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出书版) 作者:十四夜





了“仗义执言”的机会,免不了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玄衣少年倒是不恼,唇边始终噙着一缕淡笑,“既然如此,却不知这驿上可有医馆?”旁边早有人出声提点,说是转过街角左行有一家蒙古医馆,包好包好。

  “那好,我这便扶你去医治。”也不待那少年应声,玄衣少年手已扶上那少年瘦弱的肩膀,手上却加了五六分的力道,那少年只觉肩膀如若被铁钳箍紧,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体内自然而然生出反抗的力道,却不料想那玄衣少年蓦然收力,双手撤回,那少年收势不及,猛地向前栽去,去势甚猛,双手下意识向前一扶,却只在玄衣少年袍间滑了一下,仆倒在地,一下子呛了面门,鼻血长流。那少年起身间怒道:“他奶……”,却看到玄衣少年眸底一抹戏谑笑意闪过,眼光打趣望着他。那剩下的半句在舌头上打了个圈又收回了肚子里。心中暗骂:他奶奶的,流年不利,打劫倒遇到了强盗的祖宗。

  玄衣少年一脸歉然正色道,“小兄弟伤得真是不轻,竟然连坐都坐不稳妥了,还说什么不用不用。来来,我们这便去医馆医治!”说罢双手又要来扶。

  那少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急急在身前摆动着,道:“没……没事,倒也没什么大了的,不过是点皮外伤,看你也不是本地之人,出门在外不易,小爷就当出门被狗咬了一口,算了算了。”

  “真的没事吗?还是去看看吧。”玄衣少年仍然笑得一脸无害,一脸关切地问着。

  “你这人怎么娘们叽叽的,小爷说没事就没事!”那少年自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身上衣服本就不干净,连土也不用掸了,一瘸一拐扒拉开一道人缝走了。

  人群“哄”地一声也便散了,也有摇头者,大体是因为这热闹没看够,不甘心这样草草收场。

  玄衣少年若有所思看着那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转尔剑眉一扬,打马而去。

  那污衣少年转过街角,倒不是去了那家所谓的蒙古医馆,心中暗骂,什么蒙古医馆,一群蒙古大夫,行的骗人医术,用的虎狼之药,小爷没病也会被治去半条。见那边还有一条深巷,左右无人,闪身钻了进去。

  自袍袖之中取出一个钱袋,打开一看,乖乖的不得了,一袋子的金叶子,欢快地吹了一声响哨,想不到倒是一只肥羊,看来那一点鼻血的代价还是大大值得的。不知那玄衣少年此时会如何怄火呢,想到这,连鼻子仿佛也不那么痛了。

  那少年将身上罩的破烂袍子脱了,里面的衣服倒颇为光鲜,三下两下将脸也擦拭干净,倒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只是一脸的精怪狡猾。

  “拜那些纠缠不休的魔云教仙姑所赐,小爷可是有一阵子没开荤了,嘿嘿,今日倒要好好祭一祭小爷的五脏庙。”那少年喃喃自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自深巷探出头来,倒没见那玄衣少年寻来,心下一乐,吹着口哨一步三摇去寻驿上最好的馆子去了。

  “燕风楼。”少年抬头看了看酒楼之上的牌匾,转遍了这小小边城,唯有这家看着气派,楼分两层,酒客喝五吆六之声不绝于耳。

  少年举步入内,早有酒保相迎,那酒保见是一年方十余岁的少年,眉目间登时冷了下去,只淡淡头前带路引入二楼一隅。那少年心中已是不愉,待得落座,先要了一壶茶水。那酒保沏了茶水过来,少年端杯饮了一口,却张口喷出,酒保躲闪不及倒被他喷了一衣襟,未及说话,那少年早已拍案而起,“这也叫茶吗?你这酒保定是看我年幼,用此等次品欺我!”

  那酒保咬牙忍下,说道:“小公子,这里本来就是饮酒之所,如要喝茶且寻别家茶肆去。”

  少年发作道:“你欺小爷饮不得酒吗?!”

  那酒保冷言道:“哪敢,哪敢,只是店中所供之酒甚是烈性,怕小公子你消受不起。”

  那少年闻言心下冷笑,小爷喝过的酒估计比你喝的水还多。自袍袖之中取了一片金叶子出来,扬声道:“谅这穷酸地方小小酒肆,能有什么好东西,但管将你这店中上好酒食取来,伺候好小爷,这金叶子小爷就打赏与你!”

