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断声声繁华梦





还艘磺校惨卫巫プ∷氖帧?br />   凌熙二年春天,携了王公贵戚、朝中重臣一起欣赏春雪,是看他闷在家里,怕他憋出病,想要让他到宫里来散散心。他可倒好,丢给我一个背影,自己在一旁闲适不已,莫了还不打招呼就走人,我的怒火,简直要烧到心外。
  罚他跪在雪地里,看着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暮色愈加浓暗,我在屋子里简直是坐立不安,从帷帐里偷着看了一次又一次,无奈帝王的矜持让我怎么也下不了台阶。心里盘算,要是他说几句服软的话,我就立马给他认错。
  他和我一样的固执,他没有说,我也没有让他起来,直到他就那样缓缓的倒在了雪地里,将他抱上床,盖好了被子,吻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我的眼泪却不禁一滴一滴落下。
  想到这里,我才发觉自己的面上已经一片冰凉,用袖子擦了擦,却还是湿漉漉的。微微的叹气,腿脚酸软的靠着柱子坐下,将自己蜷成一团。
  烛火愈发黯淡了几分,将我的影子映在墙上,扭曲不已。寒气从脚底涌上,一路窜进了身体,我不由得裹紧衣服,又把自己往里缩了缩。
  我知道他不高兴什么,我知道他的沉默在抗议什么。
  他不是那种人,他筋骨里的胆色,眉宇间的神情,言语中的志气,还有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中,仿似定格的苍山莽荡,怎能他仅仅委身床笫,屈颜事上……
  我从没有把他看作是佞幸,我是真的爱他啊……
  也许……也许他想用战功证明他的存在,但是,他的每一份战功,都在冒着死亡的危险!是的,我接到他的捷报高兴,可是我却必须为等待他的捷报,而寝食难安!
  他在千军万马中厮杀,血水在他四周横飞,刀光在他四周暴长,让我怎么能在皇宫里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吃饭?
  他去打仗,我的心也跟着去了。
  他军帐下的如血残阳,在我这里,就换作是明净殿上的西坠红日。
  他大漠里的熊熊篝火,在我这里,就换作是承明殿里的飞焰流光。
  他刀尖上的凌厉白光,在我这里,就换作是碧林池中的粼粼波涛。
  他的身体本来就有寒疾,这次出征的时间又是秋天,漠北苦寒,八月飞雪,他又是那种把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的人,我怎么能够放心?
  倘若我命令医生随身跟随,他岂不是又怀疑我刻薄猜忌?
  我不想被他恨。
  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我无力的笑了笑,掏出里面的东西——他的一捧青丝。
  放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爽的味道沁人心扉。
  青丝——情丝。
  他明不明白呢?
  我还记得,每次的欢爱过后,他总是疲倦的伏在枕上,闭着眼睛气喘吁吁,青丝散乱,通体是汗,无力言语,只能顺从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挑逗,将再次袭来的呻吟死命的控制住,不让它逸出口。
  我坏笑着凑上到他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以轩,你就说说话嘛,好不好?
