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
雨时,满布植被的土地可吸收惊人水量,避免降雨一次性流下,造成洪灾。当连日无雨时,土地由于已吸收了大量水分,可继续供应地面和植物需求,避免旱灾。各位若是不信,可回去问问你们自家的花匠,看是不是有植被的土,总比那光秃秃的土要湿润的多。”
“原来如此。”群臣还是第一次听到宏观的生态系统概念,顿如醍醐灌顶,纷纷点头称是。虎亲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南星,你得给他们解释清楚后果才行,胡文鼎和他那帮手下,还有农业上的张德,性格可都古板得紧,你这新奇说法不彻底讲明白,可使唤不动他们的。”
林木点点头,他心里虽对虎亲王那份热烈的爱感到害怕,但在国事上他确实对自己助益良多,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再不同以往利用自己的模样。林木生性善良,也不记仇,几天下来,对他便已是感激多于怨恨了。听得他这句关切的话,不由回头对他一笑,轻声说:“谢谢你,希烈。”
林木继续向众人解释道:“现在,繁离江上游地区植被遭破坏后,两岸水土已大量流失,降雨时该处土地无法保持水份,使水都流进江中,因此,几场暴雨下来,繁离江水位暴涨,而降水一停水量便立减。如此下去,若连日没有降水,周围土地便完全无法蓄到水分,该处必然出现大旱,而越旱,土壤流失便越厉害,如此下去将形成恶性循环,不出10年,繁离江两岸将会一年大旱一年水灾交替出现,两岸人民可要受苦了。”
“殿下英明,我等先前的确未能想到这水旱交替的后果。”胡文鼎深深行了一礼,众臣也纷纷拜服,赞离王智计过人。
虎亲王见时间不早了,便让众臣退下,明日再商议解决办法。他现在比以往更担忧南星身子,心内实盼他什么都不管,安心调养的好。但伊林说这是心里的病症,非吃药修养就能好的,相反,让他多多议政,或许还能转移些注意力,免得他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在虎亲王的鼎立相助下,这段日子林木又着实办了几件事。之前议定的事中,钱庄规划已定下,年后便开始推行。先从南方富庶之地开始,若发展顺利,再向全国铺开。国库的钱也给他拨下来了,林木比以往更慎重了几倍,天天不是看书,就是与众臣讨论,更多次请教虎亲王,准备选个好项目来做。
整个一月就在忙碌中度过,渐渐的,林木似乎习惯了虎亲王的热情和关怀,日常言谈中慢慢放松下来,但对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依旧不松口,虎亲王也不逼他。
这期间林木见到瑞卿几次,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皆有些奇异,想问又总不方便问。前日在花园里正好碰见瑞卿一人,想上前和他玩笑两句,谁知刚开口,瑞卿便扑上来,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指着他鼻子大骂他是贱人,完全没半点端庄稳重的丞相模样。林木毫无防备,被他打得一下栽倒在雪地里,嘴角溢出一丝细细的血线。他呆了,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到这人,他本以为,瑞卿勉强也可算得是朋友了,怎么……难道,自己终究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得到友谊吗?
