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宫门
『你也听说了?』孙美人睁大俏眼,神神秘秘地小声问道。
『这种事情宫裏谁不知道,就是没人敢说出来。』张婕妤怅然地望向远处正同豔迟互相较劲的王贵妃,『王贵妃此次没有主後成功,她的儿子也没有当上太子,听说就是他在从中作梗,皇上什麽事都听他的,更听说……』张婕妤神情变得极为谨慎,张口欲语终不敢轻言,『我想你也听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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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孙美人想到宫中谣言,脸色微现紧张。
『所以我说咱们还是睁睛闭眼装糊涂算了,跟那些人比起来,咱们算是够侥幸得了。』
『知道这理是一回事,亲眼撞见又是另一回事,怎能教我不气。』孙美人犹在嘀嘀咕咕。
『请问两位在说什麽这麽高兴?』刘云珊听身边二人窃窃私语了半天,仍听不出个头绪来。
『啊?是刘昭仪!』讲得正起劲的两人被刘云珊的声音吓了一跳,擡起头来齐看向刘云珊。
『你们刚才在说什麽呀?』刘云珊对她们倏变的神色感到好笑。
『嘘——』张婕妤竖起中指按住唇,『别大声嚷嚷,一旦让人听见,传到那人耳朵裏,我们三人的性命全都不保。』
『这麽厉害?』刘云珊不明究裏的问道,眼底掩不住好奇。
那人是皇上吗?不过,瞧她们的样子又不像。
『当然是那个人啦。』
孙美人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在空中十字交横,又缩回一手,屈起四指握成拳,单留一指在刘云珊面前一晃。
『十一?』刘云珊不解其意,『谁呀?』
『除了那个十一王爷靖王璎还有谁?』孙美人没好气道。
『你们在说靖王爷?』一提到心上人的名讳,刘云珊眼睛陡然一亮。
『你该不是被他的美貌迷住了吧?』孙美人察觉到刘云珊的异状,『劝你早早死心,省得将来伤心都来不及。』
『靖王爷他……』被说中心事,刘云珊涨红粉脸,一时显得吐吐吞吞。
『刘昭仪你入宫日浅,时间长了,有些事情你自然就会慢慢明白……』张婕妤语重心长地道。
当初她又何尝不神醉于靖王爷的绝世容姿,可惜好梦易醒,铁般的现实将她的美梦彻底粉碎,为此她一个人躲在被裏偷偷哭过几回。
『明白什麽……』
刘云珊始终不懂,她们为何不愿痛痛快快地对她说清楚,偏要这般横兜竖绕。
『不就是皇上与靖王之间的那回事。』孙美人终於朝刘云珊坦白真相。
豔迟和刘云珊同列宠妃之林,有了豔迟在前张牙舞爪,众宫妃对刘云珊的敌意固然减弱许多,毕竟豔迟是外邦进贡的美女,若让这种女子夺去专宠,教她们的面子往哪搁呀?有意无意间刘云珊的出现为她们这群中原女子挣回不少颜面,而且刘云珊素来文静沈默,行事又不似豔迟的嚣张跋扈,自然而然对共处同仇敌恺一线上的刘云珊生出好感,有些事也愿意对她倾诉一二。
『皇上与靖王?他们会有什麽事?』
刘云珊温颜绽笑,渐渐地她笑不出来,因为张婕妤、孙美人显露出来的郑重,让她预感到皇上与靖王之间的关系绝不单纯。
『你认为靖王美吗?』张婕妤开门见山道。
『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刘云珊老实道出对靖王出众外貌的感叹。
真是的,天底下怎麽会有人生得那般俊俏!
『你认为他的美足以令君皇倾国倾城吗?』张婕妤采用拐弯抹角的方式告知事实真相。
『倾国倾城?』刘云珊的脊背窜过一阵寒意,娇躯不由一凛坐直。
纵使靖王美得倾国倾城,但『倾国倾城』四字也不能用在男儿身上,『倾国倾城』反过来讲即是亡国败家的『红颜祸水』。
靖王是祸水?君皇的祸水?那他的真正身份是……
不再想下去,也不敢想,更因为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你们是骗我的吧?』
唇齿剧颤,脸白得像纸,泪水充满眼眶,中秋夜风尚暖,吹在身上陡觉寒侵刺骨。
她好希望眼前两人会突然推翻前辞,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一时玩笑,但是她知道她们不会如此。
『骗你?』孙美人鼻子裏转转气,不屑道,『不相信的话,你立刻就去缥缈御苑看看,我敢发誓皇上一定在靖王的床上打滚。』
『你没发现吗?靖王前脚刚走,皇上也跟著走了,可能是这样吧……』张婕妤说得比孙美人婉转,但语气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不会的、不会的……』
该如何说服自己呢?
