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礼不合_派派小说





  
  八岁时来京城的时候一直很伤心最后没有跟她道别,想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要怎么怎么难过怎么生气怎么怨他厌他,可是同时却解释不清自己胸腔里面拼命跳动的那颗心,为什么在想到那人会因为没有道别而一直记着他记恨他的时候会那般地欢喜,好像一旦这样,那她是不是……
  
  就会在他骑着高头大马,戴着顶冠红花,风风光光地去见她的时候,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扑到他怀里,想他一直怀念着回忆着的那样唤他“木头”……蠢木头,笨木头,坏木头,憨木头……木头陪我玩,木头也给我做那个,木头帮我穿鞋,木头给我买糖葫芦,木头讨厌,再也不要理木头了,木头以后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木头不准看别人啊啊阿茗比她们都好看,阿茗长大了会比她们都好看,木头以后也要跟阿茗一起想现在一样一直对阿茗好,阿茗最最最喜欢木头了……木头……
  
  六岁的孩子不明白男女之情,每每都只会对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笑出上齿尖尖的小虎牙,笑眯眯地要这个要那个,说这个说那个,许诺发誓都煞有介事,穿了漂亮衣服还要那么那么骄傲地跑到他面前问,说她是不是最好看了,比谁谁谁,谁谁都要好看,他一看到她这么漂亮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八岁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每每对着她就按捺不住的面红耳赤,宠溺欢喜到底是什么。高兴的事想跟她分享,不高兴了也只想被她安慰,抱着那个粉嫩软绵的小女孩,比得到了长辈的认可称赞都要高兴,即使爹爹逝世,即使被娘亲严苛,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再多的欺负再严厉的教导,只要她在,什么都好。
  
  曾经是那样的亲近亲密啊。
  
  竟已落到今日这般一刀两断,陌路天涯的情形了么。
  
  他忽然想要叹息。
  
  当年你的誓言发得太狠太用力,我的承诺许得太急太认真,你已亭亭玉立,出落成这般模样,而我,果然,除了你,再看不进他人身影。如此,能否算我不欺,,百年之后,若我先行一步,碧落黄泉与你相见,能否,不要装作已然忘掉我是谁的模样?
  
  徐怀安此生唯余此愿。
  
  他想他的表情果真已经明显到了如此地步,竟见眼前之人看他许久,极轻极缓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他心中放松,却也一点点生出细微非常,却只那半分就已涩到极点的惆怅释然。
  
  到底,人生若只如初见。
  
  ……
  
  门外喧哗渐近,已经没有儿女情长的时间。徐怀安淡了神色,退后几步,反身拿起之前他一直准备好,却一直不到时机展现的物件,调整语气,道出原先一直想好的措辞:“方姑娘可还记得之前托徐某所查之事?”
  
  “方茗自然记得。”那人神态本就冷静,听他所言,也无甚惊异之色。
  
  她答得爽快,徐怀安反而顿了一下,递过手中信函,待她看过,脸上略生惊疑,这才放慢了语调道:“此时徐某早有头绪,只是一直未能确认,直到谢大人追查也得到相同结论之后才敢确认。之前因为各种状况一直未能告知方姑娘,也是因为徐某还在做最后的确认,如今此事已经全部水落石出,方姑娘手中所拿信函,为方家大火谋事者及从者所做认罪状,皆有指印签名可辨,如今各人也已按罪发落。方家大火之事……”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察看那人脸色,接道,“实为一伙流窜多年的劫匪山贼作案,作案手法熟练小心,伙同方府新雇的伙计,里应外合,杀人劫财,过河拆桥,与易安城的官衙亦有勾结,作案之后才能无知无觉,逍遥法外。两月前发缉捕令,一月前,已在山城被捕判刑。而方姑娘所提首饰之事,经查证,其样式并非我国所制,方夫人原是从关外进来的胡商手中购买,价值颇高,那伙流寇也的确是因为其中一人先听伙计说方夫人有一件宝贝的首饰,平日藏很仔细,轻易不让人见,才起的心,动的手。至此,方家大火之案,也全部水落石出,徐某无半点隐瞒。”
  
