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是的,然而,却都不是顶尖的。赵飞英陷入了沉默。 
自己师兄弟间不需要计较这些排名,我所学的也不是只用在关起门来的比斗。事实上,以前家中食客众多,看得也多了,就算在这里算是低下的程度,用来走江湖却也够了。再说,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武功就可以解决的…… 
「师兄?」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赵飞英笑了笑。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爱什么,恨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对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我只要想着,想着他们拿着刀剑守在路口,不准我们离村的嘴脸。 
只要想着,食客们为了村民全身浴血的惨状。 
只要想着,每天从村中抬出的尸首。 
火化遗体的火从没有熄过。 
家里的奴仆一个一个病倒,最后连自己、以及爹娘都病了。送汤送药的人渐渐少了,直到再也没有人来,自己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日升、日落。在夜里,村里没有半点声响,连活人的呼吸声都彻底根绝了……寂静,绝对的、绝望的寂静,只剩自己呼吸声的寂静。 
究竟为了什么,自己没有发狂呢? 
在那段绝对的寂寞里,究竟为了什么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因为床边的一壶水,因为爹娘慈爱的双眼,因为自己的不甘心? 
还是……其实……自己早已疯狂了……早已死了…… 
「师弟?你在发呆呢!」师兄拍了拍他的肩。 
「抱歉。」自己的微笑还可以吧。其实,冷雁智说的没错,自己一直都在假笑着。 
因为,我只剩下这个表情。 
「又在练?」坐在大石上的冷雁智头发凌乱,歪着头看着赵飞英练剑。 
在月光下的赵飞英,在练剑中的赵飞英,很冷、很静,因为没有表情。 
「又是你。」也许,只有在冷雁智面前,自己不需要勉强的笑容。 
「你以后想练什么?」 
一样的问题吗? 
「我没有想过。」 
「那就练剑吧。」冷雁智说着。 
「为什么?」 
「因为我决定练刀了,刀法你绝对赢不了我,还不如练一练剑,也许还有希望。」 
「你很有自信。」 
「我一旦决定做一件事,一定做到最好。」 
「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 
赵飞英浅浅笑了,这次是真的想笑。 
「就算练剑,我也不会是最好的。大师姊的剑使得太好,我不可能嬴。」 
「可是,你使的剑是最美的。」冷雁智淡淡说着。 
「什么意思?」赵飞英停下了剑,冷冷的眼光是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出现过的。 
「就是我刚刚说的意思。」 
「冷雁智,你最好说清楚。」赵飞英收起了剑,坐到了冷雁智身旁,用袖子抹着额上的汗。 
冷雁智静静看着他,直到赵飞英转回了头,才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移到月亮。 
「因为你自己看不到,而我看了两年。你一向练什么像什么,但是,你的剑里有刀的影子,有鞭的影子,有枪的影子,甚至还有五行阵法。你融合了武学的精华。也许,你将来的剑法不会是最好的,但是,你将能自创一个流派,一个不输给我们庄里的流派。」 
「你离题了,冷雁智。」赵飞英躺在大石上,闭起了双眼。月光洒在一张冠玉也似的容颜上,长长的睫毛留下了淡淡的阴影,冷雁智的目光停留在赵飞英的双眼。 
「我并没有离题。你不像是在练剑,倒像是在舞剑。」 
就像住在月亮上的神祉,带着微笑拨弄着月光的碎片。 
「在练剑的时候,你常常是笑着的,而且,不是那种假笑。」 
我的目光,甚至无法移开。那是绝对的真,绝对的美,绝对的……令我倾慕。 
「既然你喜欢,就练剑吧。」 
「是吗?原来我喜欢练剑……」赵飞英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翻身而起,转回头看着冷雁智,带着令人心跳加速的微笑。 
「冷雁智,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那是当然,因为我…… 
「以后,如果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就会是最好的敌人。」 
赵飞英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 
「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事实上,我宁愿杀了自己,也不会作你的敌人,除非是你需要一个敌人。 
竟然,赵飞英沉默了。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有些时候,冷雁智还真希望有赵飞英所说的,那么了解他。不然,赵飞英在想事情的时候,是一贯沉默的。沉默的令人心急! 
「那,我们就会是最好的朋友。」赵飞英轻轻笑着,冷雁智一看就知道是假笑,他根本是在敷衍! 
