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出书版) 作者:十四夜
勾魂艳色化身罗刹,痴缠□如刃交身。
渠弥国师猝不及防之下遭二人联手重击,背后一招重伤内腑,更被胸前掌力震破护体真气,直侵五脏,已是经脉俱断,只因内力深厚一时不曾断气,挣扎道:“你……你是为了……”
“自然为了杀你,亦是为了我想要之物。”婠夫人落足雪中,飞衣遮身,掩去万般艳色,只余冷冷话语,“先下手为强,我不杀你,便终会为你所杀,如今你死在我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渠弥国师眼见她绝无一丝感情的的美目,口中鲜血狂涌,拼着最后一丝余力问道:“你骗我……那个丫头……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
婠夫人冷笑一声,挑眉道:“是与不是,都已经与你无关了,无论如何,她对你只会有恨。”
“你……”渠弥国师怒极攻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剧震之下,瞠目气绝。
以骗局开始,终以骗局结束,曾有的情与孽,爱与念,是无意相遇的错误,亦或是欲望与利用,挑逗与占有。白雪微茫,血色在脚下蜿蜒成流,勾勒出无尽妖艳的纹路,然而所有这一切在此时的婠夫人脸上都看不出分毫的痕迹,那张晶雕玉琢的面容恍然不似真人,只如一张诡艳的面具,充满了冰冷的意味。
岄息落至婠夫人身旁,狭长的脸面略见苍白,显是方才偷袭之时被渠弥国师真气震伤,一时未能复原,衣袖一扫,刀刃收回其中,“此人武功当真骇人,若非在那种情况下,杀他还要多费不少周折。”
“他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婠夫人此时方娇躯一颤,以袖掩唇,吐出小半口鲜血。自与渠弥国师面面相对的一刻,她便全力施展魅功,迷惑对方以期生路,应对渠弥国师这种高手,心神消耗自是非常。岄息伸手将她挽住,一边送去内息助她恢复,一边低头欣赏她异芒未消,淡紫晶莹的眸心,轻笑道:“幸而你演得一出好戏,欲拒还迎,更加深情销魂,将这渠弥玩弄于指掌之间,就连我都差点分不出真假,甚至有些怀疑子娆那丫头究竟是谁的女儿了。婠儿,你可真真是男人的克星,不过你说服渠弥的理由也算天衣无缝,不怕他不入圈套,失了戒心,只是任他如何猜测,却也想不到事情另有其因,否则子娆又怎能在王城中好端端地活下来?”
婠夫人扫视他妖异的面容,一字字道:“子娆是我的女儿。”
“我们的。”岄息突然俯身,靠近她柔艳的双唇,呼吸轻融寒雪,夜中细眸泛妖,“她是我们的女儿。”
他修长如美玉一般的手指抚过她的脖颈,像在把玩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咫尺间,婠夫人隔着雪光暗夜冷冷盯他片刻,忽而妖冶一笑,目露异彩,“怎么,你也想试试吗,销魂的滋味?”
岄息在那魅紫色的眸心里徐徐眯了眼睛,叹道:“前车之鉴犹在,纵使传承离境天之血统,我也不敢随意消受婠儿的媚功,否则落得横尸当场,便是得不偿失了。”
婠夫人隐隐微笑,柔声轻道:“你记着,每一个不该动我的男人,我都不会放过。”
岄息松开手道:“我若死了,婠儿岂不寂寞?何必那么急着杀我,别忘了没有我,你要如何控制穆王和帝都?”
婠夫人笑容收敛,声音转冷:“既然知道,还不快回你的王宫去,倘若身份被人揭破,自有人不放过你。”
岄息抽身而退,“待婠儿想我,我会再来。”
风起夜岚,婠夫人目视他身影消失,天地冰雪迷雾,遮不住她眼底炽盛的寒芒,“岄息,莫以为没你我便无法行事,很快我便会让你死不瞑目。”
桥下,雪落无声。
第十六章
穆国东宫。
时近寅半,一夜冷雪掩盖了白日殿宇辉煌的气势,令这深宫将明的天色始终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冰冷的石质宫灯在雪花翻飞的广殿前投下绰绰光影,白的雪,黑的夜,仿佛有着分明的界限,却又永远无法分辨清晰。
破风声打破黑暗,两名黑衣秘卫穿过飞雪向太子所居的承澜殿匆匆掠去,在禁宫之内随意施展轻功,显然是事情紧急。两人进至回廊,对殿前侍卫亮出一对白虎令牌,越是入内越见灯火增多,待到左殿书房之前,室内重重人影和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显倍于往日的白虎侍卫更加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殿中空气凝重,唯见灯火不住跳动。金座之上,太子御阴沉的脸色在光影深处显得明暗不定,卫垣、颜菁、应不负等东宫重臣皆尽在侧,却无一人开口说话,更加少了太子御倚为左膀右臂的首座连相与禁卫统领虞峥。
两名秘卫在殿外无声跪下,抬头看见当中白布覆盖的两副担架,一时谁也不敢当先开口。忽然间,只听“咣啷”一声,卧虎金案旁一尊翡玉摆饰在太子盛怒之下震作粉碎,溅得一地朱红若血。
“废物!统统一群废物!你白虎军和统卫府是干什么吃的?非但捉不到叛党,反让自在堂众目睽睽之下杀我重臣!一个女人!竟把你们玩得团团乱转,竟然还有脸回来!”
