你是大皇子,以后你父皇还会有很多皇子和公主,你便是他们的表率,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记住了吗?”黛玉轻声笑着,对子詹讲着大道理。
“可是婶婶,子詹喜欢妹妹,听说你这肚子里还是两个弟弟。你下次一定给我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给你生个妹妹?你父皇后宫里那么多妃嫔,你怎么不叫她们给你生?”
“她们只知道要儿子,根本不想要女儿。再说了,她们生的,怎么能跟婶婶生的比呢?我要婶婶再给子詹生个妹妹嘛!”子詹拉着黛玉的手,索性站住脚步不走了。
“你这孩子,还较上劲儿了?”黛玉无奈的看着子詹。
“婶婶,你生一个小妹妹,长得跟你一样美丽,那么子詹就可以天天抱着她玩儿。好不好?”
“你要婶婶给你生个小玩具娃娃呀?”黛玉失笑,牵着子詹的手继续往前走,“婶婶给你生个妹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子詹却不能把她当玩具娃娃呀。”
“那子詹就像叔王宠爱婶婶那样宠爱她。一辈子对她好。”
“呃……”黛玉无语,这孩子满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道理?
一场雪后,青云轩后面的梅花疏疏的开了两三枝。远远的经过回廊,都可以闻见那幽远清冽的寒香。黛玉牵着子詹的手进了屋子里,如今婧玥和婧瑶都被太妃留在身边学习针线,尤其是婧玥,已经到了九岁,也该学些裁剪了。然后还要学做鞋子,绣花,做衣裳。虽然是王爷家的女孩儿,但将来要居家过日子,即便不自己动手,也必须知道这些,才能立威服众,将来也好教育子女。
如此,青云轩里,便有些冷清。于是子詹有感而发,看着黛玉问道:“婶婶,为什么历代帝王,都会自称孤家寡人?他们不是有那么多将相臣工,后宫妃嫔相伴吗?”
黛玉心中一愣,随即淡淡一笑。
“子詹,你可曾看到,有哪个将军丞相,或者后宫妃嫔敢跟皇上平起平坐的?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嬴政统一天下后,规定:‘天子自称曰朕。’从此,一般人不能自称‘朕’了。因此,皇帝也就成了‘寡人’。也就是说,世间所有的人,唯皇上独尊,无人敢跟他比肩。”
“是了,所以皇上也是最孤独的那个人。”子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真心的朋友,没有真心的爱人,甚至连父母子女都要防之又防……”
“子詹!”黛玉听子詹的话音里带着哀凉,心中一凛,忙唤住了他,“你还小,这些事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你父皇风华正茂,这些话万不可传入他的耳朵里。”
“是,婶婶,子詹明白。”子詹淡淡的笑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成熟老练的目光。
黛玉心有所动,于是笑道:“子詹,今儿咱们不讲书,你给婶婶表演一下你的骑射功夫如何?”
“这园子里如何骑得马?只怕子詹要让婶婶失望了。”
“不骑马,前儿我收拾你叔王的书房,发现有一只小弓,正好给你用。索性你今儿就给婶婶演演射法,如何?”
“叔王的藏弓?那子詹可要试一试了。”子詹这段时间初学骑射,正在劲儿头上。听了黛玉的话自然高兴。
不多时家人把弓箭取来,黛玉便让交给子詹,子詹看那弓虽然小,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说不上是什么材料所制,但直觉告诉他这张弓必然有些来头,而且瞧上去必得有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于是子詹搭上手,稍微用力试了试,只拉开了三分。
“婶婶,这张弓真是厉害,子詹好像拉不满。”子詹笑笑,对黛玉说道。
“那给大皇子再换一张。”黛玉忙转头吩咐。
“是。”边上的家人应声下去,不多时又取了一张普通的弓。子詹接了这张,试了试,倒还趁手,于是点头道:“婶婶,你说咱们去哪儿演练?”
黛玉听了,便指着外边的梅树笑道:“如今婶婶不要你射鸟雀,你只射下一只梅花来,给婶婶插瓶就好了。”
子詹扬首,看看青云轩墙外的一树白梅,自信的点点头,然后拉弓搭箭,瞄准梅树枝头便射出去。却见那支羽箭嗖的一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穿过梅树枝条,飞了出去,却只是噌落了些许花瓣,并没射下一支完整的梅花。
黛玉知道,他不过学了这几天的光景,能拉开弓射出箭去就不错了,于是笑道:“你力道还不错,能射的这么远。原是婶婶的题出的难了些,你学的日子又浅。不碍的。”
子詹便有些悻悻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黛玉便执了他的手问道:“你的骑射上的师傅是谁?婶婶认识吗?”