「回去吧,夜深了。」赵飞英缓缓走回屋里,自然的,冷雁智也跟着。 
「以后,别总是这么晚的时候练功,对身体不好的。」冷雁智试探地说着。 
「那你呢,又为什么常常跑出来夜游?」 
因为我怕……怕你有一天突然消失…… 
「因为我睡不着。」毫不在乎地撒着谎,不过事实上,有一半是真的。 
「我也是因为睡不着。」赵飞英无奈地笑着。 
「下次如果你睡不着,可以找我下棋。别练功,会得风寒的。」 
「如果你刚好睡着了呢?」 
「把我叫醒,我很乐意陪你。」 
赵飞英呆了一呆,带着暖暖情意的笑容展现了。不过,冷雁智知道,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赵飞英搂着冷雁智的肩膀,把头靠了上去。 
「谢谢你,如果我有兄弟,我希望他像你一样。」 
可我……不希望作你的兄弟…… 
「你可以把我当成兄弟。」 
只要你肯让我陪着你,什么角色我都当。 
「谢谢你,冷雁智。」 
「是兄弟的,就别老是连名带姓地叫,听来生疏。」 
「我习惯了,难改。」 
「我坚持,叫一声来听听。」 
「好吧……雁……雁智……」 
自己的眼框是不是红了,自己算不算是特别的。 
「听来怪别扭的。」赵飞英离开了冷雁智身上,有些害臊地脸红了。 
「听久了就习惯,别这么小家子气。」糟,怎么有哭音。 
「你怎么了?冷雁智?」赵飞英疑惑地看着冷雁智。 
「没,伤风!」拉着赵飞英的手,走回屋里。「都是你,冷来冷去的,害我鼻子都冻到了。下次你再连名带姓叫,我就当没听见。」 
「飞英哥哥!」练完了剑,全身是汗的赵飞英,才刚走到前院,就被一个少女结结实实抱住了。 
「师妹,你又来了。」有点无奈的表情。这个师妹,虽是让人疼,却也叫他有些莫可奈何。男女有别啊,师妹,你这样,全门的师兄弟都在说笑呢。 
不着痕迹地挣脱了。 
「飞英哥哥……」娇憨地撒着娇,配上那张芙蓉也似的脸蛋,没有哪个男人忍心推开她的。嗯,也许赵飞英就是个例外。 
不过,不忍心让她伤心却也是真的,至少,相识至今,赵飞英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也从未给过她脸色看。 
「我全身是汗呢,师妹。」赵飞英微微笑了。 
「我才不在乎呢。」程蝶衣噘起了一张小嘴,揽着赵飞英的手臂。整个师门,就赵飞英跟她最为亲密,所以她总是练完了剑之后,就守在二庄主的院子门口,看看赵飞英会不会到前院来。 
守株待兔? 
很早就放弃甩脱她的手了,虽然由四处射来的「钦羡」目光,总是让他啼笑皆非。艳福不浅?唉,他消受不起啊。 
「飞英哥哥,你现在要去哪啊?」乌黑的发丝搔着赵飞英半裸的胸膛,赵飞英的语声也柔了三分。 
「我要去洗澡。」 
闻言,程蝶衣才发现他们正往山中的温泉走去,不禁羞红了脸,连忙放开了手。 
她总是到处都跟着赵飞英,不过,茅厕、温泉、还有师兄弟们休息的屋子,她还没胆子跟去。 
当然,小时候她总是跟着的,然而,在知道为什么大家总是在她跟去的时候僵得跟石像一样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 
「讨厌!飞英哥哥最讨厌了!」程蝶衣娇斥了一声,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跑了。 
「讨厌……飞英哥哥最讨厌了……」温泉里的几个师兄弟当然看见这「春色无边」的一幕了,一个师弟当场学起女声。 
几个师兄弟立刻笑得东倒西歪,赵飞英也尴尬地笑了。 
「别老是取笑我。」 
「师哥师哥,我们哪敢笑你,这天上飞来的艳福,可叫我们艳羡不已哪!」 
「还说没在笑我。」赵飞英脱下了满是汗水的衣物,缓缓走入温泉。 
这温泉半是天然形成、半是人工建造,是庄里男子沐浴的地方。 
自然,女子们在室内有另外用竹管接来的温泉可使,沐浴间外,三庄主还亲自提了字。 
「男子擅入者,阉。」 
没有人敢挑战三庄主的权威。虽然管庄里事情的是二庄主,不过,三庄主说到做到的蛮劲,只怕在二庄主赶到之前,自己就已经有了不测。 
「老实说,师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害什么臊啊?」 
「就是说嘛,该看的,以前早就被她看光了……唉唉唉,我的名节啊……」 
「够了吧!你们以前有什么可以见人的!」 
「师弟,此言差矣……」 
几个师兄弟说说闹闹之际,赵飞英只能陪着尴尬的笑容,他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开口,情形只会更糟。 
当然,在这些笑闹、玩水的师兄弟中,只有冷雁智一直是保持沉默的。脸色,也渐渐青白。 