  他咬牙摇头,面上一片绯红。
  烛火灭了大半,我很长时间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其实,我从来不介意明光,因为那样我可以更清晰的欣赏,在情热时,他眼里的迷蒙水雾和面上的羞怯潮红。
  但他是个面皮薄的人,千军万马当前面不改色的何大将军,却总会在那样的时刻里畏光畏甚虎狼,不但要咬着牙闭着眼,还要用手死命遮着,好似只要自己看不见,便总可稍稍避过两人裸裎相见的尴尬,和最后意乱情迷时的放纵。
  搂住他的腰,我用撒娇的声音说,以轩,就说一个字,一个字也可以。
  他仍然摇头,固执的要死。
  无奈,我只能用手熟门熟路的探了过去,轻轻含住他的耳垂,一只手伸到他怀里黯熟的抚弄。
  我真地想听他的声音,即便不是可爱的呻吟,叫我的名字,也是好的。
  一阵红晕迅速的爬上他的脸庞,眼神也渐渐的迷离起来,喘息粗重,身子弓起,他却仍然尚有一丝理智,紧紧攥着床褥,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中,不让嘴边的呻吟泄漏。
  又一轮情事过后,我也没了力气,只能侧睡着,看着他丢给我的背影。无奈的笑,将他揽在臂弯,解开发冠,长发散开,如丝缎垂覆,铺满我臂弯。
  几绺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他的背后,我拈起一绺,放在鼻下闻了闻,开口问,以轩,你的头发上什么味儿也没有。
  臣又不是女人,要香味做什么。
  话音虽然低沉无力,但还是有微微的恼怒飘过来。
  我笑,放下头发,将他的腰环住,故意蹭着他的背,手暗暗的摩挲着他全身光滑的皮肤,滑过一道一道或轻或重的伤痕。
  他罢了不再与我言语,犹自沉沉睡去,我起身,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面容。
  闭住的眼旁,停留着点点撩人的泪光,我心都化了,俯下去,轻轻的碎吻,一颗一颗的拾起他的泪珠,细细的吻他。
  我搂着他,就像搂住了一切一样。
  还没有谁在我的龙榻上真正躺过,也还没有谁的身体得到我如此的温存缱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概也是这样。
  那一个瞬间,仿佛整个世间的芬芳,都凝结在了我的唇边与他的眼旁。
  面颊上再度留下温热的液体,我已经不再试图去擦。
  将那捧青丝托在脸边细细的蹭,我想笑,可嘴里却是苦苦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在光滑的地面上蔓延开来。
  把鲤鱼锦囊给他,我和他要一个念想,他摇头,说,臣一介武人,哪里会有这种东西?陛下强求了。
  我赌气说,你不给?那朕自己拿!
  把手伸进他的朝靴,拿出那把匕首,猛得一挥手,打掉他头上的簪子,黑色如水一般的倾泻,意外的为这种僵持添上一丝暧昧。
  小心翼翼的割了一把,我捧着那把青丝,就像捧着自己的心一般。
  帝王没有个人之爱,只有天下之爱。
  父皇临终前是这么说的。
  有一天,你会发现,天下人都有了,而你这一朝天子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我捏紧他的青丝摇头,不会的,我不会成为孤家寡人,有我的以轩陪着我……
  他奔袭漠北走了以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平日里那些妃嫔侍奉完了离开,我都是不知道的,而今却一举一动都知道。
  给他写信,他不回,只有例行公事的军报呈了上来。
  想发火,还是忍了下来,我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太过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改,等他回来,温温柔柔的对他。
  每天只能用如山的政事和奏折来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他,拿来压榨自己的体力,一刻不歇地勤政。
  我做个好皇帝,勤政的皇帝,就会让他开心吧?他就不会再对我冷若冰霜,他会变回以前那个疼我的以轩吧?
  出征之前,他对我说要走,我吓得脸色苍白,却还犹自镇定的和他大吵大嚷。
  我安慰自己,一切等他回来就好了,等他回来就好。
  战事即将平静,大军即将班师,我比谁都安之若泰,心里却是汹涌起伏,熬了五个月,我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那个鲤鱼锦囊,还在他的身上吗?
  “加餐饭,长相忆……”
  他有没有想我?他有没思念我?如我思念他一般的思念我?
  噩耗却陡然间传进了帝都,单永和方瑾洪遭到伏击,他领兵解救,却意外的中了圈套,被鲜狄可汗俘虏,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单永和方瑾洪诛九族!
  几天以后,他带血的铠甲被送到了帝都,来人眼圈通红,哽咽着说,大将军,怕是已经……
  住嘴!!
  我的心就像坠入了冰谷,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敢去想,茫然的看着所有人的嘴一张一合,心神俱乱。
  回到寝宫,我一下子瘫在榻上,抱着锦囊低声抽泣。
  我会陪你一生一世,保你平安。
  以轩,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你不是食言的人!
  我的心弦已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可是,以轩!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找准那道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弦!
  若不是他,谁能如此轻易地毁去我的理智?
  若不是他,谁能如此简单地搅乱我的心弦?
  若不是他,谁能如此……???