林木心下难过,眼底感觉一阵酸楚,低头轻轻对瑞卿说声抱歉,转身跑回寝宫,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
林木不知道,他刚转过身,那个行凶打人的家伙眼圈就红了。
瑞卿看着南星消失的方向,像座雕像般矗立在雪地里,雪花在他头上、肩上落了厚厚一层。他一动不动,一直站到夜色降临,方慢慢走回丞相府,把自己关在房里,看看桌上的烛火发呆。瑞卿看一阵烛火,又看看自己打了南星的那只手,痛苦、辛酸、快活、苦涩,种种情绪在他眼睛里交织闪现。最后,鬼使神差般的,他颤抖着将手伸向了跳动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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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的一声……像野猫濒死的悲鸣,瑞卿掌心出现一片焦黑,他似乎并没感到疼,心里反而有种东西堵得慌。他呆呆看着自己手心,黑色的皮肉上似乎还残留着南星的触感——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南星的脸,很软,莹白剔透的肌肤好像掐得出水来,南星,你真美……他慢慢低下头去,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正从手上的伤处浮现出来,他轻轻闭上眼,低头吻住他。
南星,怎么办,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一吻落下,剧烈的疼痛突然顺着伤口弥漫到全身,绮丽的幻影消失了,瑞卿痛苦的闭上眼——南星,我不该想着你的,我应该恨你,最好是忘记你。但每当他这么想,便有种更强烈的痛楚从心底升腾起来。他睁开眼,定定看着手上的伤口,眼前闪过自己那一巴掌,南星跌倒在雪地上,他流血了,还有他跑掉之前的眼神。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旋转起来,瑞卿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慢慢从枕下摸出把匕首,对着掌中的伤口划下去……
次日朝堂上,瑞卿左手包着厚厚的白绸,些许血迹从上面透出,群臣见了皆大为担忧,纷纷上前询问,他面上始终保持着淡淡微笑,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但当看到南星嘴角破了一块,半边脸颊微微肿起时,他就笑不出来了。手上伤口燃烧一般,越发疼起来,昨夜匕首划出的痕迹,好像已刻到了他心上。
林木看到瑞卿的手也很担心,虽被瑞卿打过,但他在这里并没任何别的人可做朋友,即便想像他是自己的朋友也好——林木太孤独,生活太重,他这个异乡异客,只能靠想像来慰籍生命的不可承受之重。
他怕瑞卿余怒未消,不敢上前问他伤得怎样,只隔着人群远远看着。想像中的瑞卿才是他的朋友,用想像关心就够了。真正的瑞卿是怎么个想法,是怎样的人,林木一无所知。只是,每当想到那个黄昏,那梅树下的一场嬉闹,还有那个恶作剧式的吻,林木便有恍如隔世之感,隐约的酸楚塞满了他的心扉。
虎亲王看着这两人的样子,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很快已是二月,残冬最后一场雪后,春天便要来了。这日气温回暖,林木偷闲走到庭院里,见雪已化了大半,浅葱色的草叶从土里钻出,淡淡粉红花朵绽出笑颜,树梢也缀上了新绿。自己到这个世界已经六个月了,时光飞逝啊。他信步走来,难得什么政事都不想,只看着这满眼春光,心中一片宁静喜悦。
南星,你知道吗?这几月来,宫内外渐已开始认可你这个离王了。
突然,头上响起一阵“扑棱棱”的声音,林木抬头一看,一只不知名的大鸟扇着翅膀,飞向了希烈的寝宫。这鸟飞得低,林木见它爪子上似乎绑了个信筒,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飞鸽传书?他一时好奇,想着自己也没去过希烈寝宫,便跟着朝那边跑去。刚到殿门口,见一人从西边急急走来。这人身上只穿件薄薄的夹衣,外穿黑色锁子甲,手上提了把长剑。林木定睛一看,原来是槿华。
“槿华,”林木朝他一笑,打个招呼。
“殿下?”槿华见是他,似乎很惊喜,上下打量他一圈,对他露齿一笑。林木没想到这人平时沉默寡言,对别人的态度也冷清得很,笑起来竟这么灿烂,也回他一笑。
“殿下真是稀客,来找虎亲王?”槿华笑问道,过来牵起他的手,携了他朝里边走去。“正好,虎亲王召我前来,说商量殿下您的事,没想到您自己都过来了。”他笑语温柔,言谈间露出对南星的浓浓宠爱。林木不由心下起疑,记得和这槿华初次见面时,他对南星的态度就颇奇怪,况且……现下宫里谁不知希烈对自己的狼子野心,他还敢和自己手拉手的进去,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心下猜测间,已进入内殿,虎亲王见槿华竟带了南星来,也是一阵惊喜,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南星,搂进怀里,对槿华笑道:“好有本事,槿华,你怎么把南星哄来的?”“没有,我刚进庭院,殿下已经在您门口了。”他俩说笑一阵,三人坐下,侍女们奉上茶点后,带上门退出去了。
林木心里惦记那大鸟,左右看看,哪里还有。只见旁边书桌上一张薄娟,上头密密的折痕,不知写着什么,多半就是刚才送来的东西了。他还是第一次来希烈寝宫,见这宫内装饰和离国的风格不太一样,离国宫室楼台崇尚高雅精美,屋子装饰以白色为主,内中点缀瑰丽鲜艳之色。而此处则用了大量深沉色彩,墙角、天花板上处处有暗金色的雕花,皆拼绘出奇异的图案,若隐若现。整个房间有种厚重幽远的氛围,令人不由肃然起敬。
突瞟见远处有扇屏风,犄角上挂个牌子,形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林木心下一震,他在书上见到过,这是帝国皇室纹章,宗室之人方可持有。难道,希烈竟是帝国皇家的人?但他头发眼睛,分明一副异族人的相貌……
“南星,”正思索间,被虎亲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先别看了,担槿华走了我告诉你。”林木一楞,急忙回过头,继续听他们说话。
“殿下,”槿华笑问:“虎亲王的提议,您认为如何?”