卫垣本便一直跪在殿中,自是太子御怒斥的目标,颜菁在其震怒之中亦转身跪下,“是臣等失职,请殿下暂且息怒,眼下当是商讨如何处理后事之时。”
太子御怒哼一声,目光扫向殿中已然冰冷的两具尸体。
今晚数个时辰之前,东宫首座连相在朱堰坊红颜阁设宴,邀上将军卫垣与禁卫统领虞峥共赏来自楚地的歌女。宴中连相召阁中美姬如情侍酒,其后更是携美入室,共赴巫山,不料却在云雨正浓之时被如情趁机刺杀,惨亡美人帐下。
红颜阁中同时埋伏了自在堂精英高手,对虞峥、卫垣猝然发难。两人遭阁中毒烟所困,功力受制,虞峥当场被杀,卫垣负伤逃脱,如此情报报入东宫,太子御深夜惊闻凶讯,自是怒不可遏。
颜菁最先抵达东宫,刚刚正在查看两人尸身,应不负比他稍晚一步,只是袖手在旁,待太子御发作完毕,方才不疾不徐开口问道:“颜将军可从尸体上看出什么端倪?”
颜菁目光轻微一侧,随即道:“连首座身上致命之伤乃是脑后玉枕穴中淬毒的暗器,当是有人趁其不备,自身后偷袭所致,而后复受重掌袭击,这种情况下,纵以连首座的武功,亦难有生路。虞统领身上数处伤痕,深浅不一,显然是力战而亡,对方想必人数不少,且下手十分狠辣。”
应不负道:“如此说来,卫将军所言皆是事实,自在堂策划的暗杀乃是针对连首座而来,恰巧遇上三人同席,临时改变计划。此前我们还曾怀疑过虞峥对殿下的忠心,现在看倒是多虑了。”
“想来的确如此。”颜菁一言之后,垂目不语,俊秀的眉峰却隐隐微蹙。
他能得东帝信任,多年来身入穆国中枢负责冥衣楼部署,自是思虑缜密,心智过人。此次暗杀连相的行动虽说成功,但虞峥意外身亡,不免令人生疑,方才他特地遣开侍卫,亲自验看尸首,仅从表面的伤痕一时却看不出究竟,思及此处,目光在卫垣身上停了一停,回头命令侍卫:“将人先抬出吧。”
两具尸体,数处伤痕,道出似是而非真假谜团,当时唯一在场的卫垣肩上之伤看去不轻,面对太子御勃然之怒,回答亦是毫无破绽。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本便是九假一真,关键之处一隙隐瞒,便足以令真相去之千里。
“此事实乃臣等大意,不想那白姝儿竟能化身如情模样,令得连首座戒心全无,反还连累了虞统领,以至二人丧命敌手,请殿下降罪。”
“死有余辜!”太子御眼中冷芒一闪,灯火暗璨,映得那张寒戾的面容越发森冷,回头之间,看见外面已跪了多时的秘卫,阴沉着脸问道:“又是什么事?”