  世上原没有人会真的跟钱财之物过意不去,那酒保登时换了眉眼,候了一会儿,酒菜已端了上来。

  那少年连日躲避仇家追杀,未得片刻之闲,早已是饥肠辘辘,此时当真饿极,举箸挟了一块肉正要入口,眼前忽然一花,对面座上已然多了一个人。少年抬眼看去,一见之下,不禁失色,筷子一松,那肉骨碌碌地掉在了桌案之上。


  第97章 第二章


  那人大喇喇坐着,看似随意,却在不经意间将那少年可以逃逸的去路全部封死,笑道:“我与小兄弟还真是有缘,方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又在此间遇到了,当浮一大白!”

  来人正是那玄衣少年。

  少年干咳两声,点头称是,暗里盘算脱身之策,面上却未稍露一分,只笑脸相迎,毕竟恶拳还不打笑脸人,见那玄衣少年并无立时发作之意,心下稍安。

  玄衣少年自案上提起那酒壶,也不用杯盏,倾酒入喉,细品之后说道:“此酒不若后风云湖玉髓温润醇和,也不似惊云冽泉之清寒,却也是酒中佳酿,只是似你般饮法,如何能尽兴?!”抬手叫过酒保,“取酒坛,上海碗!”

  那酒保打量于他,见他年纪虽较前面那个少年年长几岁,却也未及弱冠,好意劝道:“未料想公子年纪轻轻却也是识货之人,小店这十年陈的澧浆,漠北塞外,只此一家,只是酒性甚烈,饮得多了怕是伤了身体。”

  玄衣少年摆手道:“你但取来无妨,自不会欠了你的酒钱。”说罢扬眉看向对面座上的少年,笑容别有意味。

  那少年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讪讪地说道:“正是,正是。”

  再添碗筷,那玄衣少年却只是饮酒,一言不发,并无相让之意,眼睛看向窗外,神思似已飘远。手中酒,心中事,难得的一隅静默。

  对座少年却是心怀忐忑,本以为那玄衣少年定是寻己索要财物,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谁知竟是眼前这副光景。心中暗骂一句他奶奶个熊,小爷还真是流年不利,前几日在客栈中觑得一个貌美的小道姑,白日里只不过调侃了几句,夜间也只不过偷窥了几眼春光,竟然被一群死道姑一路追杀,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城。原以为今日时来运转,碰瓷儿遇到一只肥羊,不想饭还没吃,就被找上门来,怎生一个“背”字了得!念及于此,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口气。转念又一寻思儿,事已至此,唉声叹气又有何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随他去吧。如此这般一想,叹息声尚未止,眉头一挑,面上又已露出惫懒无赖之色。

  玄衣少年执碗在手,眼角余光打量着对座之人,见他一忽愁来一忽喜,脸上阴晴变幻,心下觉得有趣,当下斟满两个酒碗,将其中一碗递与那少年,挑眉笑道:“小兄弟,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虽不知到底是我的马撞了你,还是……你撞了我的马,却也是难得一段缘分。既是如此有缘,来来来,你我对饮十碗如何?”玄衣少年自是看他年幼,要酒也不过是方才与那酒保斗气之话,当不得真,因此此番话语说来,听似诚意相邀,语气中却多多少少带出几许戏谑调侃之意。

  那少年心思灵巧,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心中冷笑,一抬手,举碗当胸,大声说道:“那小弟先干为敬了”,“骨嘟骨嘟”三口两口便将那一碗烈酒喝了个底朝天,玄衣少年见他喝得爽快,脸上戏谑之意渐去,挑起拇指,大声称好,碗中酒随后也一口气干了。

  当下二人碗到碗干,那一坛酒只一炷香功夫便已见了底。

  众酒客多为北人,平时均是自诩豪饮之客,但此时见二人如此年少却视如此烈酒直如白水清茶,均感惊服。

  玄衣少年实没有想到对座少年酒量竟是如此不俗,酒兴方酣,难得有人可以如此与己对饮,抬手叫过酒保,“再来!”

