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师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刘黎,枉你身为当代地师,难道不会看天时吗?行将入夜,天地之间的阴气会越来越重,而我的聚阴阵已经发动,你有再大的神通,难道还能与天地轮回相对抗?不要做无谓挣扎了!”
听到这句话游方也是一惊,就算他刚入门未久,但也了解风水地气,这么斗下去刘黎确实不占便宜,至少在天时上很不利。假如现在两位高人旗鼓相当,刘黎绝对坚持不了很久,他倒是有心帮忙,但此刻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又如何插手?
刘黎断喝一声:“向左狐,你也太小看一代地师了!……小游子,睁眼,看我如何破阵!”
游方闻言不由自主睁眼,眼前一花感觉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惊怖,因为自己的身体仿佛都随着景物的变化而消失了,只剩下灵觉五官空荡荡的虚悬。
所见还是这片山谷,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也分不清是春夏还是秋冬,刘黎与向左狐仍站在山谷中相斗,他看的清清楚楚,刘黎此刻已经站住不动了,捧着罗盘以刺刀指天就像一尊雕像。
围绕着老头周围的景物似在飞速的变化,白天黑夜的交替、春夏秋冬的轮回,不是实际发生而是灵觉感应的“心像”所见,与现实中的夜色山谷相重合,让人恍然分不清梦幻与真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错觉?老头在运转心盘术——真正的心盘术!侵入游方的灵觉让他感受到。
老头可不是在考察地形地貌,也不是在看风水,春夏秋冬的轮回演变本身就是天地生机周而复始的过程,这片大地已经承载了亿万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以心盘术“唤醒”这岁月年轮,运转天地间的生机灵气。引煞阵汇聚的阴森寒流仍在,却无法与这天地生机运转相抗衡。心盘运转到极致,刘黎大喝一声手中刺刀向前一挥,一切戛然而止。
只听咔咔两声,向左狐身边的六杆旗杆莫名断了两根,阵破了,汇聚的阴气一时仍郁积在山谷中,但却不再向刘黎汇流攻击。半空中飘浮点点诡异的蓝光缓缓的消散,但短时间内还无法散尽。
老头的反应却比兔子还快,聚阴阵一破未等鬼火散尽,把罗盘一揣一蹦多远,持着刺刀朝着向左狐直冲了过去,看动作很有游方刺杀胡旭元的风范,刀尖微颤似乎发出一种无形的力量,周围飘浮的鬼火像波浪般的分开,又于他的身后合挠。
刘黎要掏家伙上去直接捅人,阵法一破心盘术一收,游方感觉身体又“回”来了,脑袋晕得厉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咬舌尖竭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手持秦渔也冲下了山梁。
刚才老头发动的心盘术非同小可,游方虽然刚刚入门也知道那种消耗相当巨大,刘黎再大的本事也会感到虚弱,此时不帮忙又待何时?山谷中还飘着鬼火呢,游方也释放出灵觉扰动阴气分开鬼火,但他冲的太快了,有几点蓝光擦到了身上,数量很少威力也不是很大,仅是上衣有几块布片在跑动中被风扫了下来,落地变黄渐渐腐朽。
山梁上的游方再快,也没有三丈外的刘黎快,他与向左狐已经交上了手,军刺与骨刺左右挥闪却极少碰撞,两人身形游走滴溜溜乱转,身法快得就像虚影一般。远处奔来的游方看得清楚,向左狐的功夫不弱,至少绝不亚于自己,甚至比刘黎更强。
冲到近前挥秦渔就要与刘黎一起夹攻向左狐,却脚下一滑就像溜冰一样,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无形的流动中推了他一把,好悬没有晃倒在地。挥剑接连冲了几次皆是如此,他根本靠近不了两人缠斗的战团。
刘黎与向左狐不仅在比武格斗,已经以命相搏,使出了所有还能动用的手段。不仅挥刀子,还以神识相互缠绕展开精神攻击,偶有余力便运转地气克敌,这样纠缠在一起游方很难插进去。
试了三次他干脆不往上冲了,右手持剑左手托腕,拿桩定身收敛心神运转内劲,收住灵觉将精气神都集中在剑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斗中的向左狐。他没有参与格斗,而是为刘黎掠阵时刻准备策应,只要向左狐一露出破绽就上去给他一剑。
他这样还真站稳了,持剑一步步缓缓而行,紧随两位高人游斗的身形。山梁那边不知何时已有月光洒落,宝刃秦渔又发出微弱的清啸,宛如女子渴望的轻吟。他这个架势不论是不是虚张声势,看上去也似一头欲扑击的猛兽,咬不着人也能吓唬人,吓不着人也能膈应人。