  徐怀安话音刚落不久,方茗却只是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未能等到她的回答,徐母已经推了门,领着江楚蓉,颇有气势地进来了,后面跟着满脸是汗的管家。看见方茗与徐怀安之间隔得颇远,她脸上略略放松满意,转而将脸转向方茗一头,弯了眉眼笑得客气:“老身听下人说府里来了客人,老身以为是谁,原来是方姑娘,方姑娘那次无故失踪让老身着实担心了许久,现在见姑娘没事,老身也就放心了。也不知道方姑娘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了,小小年纪,却总遇上这样的事,唉,老身实在觉得——”
  
  “娘,这里我自会处理,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这里风大,不要着凉。管家,送老夫人和夫人回房。”
  
  徐怀安难得无礼到这种地步。
  
  他截断娘没说完的话,强硬地让管家将娘送回房,脸色臭得要命。娘亲也似乎被他吓了一下,看他几眼,勉强撑着笑脸又说了几句,便冷了脸甩袖离去。
  
  江楚蓉满面泪痕梨花带雨,在一旁怯怯地还想凑到他跟前求安慰,被他黑脸一扫,掩了面,带着丫头一并被请了出去。
  
  只有方茗,自他说完以后一直没有抬起脸来。在全部的人都离开,门都已经关得好好的,谁都走远了之后,她才象忽然惊醒一般,带着乍然的惊讶,抬脸看他,轻轻地平常地一笑:“抱歉,方茗刚才走神了,徐大人说的方茗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已经没有别的事,天色又已经这样晚了,方茗就此告辞了,多谢大人帮忙,方茗铭记一生!以后若有帮得上的,只要大人开口,方茗义不容辞!徐大人,方茗告辞!”
  
  她走得很急,脸上的表情又那么镇定,不等他说话,一拱手一鞠躬,转身便往门外跑,身后如有洪水猛兽,连回头都不曾。
  
  就这么走掉了。
  
  ……
  
  徐怀安心情一下就复杂了五味杂陈了说不出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连影子都没有了,于是她跟他,就这样……各奔天涯了?
  
  ……
  
  他们之间,就这样到此为止了。
  
  也许,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道别了吧。
  
  徐怀安关上门,站在窗前远望遥远无边的天际。半响,捂着胸口慢慢地,慢慢地,蹲□。
  
  阿茗,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好好的,写结尾时俺妈来捣鼓了一通,俺再上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囧了= =掩面……

明天继续日更日更!!!加速准备完结完结!!!新坑初步定下是青梅竹马的正太萝莉对打文(噗),欢喜冤家青梅竹马无宫斗无阴谋无XX,轻松健康乐观向上……大概有一点点江湖,初定名《逮着你就别撒手》——取名无能昨晚为名字头疼一晚上的内牛满面……俺还要再想想……还是这种青梅竹马的轻松文不费劲……

今天吃了好多奇怪的东西,俺觉着俺要闹肚子于是它真的咕噜噜了一下午= =




34

34、谁生而为王 。。。 
 
 
  冬天的夜,总是又冷又长。
  
  屋子里面被火炉烘得很暖,屋子外面下着小雪吹着寒凉的风,徐怀安守在离天子寝殿不远的议事房里,一边与谢楠等重臣一同讨论边关战况及雪灾的新况对策,一边等着太医为皇上诊治针灸之后得出的诊断。
  
  这样的夜晚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有过几次了,方茗离开后的半个月里他好像连徐府都没有回去过,每日奔波与议事访和皇上寝殿之间,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边关战乱渐熄,隐有求和之意;雪灾影响渐小,物资发放及时,今日一场小雪看来也无甚紧要;只有皇上的身体,实在一日不如一日。
  
  皇上病重的消息已经被重重封锁,只说身体欠安,皇上需要充分休养,又因为已近年关,索性潜心礼佛,为我朝的新一年祈求福祉。
  
  只有徐怀安等几位被皇上钦点过,以及宫内太医才知道,皇上即使已经休息调养了大半个月,可他如今的身体,能够撑过年关,就已经算是上天赐福。
  
  徐怀安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皇上与他曾为挚友,即使后来生疏渐远,他也无法就此将皇上视作陌路人,可是——
  