“是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韩忠保韩大人。”子詹把手中的弓递给边上的丫头,回头看着黛玉说道,“婶婶可曾听说过此人?”
“没有,婶婶孤陋寡闻,对那些大臣们向来不怎么知道。走吧,子詹,你看那梅花开的这样好,想必飞雪飘絮的梅花也开的很好,咱们索性在园子里走走,你有什么疑问的,尽管问来,婶婶给你解答。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借着这梅花联句,好不好?”
“好,子詹最喜欢跟婶婶联句了。”子詹立刻又高兴起来,牵着黛玉的手出青云轩,慢慢的向飞雪阁走去。
正月里原没什么重要的政事,朝政第一件事,便是给皇上选秀女充盈后宫。去年折腾下来,元妃死了,谨贵人也没了,静嫔虽然因为有个皇子,能够和容贵妃一起相安无事,但毕竟女人有过孩子,便不比从前。如今皇上身边也就一个宝贵人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可又因为原是太后的人,皇上不怎么待见她,容贵妃瞧着后宫有些冷清,且皇上正在青春旺年,后宫原应该粉黛三千才是。
如此圣旨一下,上至丞相府,下到县令家,就算是有些身份的商贾之家也接到了诏文,说是今年后宫大选,凡是才情容貌出众的女子只要出身清白,家世良好,都可送入宫中待选。
这好比一池春水投进一颗巨石,立刻间满朝文武便春波荡漾起来。其实皇上选择在这个时候选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因为西边战事的消息一直摁着不发,皇上原就是在等水溶和耿延锋的好消息,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西疆的事情搞定,所以才会在京都大肆宣扬选秀之事,用来冲击西方战事带来的余波。
用黛玉的一句话就是:“粉饰太平而已。”
进入二月天气,风便不再那么冷了。隐隐中带着几分暖意,连太阳也似乎懒懒的,仿佛睡不醒一般。黛玉因怀孕的关系更兼春困。所以这会儿还在梦中与周公相会。
太妃每天除了自己用饭的时候过来陪黛玉之外,每天还有三五次打发徐嬷嬷过来瞧黛玉,这会儿徐嬷嬷进来,见宁嬷嬷守在黛玉身边,便会心一笑,招招手,把她这位娘家的弟妹叫出来说话。
无非是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便听里面黛玉醒来问了一句:“谁在外边?”
宁嬷嬷忙答应着进去,笑着回道:“太妃打发姐姐来瞧主子呢。”徐嬷嬷便跟着宁嬷嬷后面陪笑道:“吵到王妃好梦了,太妃叫奴才来问问,王妃晚上想吃什么?”
“如今还真是想不出要吃什么,太妃瞧着安排罢了,这些日子,凭什么东西都吃腻烦了。”黛玉笑笑,扶着宁嬷嬷的手慢慢的起身,慧心又忙拿了引枕给她靠着。如今黛玉的肚子出奇的大,果然是两个孩子的缘故,她如今洗脸洗手都困难,必得丫头们拿着湿毛巾慢慢的给她擦拭。这腰是弯不下去了,就算是伸出胳膊去,也总有好些东西都拿不到。真真时时都离不得人。
眼见着水溶一去半月有余,虽然常有书信来,但总没回来的意思。
王子腾已经在打斗中被耿延锋一枪毙命,死在阵前。西宁郡王未到西疆便被水溶囚禁,从他的身上搜出了王子腾给他的密信。看来是串通好了无疑。他们计划是带着西疆大军反回京城,带着太后进京逼宫,以不孝之罪逼迫皇上让位。若是顺利,他们自然是扶持小子律做皇上,然后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一切便都顺其自然。
只是他们想不到皇上韬光养晦这些年,却在各处都设了自己的心腹密探,事情还未开始,便被皇上识破,又有水溶和耿延锋二人行动迅速,与蒙古草原上跟西宁郡王手下的十万兵马形成对立之势。水溶早就奉皇上的旨意,调北疆精兵三万,南疆精兵两万,加上耿延锋手上的三千精锐铁骑和五千御林军,硬生生把西宁大军挡在蒙古以西。
西宁郡王的兵符被收回,人也被耿延锋手下的副将霁云飞押送回京。顺便还带着王子腾的人头。
现在唯一没有拿下的,是平西将军赵传雄和他的手下几十名副将,几千精锐铁骑。至于那十几万大军,水溶倒是不担心,只要扣住粮草,不怕那些军队不生二心,本来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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