向左狐禁不住暗暗心惊,历代地师的威名他当然知道,但是当代地师刘黎自从六十四年前遭遇重创,功力大打折扣,这么多年始终无法恢复巅峰状态,如今恐怕也剩不了几年阳寿,应更加不如当初。而自己提前布下聚阴大阵占尽天时地利,应该有七成把握可以击败刘黎,说不定还有生擒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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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还在心中得意的盘算,若能拿下刘黎,再好生逼问历代地师秘传的心盘术。心盘术是高深玄妙的风水秘诀,向左狐也会,但历代地师所传更加非同一般,是他梦寐以求的。倘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胡旭元死的也值了,反正他会杀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灭口,顺手也为徒弟报了仇。
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黎居然破了他最擅长的聚阴阵。当时感到一阵可惜,今天难以阻止刘黎逃走,今后多了偌大的麻烦与祸患,假如消息传了出去,他回到向家后也不好交待。不料刘黎的反应更加令他意外,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挥刀上来与他拼命。
向左狐与胡旭元这对舅甥师徒今天的举止,把老头给惹急眼了!况且刘黎自可逃脱,游方怎么办?
等到近身交手,向左狐又觉得意外,刘黎破阵的神气消耗自然极大,但是他运转法阵的消耗也不小。方才以风水秘术相斗,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多的是比拼修为功力,刘黎的功力比他原先所估计要精深得多,神识也浑厚悠长。等到此刻才近身相斗,神识纠缠此消彼长,拳脚兵刃上刘黎竟然不吃亏,太难缠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手中那柄煞刃着实厉害。他与刘黎斗到这个程度都已是强弩之末,迟早挡不住那人攻击,只有找机会先把他除掉才行。可是刘黎转守为攻之后,就似不要命一般一招狠似一招,让他根本没机会对那年轻人出手。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说不定今天就会栽在这里,得赶紧脱身了,毕竟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有什么麻烦以后再说吧。向左狐心念及此,身法陡然加快,绕着刘黎向外转了半圈转身疾走,手中长长的骨刺急速挥舞,发出一连串类似笛子吹奏的颤音,引动山中夜气相和,奇异的力量逼使刘黎不得追近。
向左狐又使出了风水秘木,而且是除了阵法之外压箱底的绝招了,不求伤人只为逃跑。刘黎没有勉强揉身进击,而是像发疯般奋力一跺脚,大喝一身:“动手!”
此地没有别人,老头当然是叫游方动手。就在刘黎跺脚的一瞬间,游方的感觉不是大地在晃,反而感到脚下的土地是如此坚实稳固、难以抗拒的厚重。游方的灵觉、两位高人纠缠的神识、笛声引动的夜气,甚至秦渔的轻吟都被“封固”了。也不知老头是怎样跺出的这一脚,在场所有人包括刘黎本人的风水秘术,在这一瞬间都“失效”了。
刘黎跺脚的同时,向左狐正好从游方左侧斜刺里窜出。游方早已蓄势待发,此刻想也不想,身形如风而至,挥剑直刺向左狐的右颈。
向左狐的功夫当然在游方之上,“有触必应”的境界自不多言,看也不看右手向外一挥骨刺,剑骨相击发出的声音异常沉闷。撞击力不仅爆发在兵刃相触的那一点,内劲运转中全身筋骨都受到了冲击,游方倒飞出去三米多远,落地之后蹬、蹬、蹬连退几步才站住,内腑翻腾好悬没吐血!耳中仿佛听见秦渔发出一声似伤痛的呜鸣。
喘息略定抚胸望去,向左狐却没走,身形仿佛被定格仍保持向外挥击的姿势,只有头垂了下去,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表情竟神似胡旭元临死之前。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前,满脸的惊骇与不可置信,还有深深不甘,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嘴角有血沫涌出。
在他的前胸露出了一截刀尖,月光下不染血迹发散着寒意,向左狐的生命也正随之流逝。他的背后贴着一个人,宛如隐藏在月光的阴影中,正是刘黎,手中的刺刀已完全没入了向左狐的后心,只留下一截缠着粗布的手持处。
风停了,山谷中连虫儿都不再鸣叫?除了自己的喘息声,游方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一片静谧之中,刘黎对着向左狐说话了,声音低沉中略显疲惫。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用自以为最擅长的风水阵法与我相斗。你想欺我年老且伤,这一辈子又没留下传人,但我毕竟是当代地师,以风水秘术欺我,简直是一种侮辱!你此生最擅长,而我远比你更擅长,就算你布下法阵占尽天时地利。——左狐先生,你所求如此,死的也该瞑目了!”