  他是何家的主心骨,下落不明,何家顿时乱作一团,就连那个女人也哭晕过好几次。有平日里畏何氏如虎的文臣们等到了机会,有鼻子有眼地说他早与鲜狄勾结,只待机会一道,就立刻领兵南下,让这万里江山换个主人。
  我手腕严厉的处理了几个上蹿下跳的家伙,同时让母后将那个女人照顾好,而后又派羽林郎控制住何家所有人。
  我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也不相信他会死。
  我要冷静,等他的回来,我相信,他没死,他一定会回来!
  又等了好久,直到方瑾洪也被俘虏却逃了回来,我才知道,他被俘虏走,一直软禁在鲜狄王庭,无法回来。
  我的心又一次被提起,喜出望外已经不能形容我的心情。
  下令苏清带着我的诏书去王庭接人,我告诉苏清,金银财宝随他们挑,挑到什么给什么;粮草牲畜任他们要,要多少就给多少。如果还不行,就连漠北的土地,我都可以拱手送出。
  葬送国土的万世骂名,必定要让我无法成为一代明君,我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我毫不犹豫地做好了担起着骂名的准备!
  什么都比不上他重要。
  莫说漠北的土地,就是朕的半壁江山,只要他能够好好的回来,也照样可以拱手送人!!
  可他呢?
  他给我回的是什么?
  就是让别人传话,说他死了么?
  猛然站起,我扑向案几,将上边所有东西,烛台、瓦砚、杯盏、纸张、奏折,笔架、毛笔……全部扫了下去,随后“咣当”一把掀了条案。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大殿里凄厉的回荡,我站在凌乱的地上,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
  我倒要问问他,好好地问问他,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他凭什么不回来?
  他怎么可以不回来?
  他宁愿躲在鲜狄人那里,都不愿意回来见我?!
  有夜间值守的宫人拨亮了长信宫灯,四周忽明忽暗,似有人影在门外守候,我脱口叫道:“以轩?”
  立时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我颓然的闭住了嘴。
  刚登基的那年,帝都里风起云涌,皇宫里也不甚安全,自从有一次刺客行刺未遂之后,他就一直会在我的寝殿门外守候,只要我一睁眼,就能看到门外他执剑守护的身影。
  我恍惚的想,那时候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果断凌厉,他的才智,他的气度,他的手腕,都配和我一起站在帝国的最高处,一起俯视天下的芸芸众生。
  那傲视于天下的人,却独独仰视于我……拜倒在我的脚下……
  攥着锦囊的手松开又合上,我的思绪如窗外的雪一般飘离,喃喃问道:“什么时候了?”
  这一开口,才发觉我的嗓音低哑,力气微弱,连自己都听不分明。
  “陛下,现下五更了。”
  铭昭应声而入,在我面前跪下,恳求道:“陛下,您去睡一会吧,天下上就要亮了。”
  是吗……
  天都要亮了……
  我咬牙,转身推开殿门,大踏步走出门外。
  寒夜绵长,隆冬夜色愈加黑暗,皇宫燃得正旺的灯火,照亮了漫天大雪。风雪靡涨的夜晚,一切都不甚清楚。
  “铭昭,天亮之后,你把那封信送到长韶宫的何夫人那里!”
  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锦囊,我感到嘴里蔓延开来的血腥。
  以轩,你不回来见我,那就让我去见你!
  “凌熙二年冬,鲜狄侵扰,大将军被俘,滞留塞外,帝震怒……十二月,力排众议,帝率十万铁骑,御驾亲征……”
  ——《澜书•帝王本纪•武轩帝(二)》

  第三十八章

  我睡得不踏实。
  浑身发热口中作烧,肩部的伤也许牵起了旧疾,胸口一阵一阵抽痛。
  脑中昏沉如置身大漠,我独自穿行风暴中心,风追也不知去了哪里……狂风卷起漫天粗砺的沙打到脸上痛得钻心,双眼被风沙迷住无论如何睁不开,身体忽沉忽轻,似要被飓风卷走。
  是不是快要死了?
  意识朦胧中,我看到了墨岚领着一个孩子,笑意盈盈的向我走来,忽而满天的风沙一刮,又变成了他模糊不清的脸。
  轻轻的叹息一声,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我都是已经要死的人,你们为何还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我伸手出去想抓住什么,碰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被紧紧握住。
  大漠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