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怜黛心玉娇溶
“紫娟姐姐!”晴雯和几个丫头们闻声赶来,看见紫鹃这副模样也都吓得没了主意。
“快去请王太医来!”秋茉疾声喊道,“青儿你扶好王妃,莲籽带着人把紫鹃扶回屋里去!”
凝瑞轩的院子里乱作一团,王爷临行在即,家中见了血光,这乃是不吉之兆。太妃和水溶闻讯赶来时,紫娟已经被抬走。只是那游廊下柱子上的鲜红血迹依然那样触目惊心。
太妃因为惊讶,也因为气愤,而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水溶则紧紧地抱着黛玉,连声安慰她道:“玉儿不怕,没事的。王太医就在家里住着,紫鹃不会有事。别怕,为夫不走了!”
“这……这个丫头!哎!”太妃此时也有些后悔,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有些过了。原本看着一个柔顺的丫头,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烈性子。早知道这样,又何必非要逼她去随着水溶去?
“徐嬷嬷,扶母妃回房歇息。”水溶的脸色也苍白着,弯腰抱起黛玉转身进了厢房,又对晴雯吩咐道:“让人去云轻庐府上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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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被水溶抱着进了厢房,靠着水溶坐在炕上,地上的丫头们拿了热水绞了帕子来,给黛玉擦拭着额角上的细汗。
“玉儿,别担心。紫鹃不会有事,只是你若是有个好歹,让为夫可怎么办?”水溶轻轻地拍着黛玉的面颊,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安慰她。
太妃自然也没回房,而是跟进了厢房,黛玉这般模样,她做婆母的总归也不放心。
不多时一个小丫头来回,说:“紫鹃姐姐已经醒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王太医已经开了药方,水总管安排人去抓药了。紫鹃姐姐醒来便叫人来给王妃回一声,说她没事。请王妃不要为她担心。”
黛玉听了此话,方长出一口气,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打湿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玉儿,哭出来就好了,只是别太伤心了。”水溶拿过帕子给黛玉拭泪,又轻声劝她。
“媳妇啊,这件事情真是怪母妃我,是母妃我心急了些。我是应该先同你商量一下再说,可是昨晚我去静雅堂,都没见到你们两个,问丫头们,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我老婆子想着,今儿溶儿就要离京了,他从小被人服侍惯了,身边没个人,我做母亲的哪里放心的下?就是媳妇你,定然也是不放心的吧?紫鹃这孩子,自打一进这门,我就喜欢上她了,况且她同媳妇你的感情也好,果然把她收了房,你将来也有个膀臂不是?况且做北静王府的姨娘,岂不是比做那些贫民百姓家的正房妻室还要体面?哎!想不到竟是我老婆子错了。”太妃说着,又连连哀叹,一副十分不解,十分可惜的样子。
黛玉心中冷笑,嘴上却不好说的太过,只是强挣扎着身子,从水溶的怀里坐起来,对着太妃低了低头,轻声说道:“太妃原也是疼她,只是这丫头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南边跟我来的,却比我南边带来的还要亲近。她这女儿家的心思,媳妇也说不准。她不愿意,我们又岂能牛不喝水强按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总不能因为咱们是主子,便可以把她们牲口一样,想配给谁就配给谁吧?”
“哎,你这是什么话?好好地人,怎么会是牲口?”太妃被黛玉的话给噎住,一时瞪着眼睛干生气。
“母妃,儿子出门是为了报效朝廷,又不是游山玩水,还带个女人,岂不叫人家笑话?这事母妃不要再提。儿子同玉儿情投意合,已经没了纳妾的心思。况且秦氏和陈氏的教训,咱们还不该好好的想想吗?”水溶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母妃竟然连招呼也不打,便去强迫紫鹃,真是有些左兴了。笑的是黛玉这个小东西,竟然暗骂自己的丈夫是牲口,这笔账得记着,回头跟她好好算。
“可是,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是一个人,你从小没离开过家门,母妃又怎么放心的下?”太妃说着,便又哭起来。
“这也不难。”黛玉知道这次太妃是铁定了心要派个人跟着这个王爷出门了,索性也不再阻拦,“既然紫鹃不愿去,那就请太妃另择人选。”
“哎,论理呢,府上的丫头也不少,且个个儿都是我千挑万选来的。只是溶儿一个也瞧不上,弄个他不喜欢的人跟着去,两个人不对眼,不是照顾他,倒是去气他。”
“母妃!”水溶实在忍不住了,从炕上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您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太妃显然是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这个向来听话的好儿子,今儿却如此激烈的跟自己唱反调,还当着儿媳妇的面!她觉得自己颜面扫地、从来没有过的失望难过,一时间悲从中生,眼泪也哗哗的落下来,嘴唇哆哆嗦嗦,却哭起老王爷来!