  那日他去探望皇上时,皇上有要事与人相商。没能见面,在那之后方茗偏是从宫内出来的,领她出来的那位公公,又是一直伺候皇上的徐公公他手底下带着的。
  
  徐怀安忍不住不去做联想。
  
  尤其是他被赐婚之前与之后皇上所表现的种种不同寻常,更何况那日以后他还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他去里间诊脉的时候,徐公公正巧带了个什么人从里面出来,他诊完脉出去,徐公公又把人给带了回去。虽然没见着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不过那的确是个年纪很轻的女子,看打扮也不像宫里的。罗太医当时还在纳闷,皇上这个时候要人带个女子进去做什么,即使最近开的药方子的的确确有一点儿猛劲,可宫里也不是没妃子啊。
  
  这样说来,不论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皇上偷偷召了这样一个“民女”跟他私下见面——徐怀安咬咬牙觉得牙根有点儿酸,可他实在没有酸的资格,想想又觉着嘴里发苦——总而言之,不可否认,皇上跟方茗的确是有私交,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样的私交,可能还颇重!至少比他的婚事要重,更可能这次赐婚,其实实在只是因为某人的……
  
  “诸位大人,徐某头脑有些发昏了,这里暖得发闷,徐某去外头转转,清醒清醒,诸位先议着,徐某即刻便归,先告退了。”
  
  不能再想,不得再想!
  
  他甚至为了给她离开找原因,为了减少自己的负疚感和难受,将苦水泼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好像无所谓,这……这已经完完全全不像他了!
  
  方茗走后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干什么都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坏,越来越想睡觉想做梦不想醒来面对江楚蓉面对娘亲,闲下来或者忙着忙着都要停下来想一想那人现今如何,简直已经不能说习惯,而是瘾。刻在骨子里面想念回忆,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不为例,又每一次都不自觉地再次沦陷饮鸩止渴。
  
  如果这样有用那也罢了,可是从他与江楚蓉成亲的那日开始,每一次回想的后面,都已经烙下了“于事无补”四个大字。
  
  徐怀安揉揉发涨的脑袋,走到议事房旁边的树下。不知道怎么最近脑子里面总是很混,睡眠很好可是精神却不是很足,他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不出什么,兴许只是疲劳过度了吧。
  
  外面的空气很凉很清,让人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探了身子伸手到树上摸一把雪握在手里,雪化得很快,他的手心还热乎,一冷一热冰起来很舒服。徐怀安甚至有点想把那雪往脸上抹几把,醒醒神了。
  
  有人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抢在他下手之前笑哈哈地出了声:“怀安兴致真不错,不过也还是别跟个娃娃样的往脸上抹了,不说让别人看去了笑你,万一你受了冻积了风寒,我还真会以为你是不是故意冻着自己的,好落下那么多公文那么多事都丢给我做。”
  
  “你怎么也出来了?”徐怀安不接谢楠的话,丢开话头转问别的。
  
  赐婚以及皇上大病之后他跟谢楠的接触多了很多,没来由地,相处也比之前自在得多,撇开别的不谈,谢楠倒还算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你都不在里面了,未免我们的建议将来都被你全部否决掉,我干脆让他们也先休息休息,顺便替我那个命好的妹子出来看看,看你有没有趁她不在就动手调戏小宫女啊~”
  
  徐怀安噎了一下,反头瞄他一眼,扭脸再不看他一眼,半天从牙关里挤出一句:“……你还是老爱这样说话。”
  
  小波浪什么果然还是最讨厌了。之前说的都别做数了,退散吧退散吧谢无涯!
  
  谢楠状似被他的表情乐到了,小小笑了几声便不再说话,只偏过脸望向雪夜里被渐渐埋葬的宫殿群和整个国家,沉默许久,才难得肃了神情,轻轻出声问他,又像自言自语:“怀安,你说……那个人,他会好的吧?”
  
  不想称呼他为别人都那样唤的尊上,希望可以像从前一样叫他兄弟,可是心内又矛盾着不知如何开口,这样微妙的心情,徐怀安同样体会到了。这样小心的问题,徐怀安也同样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