记得他迷人的风姿,记得他爽朗的笑声,记得江府那晚旖旎柔情,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难道靖王所说的情有独锺……情深不渝……是指当今皇上,那偶尔泛现的惆怅也是为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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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不自觉地滑下面颊,自己尚未发觉。
『想开些吧,要做宫裏的女人就必须想开些……』
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不停摇晃的两个影子,听不清她们在对自己说些什麽,受创的心灵孤独地湮没在莫大的悲痛之中。
深永宫巷,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头好晕,是不是喝多了……』璎喃喃自语,恍惚记得自己的酒量好象没那麽差劲。
『王爷,请步稳了。』小内侍撑扶住璎靠上来的身躯,略带踉跄的步伐有些零乱不整。
不止是头晕,连身子也燥热起来。
不是入秋了吗?为何还是这麽燠闷?禁不住挥袖扇扇风。
『璎……』不知几时,换了个人供他依偎酒醉的娇躯。
『是你指使的?』
眼光瞄到珞一脸偷腥猫的得意,脑子裏尚馀几分清醒的璎还有什麽不明白。
珞并不作答,迳自低头亲吻下去。
『别乱来……』璎微微抗拒,宫巷虽幽寂,难保不被人瞧见,『到我那裏去……』手足酥软,无心再赌气将他拒之门外。
『这可是你说的哦!』
珞兴奋地一把抱起璎的娇躯,步履匆匆,直奔缥缈御苑。
『叩见……』守宫门的太监一见来人,慌忙下跪。
『平身!』仓促丢下一句,抱著璎迳向寝宫冲去。
两个守宫门的太监互视一眼,眼中皆有话:瞧见没,王爷被抱回来了,看来今晚皇上准在这裏留宿,咱们不如去偷偷懒吧,免得嫌咱们站在这裏碍事。
彼此眼珠一招呼,心下大为赞同,贼贼一笑,半掩宫门,悄没声地溜了。
娇喘细细,水光点点,体内热流汹涌成滚浪,一波波侵袭全身。
漆黑长发闪动光泽,乌黑柔亮犹似上好的丝缎,仿佛是经波涛爱抚过的贝壳,形成扇状披洒一枕,喉间压抑不住的呻吟断断续续逸出樱唇,吐出缕缕幽香,激荡得人百脉贲张。
轻呶玫瑰红般香豔的柔瓣,素荑捂住狂跳失速的心口,强行支撑著问道:『你……你在酒裏……下了什麽?』
『酒裏什麽都没有……』珞故意在吊璎的胃口,『你那麽精明,若是在酒裏放了其他的,你一定会察觉出来。』
『不可能……』
假使酒裏没有混合其他药物,为何他的身体会产生莫名的亢奋,连心绪都变得奇怪起来?
『朕特命人为你备了一壶南方进贡的玉红春酒……』修饰整洁的手指轻轻勾起白玉下颔,声音倏地低沈,暧昧无限地问著,『你应该明白玉红春酒是什麽东西吧?』
『你好坏……』璎好生委屈,大眼睛眨眨,几乎流下泪来。
『坏的人是你……』珞一脸深闺旷夫的凄怨,历历指责璎的薄情,『你怎能狠心让朕这麽久不碰你……』
『那你也不能……』媚眸迷蒙,舔舔乾燥的鲜唇,心底陡然升起的欲念让他的理智无法自持。
『不稍微惩罚你一下,朕岂会甘心……』
念及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悲惨与璎的冷淡,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恨的璎老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挑逗得他欲火高炽,每逢紧要当口又拒他於千里之外,要不是宫裏多得是女人供他渲欲,他准被欲火活活煎熬至死,一切都是璎惹得祸,所以现在要他自作自受。
『珞……』
鼻尖冒汗,娇咻连天,无法克制疯马般在四肢百骸奔腾的乱息,虚脱地瘫在床上任人宰割,唯一感觉到的是那双大手正在解开自己身上的层层束缚。
他靖王璎出身在这天下最荒淫无耻之地,其实不如外人所设想的那般纵欲无度,不过寂寞惯的他极度渴望有人能紧紧拥抱他……
是的……珞……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我……纵然死在你怀裏……亦无憾……
可是珞并没有象他想像中抱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缠上珞的身躯,珞就移开撤退……
为什麽,明明你的身躯同我一般火热?