她一哭老王爷,水溶也有些难过,只是别的倒还罢了,这纳妾收房的,水溶真的不能再依着母妃,除非他想把心爱的人推出去。可是他和她昨晚刚刚约好了生生世世。
“母妃,是儿媳不好。”黛玉见太妃这般模样,知道不叫水溶带个人走是不行了,因此劝道:“不知母妃觉得,潘姨娘如何?”
“潘姨娘?”太妃闻言立刻停住了哭声,是啊,怎么忘了她?她可是名正言顺的姨娘啊。虽然平时不太爱说话,但也是正经人家选出来的女儿。且又为水溶生过孩子。她若是跟着去,倒也十分合适。
“玉儿?”水溶皱着眉头,看着黛玉,心中猜测她这是要做什么?她不是说,她的东西不许别人再用吗?难道母妃哭一场,她就放弃了?果然她如此容易就放弃,那自己的坚持又算什么?
“王爷不带个贴心的人随身伺候,妾身也不放心。潘姨娘向来沉稳,有她在身边服侍王爷,妾身也可高枕无忧了。”黛玉嘴上带着微笑,眼睛里带着落寞,因水溶目光炙热,她不敢与他对视,只好别过头,看向别处。
懂了!玉儿想怎样就怎样吧,水溶纵然违背母亲的意愿,也不会违背黛玉。水溶暗暗地咬了咬牙,无奈的笑笑,对着太妃一躬身子,“儿子听凭母妃安排。”
一锤定音。太妃不再哭闹,高高兴兴的扭头吩咐吩咐下人:“去春雪的屋子里说一声,叫她赶快的收拾一下,准备跟王爷出门。”
潘姨娘原是在太妃院子里伺候的。王爷出门,她如何敢躲在屋子里偷懒?所以太妃身边的人没出院子,便把话传到了。
“姨奶奶在这儿呢?快回去收拾一下吧,太妃的话,让姨奶奶随着王爷出门呢。”
“啊?”潘姨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让紫鹃姑娘跟着吗?”
“瞧姨奶奶说的,那紫鹃姑娘不是伤着了吗?您是这府上的姨奶奶,这好事不是您又是谁呢?您跟王爷出门,可是天大的荣耀,回来时,记得给奴婢们带点儿南边的土仪玩意儿也就罢了。”
潘姨娘苦笑不已,这是好事吗?恐怕未必见得。
只是太妃和王妃都发了话,若是不服从,恐怕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自己又不能装刚烈的,学着紫鹃去碰头寻死,自己明明就是王爷的妾室,听从驱使,也是应当应分的。于是潘姨娘自回房去收拾。这边云轻庐也随着王府的婆子进了凝瑞轩,来给黛玉诊脉。
虽然下人们不敢多说,但云轻庐察言观色,也知道黛玉又跟太妃闹了别扭,确切说是太妃又给黛玉小鞋穿了。可是这不过是小事,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诊脉,开药,倒看着水溶带着随行属官,四个家人和一个妾室。浩浩荡荡的离了北静王府,云轻庐才轻叹一声。准备离开。
“云大人请留步。”水安见云轻庐要走,忙上前躬身行礼,将他拦住。
“嗯?大总管还有事?”云轻庐淡淡一笑。
“我家王妃还有事麻烦大人,请大人到静韵堂略坐。”
“哦,好。”王妃有话要说,这可不是小事,云轻庐转身随着水安又回去。
黛玉身子虽然十分的不舒服,这会儿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可是不行,水溶临走时一再嘱咐,一定要把婧琪送到云轻庐的医馆去住,因为医馆里所有的人都懂医术,且有不少是云轻庐手把手带大的徒弟,婧琪住到那里,跟云轻庐救济来的那些贫苦孩子在一起,让懂医术的人时刻照顾着她,或许很快就会好起来。
所以黛玉即便是要休息,也要先把这件事办好再说。
静韵堂里,黛玉无力的靠在太师椅上,脸色苍白,憔悴的让人不忍多看。云轻庐进门后,唯一的心思便是,她需要多多休息,且不能再劳碌操心了。
“云大人请坐。”黛玉看云轻庐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悲悯,只当是大夫看病人的正常心情。淡淡一笑,抬手指了指下手的椅子。
“谢王妃赐座。”云轻庐对着黛玉倾身一躬,然后起身,坐在黛玉所指的椅子上。
“请大人回来,还是为了我们家大姑娘的事情。”黛玉也想过,让婧琪这样身份的人住到云轻庐的医馆里,有些难为人家,可是水溶坚持要这样,她也只好照办。于是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意思,便等云轻庐回话。