「你是不是头晕?别泡太久了。」赵飞英在身旁低声说着。 
「别管我。」冷雁智冷冷说着,缓缓走了开。 
赵飞英略带疑惑地看着冷雁智的背。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古怪了一些……嗯……也许还要加上有点毒舌。 
「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啊?」一个师弟挨进赵飞英,戏谑地问着。 
第一百四十九次……赵飞英在心里叫苦。 
「不,我们还小,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三两拨千斤。 
「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可以了啦!普通人家都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你不敢说,我替你跟师父说去。师父早就对你虎视眈眈了,一天到头就在咱们面前夸你,她一定早就想把师妹许给你了。」另一个师弟笑得倒是开心。 
「别再损我……」苦笑到一半,一桶水就从头上淋了下来,等到赵飞英把进了眼的水揉掉之后,才发现冷雁智的背影正在离开。 
几个师兄弟又在偷笑了。 
赵飞英一脸疑惑。 
「我又做了什么?」 
「这下有好戏看了。」一个师弟笑着。 
「怎么?」赵飞英不懂。 
「笨牛牵到北京还是笨牛。」几个师兄弟已经出了温泉,开始穿上了衣物。 
赵飞英连忙跟了去。 
「既然你们知道,就跟我说啊。」 
可是,竟然没人理他。 
抓到了一个动作慢的师弟。 
「师兄,不是我说你,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笨师兄,你有情敌了啦!」 
情敌?雁智他…… 
然而,一个尚在温泉里的师兄却微微摇了摇头。 
「师兄,你在想什么?」出谷的路上,冷雁智和赵飞英并肩而行。 
这师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几刻钟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现在却雨过天晴了?赵飞英不解地盯着他。 
亏他还在念念不忘师兄弟们说的话,想问却又不敢问。 
「师兄,别再盯着我看了。」天知道他的心跳得多快!为了掩饰脸红,冷雁智偏过了头。 
赵飞英仍在深思中,并没有应声。 
「师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远方的一句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 
「飞英哥哥……」 
冷雁智哼了一声,远远走开去。 
「咦?雁智……」正要拉住冷雁智,自己却被一支嫩藕也似的手臂揽住了。 
「师妹?你又来了?」 
「飞英哥哥,你每次都讲这句。」程蝶衣含娇带嗔。 
「抱歉。」赵飞英笑了笑。 
「飞英哥哥,你们上哪去?」程蝶衣的脸上满是好奇。 
「我跟师弟去集上采买些杂货。」 
「我也去。」 
「不行,女孩儿家,天色暗了就不能出庄的。」 
「我求师父去,师父一定答应。」 
「就是因为三庄主疼你,我更不能拿你来冒险。」赵飞英担心地看了一眼远方的冷雁智,冷雁智正用刀砍着杂草出气。 
他们一定得好好谈谈。 
「飞英哥哥……」程蝶衣撒着娇。 
「乖,别闹,你要什么,师哥帮你买去。」 
「人家不要买什么,人家只要你陪着我。」程蝶衣的大眼睛已经有泪光了。 
喝,得小心应对了。赵飞英连忙收起放在冷雁智身上的那份心,全心全意地对付眼前的师妹。 
「师哥明天陪你练剑,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赵飞英展现最迷人的笑容。 
「真的?」程蝶衣睁大了双眼。 
「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说定了!」两掌一拍。 
「好吧,明天我等你。」扬了扬手,程蝶衣终于离开了。 
冷雁智蹲在地上,彷佛正在生闷气。 
「你吃味了?」 
晴天霹雳的一句,冷雁智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他……他知道了…… 
面红耳斥。 
「你放心,我对师妹只有兄妹之谊,而师妹对我也只是对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