林木有些尴尬,他刚才走神得厉害,还真没听到他俩都说了些什么提议。虎亲王揽过他腰,不着痕迹的替他解围道:“是啊,南星,你现在身体好了,天也暖和了,还是该继续练些防身的武术心法,离王虽不一定要文武双全,但也不能完全手无缚鸡之力,对吧?”
再好不过了!林木不由两眼放光,想起武侠小说上大侠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靠的就是这神乎其技的绝世武学,没想到这世界也有,自己当然要练练,不指望修成一代大侠,强身健体,顺便抵御色虎也好,当下就满口答应下来。
“那好!”槿华似乎十分开心,笑道:“记得以前我为殿下启蒙武学时,您可万分不愿意呢。虎亲王说您大病初愈,身子还弱,前些年又疏于锻炼,学的东西只怕都还给我了,让我再从头给您教起,您觉得如何?”
“嗯,这样最好。”林木心下也觉欢喜,看槿华也大不了南星几岁,原来竟是教导他武学的老师,真想不到。三人又谈笑两句,槿华便告退了,林木心内犹自欣喜不已。
虎亲王看他这么高兴,对他笑道:“你这个傻南星,先别高兴得太早。你要是知道你过去怎么伤了槿华心的,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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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突突的跳起来,只觉希烈话里别有深意,似乎他已知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南星,否则怎会说出“如果你知道你以前是怎样伤了槿华”这样的话?槿华以前和南星发生过什么事?他心头大乱,如坐针毡,又不敢起身告辞,勉强干笑几声,想把话题岔开:“唉,以前的事,还提他做什么,那时候我不懂事。对了,你那个……”他指指屏风上的牌子。
“你说这个?”虎亲王走过去取了牌子,递到他手里。林木拿到眼前细细一看,不由倒吸口气,这东西和他在书上见的分毫不差,确是帝国皇室的纹章,且通体皆由血髓玉打造。这血髓玉乃帝国特产,极为珍稀,听闻只有跨过帝国北疆变幻莫测的拉昂海,在极北苦寒、荒无人烟的连州才有少量产出,历来为皇室独享。周边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属国,即便王家贵戚,不得皇帝首肯,也不能擅用血髓玉。这牌子竟是一整块血髓玉打造的,其贵重可想而知。林木看了一阵,又把牌子翻过来,见其背面左下方刻着个小小的“烈”字,一定是指希烈的名字了,他当真是皇室中人?
“怎么,看出什么没有?”希烈问道。林木觉此事太过重大,不知如何开口,难道直接问他究竟是何身份?似乎又不太好。只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虎亲王对他微微一笑,说道:“喜欢吗?你若喜欢就送了你,拿回去玩吧。”林木听得这话,心头一惊,这礼自是死也不敢受,急忙摇摇头,把牌子还给他,虎亲王也不说什么,接过牌子,又挂回那屏风上去。
两人商量了一回正事,又谈笑两句,虎亲王听他说起那鸟,转头朝殿外吹声口哨,那大鸟便不知从哪儿飞过来,停在桌上,摇头晃脑的看着两人,好不乖巧。林木羡慕之极,想去摸一摸,却被希烈抓住手,“别碰,这鸟儿专门驯过,只认主人,别人靠近了要被啄的。你若喜欢,我让人给你另驯一对玩就是了。”林木点头叫好,虎亲王一笑,搂过他亲热一番,林木给吻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脱跑出来,刚到殿外,又被他从后面抱住。
虎亲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南星,下月我要去趟帝国,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还不知道。”林木不由一呆,虎亲王虽心机深沉,行事狠辣,让他至今也摸不透,但自己从回宫起,便未有一日与这人分离,现今突听得他说要走,且归期不定,心下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