  酒保一吐舌头,暗道我的乖乖,当了半辈子酒楼伙计,遇到这么能喝的主儿,还是破题儿第一遭,更何况还是两个根本未成年的孩子,但此时只求看热闹尽兴,也不再劝,自去抱了酒坛过来。

  少年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酒性之烈,纵以小爷之天纵酒才,已是有些招架不住,看向对面,那玄衣少年却是谈笑自如,未见一丝醉态。心下计较,既然如此,便怪不得小爷我耍些手段了,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

  这第二坛酒较之上一坛却是只快不慢,那少年只觉肺腑之内如遭火炙,胸腹之中酒意翻涌,已是酒酣耳热,看向对面,玄衣少年面上略有醉意,一张俊面更显逸兴豪飞,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意。

  少年又与玄衣少年对饮一碗,趁玄衣少年仰首之际,袍袖之中已将所负的水囊笼入,玄衣少年恰此时业已将碗中酒饮尽。

  那少年将酒饮罢,却将酒碗一摔,据案而起,高声道:“他奶奶的,痛快!小爷今日舍命陪君子,莫如我二人一人一坛就坛干了,如何?!”那少年身量瘦小,此番话却说得豪气干云,掷地有声。

  玄衣少年闻言长眸微细,似有一缕幽芒在眸心淡淡掠过,只一瞬又呈醉意迷离。长眉一挑,淡笑道:“正合我意。”转身叫那酒保再取酒来。

  此时酒楼之上众酒客连着后堂之中的伙夫,跑堂的伙计早已聚拢过来,闻听二人之言,均是咋舌不已。

  当下二人拍开了泥封,玄衣少年执坛在手,倾酒入喉,男儿豪饮似长鲸,这一饮当真是痛快淋漓,那少年也是不甘示弱,只不过饮酒之际,袍袖遮住了脸面,那一坛酒倒有多半坛进了水囊,饮毕胸怀半敞,手臂似不经意搭至窗边,那酒顺着墙壁淋漓而下却都祭了土地公公了。

  如此这般二人又对饮了两坛,那少年虽然耍奸但约莫也饮了近半坛酒,眼花耳热之际,头脑倒仍清明,玄衣少年实打实干了近四坛烈酒,此时看来俊面已是酡红,起身间身形摇晃,想来应是醉了。

  少年暗喜,心中直呼,倒也倒也。玄衣少年却只是摇晃,每次均在将倒未倒之际稳住了身形。少年心中暗暗将玄衣少年的祖宗八辈问候了遍,临了,还没忘记问候他奶奶家的熊。

  少年一咬牙,心中发狠,正要抬手叫酒保,却早有跑堂伙计兴冲冲抱了酒坛送至身边,少年眼白一翻,呀呀的,这是什么世道。旁边也有忠厚老者好言相劝,却被好事者哄了出去。临去之时,免不了在摇头之际,叹一声,现在的孩子啊。

  少年如法炮制,这一坛倒尽数归了土地,玄衣少年倒似丝毫未有察觉,又是一坛干了,放下酒坛之际,手一打滑,那酒坛登时碎了一地,人也伏在桌上久久未曾起身,只口中仍喃喃道:“好酒!再来。”

  少年心中一喜,暗道我计成也。只盼着玄衣少年就此醉了过去。候了一会,见那玄衣少年竟发出微鼾之声,似已睡了过去。假意轻声叫了几声:“兄长,兄长……”,那玄衣少年只一味睡了,不曾回应。少年窃喜,叫过酒保付了酒饭钱,赏了金叶子,就欲离去。

  起身之际,蓦然瞥见三个身穿道袍的年轻女子走上楼来,赫然便是一路追杀自己的魔云教的众仙姑。其中一个容貌秀美,身材娇小的,年龄偏幼的,便是那日被他用眼神YY过的道姑。那道姑许是被他YY得狠了,对少年形貌甚是刻骨铭心,那少年虽急切间偏过脸面,却被她一打眼便认了出来。登时银牙咬碎,拔出背后所负长剑,娇声叱道:“小淫贼,这回看你哪里跑,师姐,并肩子上,莫再让这小淫贼逃了去!”

  当下三人三把长剑,上中下三路齐齐向少年身上招呼过来。众酒客见状顿时乱作一团,抱头鼠窜,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那少年不想竟在此际与这三人相遇,急切之间,身形倒纵出去,射向身后的窗口,眼见便要撞出窗外,忽然感觉腰上一紧,有人硬生生将他身形阻了下来。回身看去正遇到玄衣少年醉眼惺忪的一双眸子向他看来,嘴边仍然带着漫不经心的淡笑。

  三柄长剑破风而至,少年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双目紧闭,但想象中利刃透体的痛苦并没有来到,耳中却听得剑刃相交之声叮当作响。缓缓睁开眼睛,见玄衣少年右手持剑,左手提着他身上的腰带,似是防他瘫软在地上一般。任那三名道姑如何施为,他自岿然不动,一柄剑以快打快,守得滴水不漏,挥洒间轻易化解了三人的雷霆攻势。

  那三名道姑又攻了数招,却招招无功而返,一声呼哨,一齐退出剑圈。年龄稍长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