向左狐口中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动静,手臂一软,骨刺落地,本已低垂的头也毫无支撑的耷拉下去,他死了,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挂在刘黎的刺刀上。
刘黎对着死人还在说话,但是接下来的话向左狐是不可能听见了,倒像是说给一旁的游方听的。
“左狐先生,你的功夫了得,想击败我不是没有机会。从一开始你就应该与我近身缠斗,神识彼此相消,只要你敢拼命我也无可奈何,最终恐不是你的对手!何必舍近求远反而耗送一身功力?……小游子,你说是不是?”
刘黎正“语重心长”的对着死人说话,冷不丁开口叫游方,把他给吓了一跳,赶紧答道:“他哪是前辈的对手,功夫再好也不行,人差的太远了!……前辈,您没事吧?”
刘黎冷哼一声:“你看有事的人,难道是我吗?”
游方:“当然不是前辈,您老人家怎会有事呢?……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算了,待会儿再说这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刘黎很不满的反问道:“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怎么办还要问我?当然是将麻烦料理干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你能做到吗
刘黎说话的同时,掏出罗盘托在左手朝天空一招,展开手臂向后退了一步。山谷上空漂浮的点点幽蓝之火已散去了大半,余下还未散尽的此刻奇异的汇拢,如一条溪流落在向左狐的身上。
游方莫名感到一阵恶心,拣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根细长带孔的骨刺退后几步。只见向左狐的身体包括他身上的衣物迅速的枯萎、腐朽、散开落地,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不可能有蛆虫滋生,但却迅速而奇异的化为一堆腐泥,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再高明的法医恐怕也查不出线索来。
在游方拣起骨刺的同时,刘黎已经拔出了刺刀,冷冷的看着向左狐的尸身萎地化泥,吸聚的蓝光似乎还未散尽,刺刀上泛出点点阴森的青芒。
老头应该很累了,游方在近处看的清楚,他握着刺刀的手背上有一层凝结的细汗。不是平常人大汗淋漓的样子,在月光下就像一粒粒晶莹的露珠密密麻麻粘附在竖起的汗毛上。游方也是个会家子,明白这是全身劲力运转到极致,血脉宣泄的结果,老头握刀的手心此刻一定也汗透了,体力几乎到了透支的边缘。
好悬呐,杀了向左狐两人看似毫发无伤,但其中的凶险只有在场的一老一小自己清楚。
刘黎拔出刺刀之后,看也没有多看一眼顺手就将罗盘扔给了游方,转身朝山梁那边快步走去,路过那座残存的聚阴阵时,刺刀连挥在每一截旗杆上都划了一记,边走边道:“拿好你的盘子,今天要不是它,我老人家还真难搞定!……带着鹤翅风笛,随我去那边收拾干净。”
看来这根骨刺名堂不小,叫什么鹤翅风笛,游方有太多的话想问刘黎,但此刻不是时候,只得紧走几步问道:“您老人家不要紧吧,用不用我扶一把?”
刘黎板着脸道:“地师走山路,从来不用人扶!……小游子,你怎么样,接了大名鼎鼎的左狐先生一击,还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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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调息平定心神答道:“是挺难受的,但还挺得住。”
刘黎:“那就快点走,时间不短了,别走了风。”
山粱那边的大道旁,还有一辆空车并躺着两个生死不明的歹徒,万一被过路人发现了报警,追查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事。游方抢在刘黎的身前翻过了山梁,来到胡旭元的尸身旁,先将那根判官笔形状的凶器收了起来,此物的外形与鹤翅风笛差不多,但它是金属质地实心不带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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