『珞……抱我……』璎低声下气地求著,情焰烧得他满面绯红。
『那你以後还会拒绝朕吗?』齧咬著璎滚烫的耳垂问著。
趁人之危的卑鄙换在平时,早让璎冷冷地朝他脸上丢回,不过现在……
『不会了……不会了……』
只要能平息他的情潮,此刻无论开出什麽条件,他都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哪管事後的捧头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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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地被抱进怀裏,那拥抱强烈得似乎要折断他全身的骨头,璎娇媚地笑了,因为他感到很舒服,有时痛苦代表著欢愉。
乌亮的发丝纠缠,雪白的胴体横陈,在枕席间形成冶豔放荡的绮靡风情,散发出焚噬人心的煸情味道,在灯下异常璀璨夺目。
湿润的眼睛天真中透著妖魅,很无辜,也很邪恶,他要蛊惑这个男人,再一次勾引他……
今晚什麽都不要去想了,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
这是璎在弃械投降的刹那,脑中偶尔闪过的念头。
明亮的烛光鉴证著他们的爱情,圈圈光晕投射到他们身上,清晰地反射到平整光洁的壁上……
踯躇裹足,思忖再三,刘云珊终还是迟疑著走进缥缈御苑。
她想亲眼瞧瞧,事实是否真如张婕妤、孙美人所说得那麽不堪。
宫门虚掩,万籁俱寂,缥缈御苑一片漆黑。
『呀……哈……』侧耳倾听,隐隐地传来奇怪的声音。
朝著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长廊幽静,殿宇层次,不知走了多久。
一扇窗透出火光,室内仿佛有人喁语。
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步上玉阶。
『呀——』一条黑影在她眼前猛地一窜闪逝,惊得倒退半步,不由低声浅浅讶呼。
是谁?是鬼神吗?刘云珊拍拍胸口在自己吓自己。
『珞……』媚到极点的声音,听来使人脸红心跳。
难以相信是出自靖王之口,但这真是他的声音呀,只是比平时少了几分清澈圆润,多了微许沙哑性感。
一阵轻笑响起,是男人的笑声——且慢,仔细听听,竟是皇上!
捺不住心底积郁良久的半信半疑,刘云珊大胆地走到窗前,伸指捅出个窟窿,往裏细瞧去——
天呐,自己看到了什麽!
用不著看清床上律动的那一对的面目,墙上映现出来的庞大影子已将事实交代得再清楚不过了,丑陋得令人想呕吐。
亲眼所见,铁证如山,再不能欺骗自己的心了。
泪倾盆如注,颤抖地捂住自己惊极狂喊的嘴巴,顾不得不慎发出的声响可能会惊扰了室内之人,仓惶地奔出缥缈御苑。
美貌绝顶、才华横溢的靖王怎会变得如此孟浪?
温煦恂雅、仁慈爱物的皇上真是这般淫乱?
被骗了!
被爹爹骗了!
被皇上骗了!
被靖王——骗了!
扭成一团的肉体犹如噩梦,肆无忌惮地在脑海裏浮现。
时翕时张的朱唇呜咽吟哦,惑人的媚态娇娆万千,恣意展现出床第间婉转风情,皇上身下那张嫣红的俏脸分明是属於靖王的!时时刻刻在残酷提醒自己这一幕有多麽的不堪入目!就象一根锐利的尖针冰冷地刺进自己的心房,痛得几欲窒息。
帝德圣感彻底扫地,初恋的慕情碾成尘末。
为什麽?靖王爷!你与任何一名女子欢好,云珊皆能忍受,为何偏偏是他?——我的夫君,你的亲兄长?!
宫闱秽乱,荒唐淫靡,赤裸裸地袒露在她眼前,猛烈地冲击著她整个身心,将她脆弱的灵魂狠狠地撕成碎片。
『不——』她对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嗥。
多麽希望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