云轻庐自然明白水溶如此安排的意思,因为他也一直在怀疑婧琪的病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凭自己多年的行医经验,这婧琪原该是大好了才对,不知为何她还是反复无常。于是云轻庐对着黛玉颔首笑道:“王妃客气了。既然大姑娘是下官的病人,下官便有责任把她医好。王妃和王爷信任下官,是下官的荣耀,又怎敢言辛苦二字。”
“既然这样,本宫就安排人把大姑娘和她的随从一起送过去吧。”黛玉感激云轻庐的帮忙,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就像夜风中摇曳的白色蔷薇,让人心痛不已。
“这些事情下官和大总管二人去办就好了。王妃身体不好,还要多休息才是。切不可因为这些事情糟蹋了身体。”
“多谢云大人关心。那本宫就失陪了。”
“王妃请自便,明日下官会来给王妃请脉。”云轻庐离座,对着黛玉深施一礼,算是恭送王妃之礼。
黛玉感激的点头,离座后转到屏风之后,从静韵堂后门回静雅堂休息。
紫鹃没有回自己房里,而是被黛玉留在了东暖阁。好歹东暖阁屋子宽敞,小丫头们从边上伺候,也不显得拥挤。黛玉也可以随时过来瞧她。
“主子……奴婢……对不住您。”紫鹃的额头上缠着白布,脸色也苍白憔悴,头发也简单的绾住,穿一身家常松花色的裙袄,歪在东暖阁的矮榻上,连连自责。
“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傻?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又如何自处?”黛玉看着紫鹃这副模样,又心疼又心焦。
“主子放心,奴婢没事。倒是累主子担惊受怕的,奴婢万死莫赎。主子的脸色差得很,不要再为奴婢的事情劳心,请主子快去歇息,奴婢好歹也心安些。”紫鹃说着,又喊晴雯道:“青儿,你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服侍主子去歇着?”
晴雯端着托盘应声而入,海棠花式黑漆托盘上,是两碗参汤。
“自古以来,只有你一个人心疼主子,我们都是吃白饭的呢,自己都这副德行了,还不消停 一点,这样大呼小叫的惹人厌。”晴雯把托盘放到高几上,端了一碗参汤给黛玉,又陪笑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不爱喝这个,可云太医说了,这个每日两次,必不可少,不然他又要给主子开药方子吃药了。主子,您就心疼心疼奴婢,快趁热喝了吧。奴婢可不想蹲茶炉子煎药去。”
黛玉失笑,只得接过参汤:“这屋子里,就数着你最是磨牙。你看紫鹃都这副模样,你还不给她一点好气。”
“她是自作自受。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用得着寻死觅活的?”晴雯瞪了紫鹃一眼,把另一碗参汤端给她喝,想想当时那副情景,她都要吓死了!此时还心有余悸。只是害怕是没用的,一定要好好地说这蹄子才行。这会子王爷走了,她又这副模样,主子跟前真真是打了饥荒。
“让你一个人服侍主子,我心中却是不安。”紫鹃不好意思的笑笑。等黛玉把参汤喝完,她才敢喝。做奴婢的,凡是都不能在主子前头。
“秋茉送走了婧琪,也该没什么事了。你放心,她回来就好了。”
“嗯,这府上的奴才好像都很怕她。”晴雯点头,她是见识过秋茉的威风的。秋茉一句话,从来不用重复第二遍,包括水安在内,那些奴才们全都服服帖帖。
那是一种习惯性的惧怕,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黛玉也感觉到了,原也猜想过秋茉同水溶的关系,只是后来发现,秋茉看水溶的时候,眼睛纯净的如秋水一般,一丝杂质也没有。黛玉是深陷爱河之人,这种事情看看就明白,所以倒越发看重秋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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