众人目光皆落向门口,秘卫在灯外低下头去,其中一人迟疑禀道:“回禀殿下,刚刚接到消息,苍云峰天宗总舵深夜遭袭,渠弥国师……国师不慎,为夜玄殇所杀。”
“你说什么!”太子御霍然转身,东宫内外顿时死寂一片。
冷雪漫覆黑夜。
“渠弥老儿死翘翘,这下天宗群龙无首,被二公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好消息不断,就连那连相也挂在了美人堂主手中,只可惜虞峥死得有些冤枉。横看竖看,太子御此番当真气数已尽,现在便是你不想做穆王,恐怕也难逃此劫。奇怪,想当初认识你时,我怎也没看出你像是会自讨苦吃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御整日阴魂不散,着实比魔云教那群大小道姑更加烦人,如此解决也好。”
雪落重檐,彦翎悬空坐在回廊栏杆之上,一边往嘴里丢着胡豆,一边看着这已下了整整一日的雪。
今年穆国的雪似乎来得分外早些,不过一夜之间,天地尽染银装,纷扬无止,倒像是这时节域外漠北广阔之地,冰雪万里,似有鹰击长空,展翼翱翔的痕迹。在他身后,那人懒洋洋静卧席间,不言不语,似已入睡一般,对身边之人滔滔不绝的存在显然早就习以为常。
“喂!”彦翎终于结束对情报的分析,眯起眼睛,呼地向外吹了口气,一缕飞雪打了个旋,飘回廊前,“下雪了啊,这时候漠北的酒最是好饮,逐快马金雕,更加痛快。”
屋中那人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唇畔淡淡笑意,显出十分闲散,十分疏懒,浑不似昨夜刚刚翻覆穆国,当下将临大敌应有的模样,片刻之后,信口问道:“王兄他们回来了吗?”
“稍晚美人堂主一步,早便回来了,一日寻你不见,个个心下奇怪呢。”彦翎斜眼睨去,看那样子颇有几分想要拎人起身的想法,“天宗的去向对穆国关系重大,你倒半点也不操心,当真好没道理,我说,事到如今,你这个便宜储君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你那没情没义的大哥?”
夜玄殇并未答话,只是目光无意往廊外扫过,穿过重重飞雪,落向对面隔湖而建的一栋小楼。
昨夜苍云峰固然天翻地覆,邯璋王宫惊流迭变,但玉真观中,婠夫人暗算旧识,岄息动手杀人,渠弥国师当场横死,非但牵出帝都昔年秘事、巫族幸存之人,更令子娆身世一夕成谜。
生身之母,刻骨之仇,纵然事后冷静思索,可知婠夫人为杀人而惑言,对渠弥国师所说不尽如实,但岄息临走前那一句模棱两可的低语,却又显示出事情背后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
真情假相,牵连万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到统卫府后,子娆一言不发,一人不见,夜玄殇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独处的冷静,而他自己,亦同样需要仔细的思考来理顺渐趋复杂的事态,更需要一段时间安静调息,以压制每次动武后便有发作之势,并且日益严重的血蛊。
所以这一整日他都不曾露面,直到彦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也不管人要不要听,将眼下情况不由分说道个清楚,同时毫不客气丟来一堆问题。
面对彦翎不以为然的态度,夜玄殇收回目光,也不过就是淡淡道了一句,“天宗有二哥亲自出马,操心岂不多余。”
一提夜玄涧,彦翎刚刚结束的话兴顿时死灰复燃,将最后一颗胡豆往嘴里一丢,身子一轻,闪进室中,“哎呀呀,说起你这二哥,昨夜可叫人大开眼界,千云枪名列九域上品高手榜,与血鸾、逐日齐名天下,果真名不虚传。昨晚你算是错过好戏一场,苍云峰总舵二公子橫枪立威,独对无风殿十八大弟子锁神剑阵,飞雪之中,前前后后仅出九枪,九枪过后阵中再无一人剑仍在手,亦无一人胆敢拦路,单人单枪兵不血刃,慑得天宗上下近千弟子鸦雀无声,啧啧,那等场面,那等气度……”
他这里眉飞色舞将昨夜战况说书般讲来,夜玄殇忍不住便叹了口气,直到彦翎将千云枪如何威震天宗,妙手神机如何破狱救人,跃马帮又是如何转手之间,便令数百天宗弟子化身贩夫走卒藏踪匿迹痛快说完,已经听过了无数遍,几乎快要倒背如流的人才颇有耐心,更带笑谑地道:“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这‘金媒’的外号应该改成‘金嘴’才更合适。”
彦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要反驳的话却被他截在了口边,“前几日托你打听的事,可有结果?” “切,这又想起来问我。”彦翎端着茶盏翘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道,“最近整个穆国都被你搞得风声鹤唳,多费我不少力气,不过那人确实有点来历,而且消息非常蹊跷。”
“如何?”
彦翎道:“你要查的人很可能是当年重华宫中的头号宠臣,早应被帝都处死的长襄侯岄息,且如你所料,他的确出身巫族,不但与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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