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

峭约荷砩洗舜?br /> 　　咯拉，咯拉……声音已进入他们置身的这条暗巷，伊林在他肩头一按，一股劲力携着他转过身来。怕来人容貌诡异吓到南星，他转身时轻轻用手覆住了南星双眼，看清是何人跟在他们身后时，他轻轻“咦”了一声，放开遮着南星眼睛的手。
　　淡淡月光映过来，照着他们面前的人，这人伛偻着身子站在地上，已瘦得皮包骨头，身上衣服七零八落，几乎烂成了破布条，露出皮肉。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还有些流着脓水，散发一股恶臭。脸上血迹污迹交杂，已看不清面貌。右腿好大条伤口尚未结痂，翻着鲜红的血肉。赤着双脚，脚腕上戴着脚镣，中间的链条已经断开，拖在地上。这人伤势极重，站立时摇摇欲坠，林木心下惨然，不知此人为何被伤到如此地步。
　　这人定定的看着他俩，喉咙里咕噜一声，猛然跪倒在地，拿头不住的往地下磕，口内说道：“离王殿下，果然是离王殿下，还有伊林先生！终于见到你们了，我，我……”他抬起头，眼中神色狂喜，隐有泪光，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看就要昏倒。伊林忙抢上前去，在他身上连点数下，提起他肩轻轻一推，让他靠墙坐下。这人缓过点气，抬眼看着两人，神色甚是激狂，似乎想说什么。
　　伊林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待他略平静些，方开口轻轻问道：“你是艾奴？”
　　他眼中闪过激动神色，拼命点头。林木不知他说的是谁，用探询的眼光看着伊林。伊林轻声对他道：“艾奴是西南边穆国王子的亲随，去年随王子来离国访问过，跟咱们交情很不错。”他细看艾奴身上伤势，又悄声道：“艾奴去年来的时候，还和虎亲王切磋过武艺，他堪称穆国第一高手，怎给弄成这样。”林木听他这话，心头隐隐有不详之感。
　　林木记得穆国与离国相邻，地处西南群山中，现今国主是位女王，膝下就一名王子，自幼爱如珍宝，这艾奴如此情形，怕是穆国有变。正想到此处，听伊林轻声问道：“艾奴，你们王子呢？”这话一出，那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顿时激动起来，嘴里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死，死了！”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说完后紧靠着墙，大口喘息。伊林听得这话，面上神色骤变，追问道：“那女王呢？你们女王呢？”艾奴皱起眉头，面上显出困惑神色，痛苦的摇摇头，喘息着断断续续说：“不知道……”话音未落，便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林木看这情形，怕是凶多吉少，催促伊林道：“这人不行了，得赶快救他。”伊林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个火弹交给他，说道：“到巷口把这个放上去，宫里立刻就有人来接，你在巷口等着，带他们进来。”林木接过，急跑到巷口，一拉引线，只见一颗黄｜色焰火飞上夜空。
　　他站在巷口焦急等待，不多时，听得远远一阵马蹄声，希烈和槿华竟都来了，后边还跟着不少人。两人见南星无恙，都松了口气。林木顾不得招呼，指着巷内喊快去接人，槿华立刻带人进去，虎亲王伸手一捞，将他抱上马去坐在自己身前，低头在他脖子上吻了一吻，轻声道：“你吓死我了，见到伊林焰火，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林木也不回头，看着暗巷深处说：“是艾奴，他伤得很重，伊林正看着他，我出来放焰火叫你们的。”
　　“艾奴？”虎亲王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搂紧南星，纵马朝巷内奔去。

　　31

　　两人进去时，伊林已脱下外衣，撕成布条给艾奴简单包扎了一下，槿华指挥人手将他抬回去。虎亲王跳下马，把伊林叫到一边低声询问，林木插不上手，只能站到旁边看他们忙碌，心里细细思索。
　　次日下午练武时，伊林没出现，应是给艾奴疗伤去了。林木练得一阵，休息时和槿华说起昨日与伊林对阵之事。槿华轻笑一声，叫他莫小看了伊林，伊林毒医之名响彻诸国，不但武艺高强，使毒暗器更是绝顶高手——“他昨天只是和你玩儿呢，真要使出半点真功夫来，你小命早不知哪去了。”
　　“他这么厉害？”林木说道：“难怪昨天他只说了两句，我就觉得收益极多。”
　　“他说什么？”槿华问道。
　　“他说我天赋不错。”林木道，槿华点点头，“你确实进步神速，还有呢？”
　　“哈哈，”林木笑起来，“果然瞒不过你。”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和槿华聊天，槿华对他态度温柔和善，教导武学毫无保留，两人熟悉后也不再讲什么尊卑上下，私下直接以你我相称。林木自小孤独，现在与槿华一起像多了个兄弟般，心里十分高兴。
　　“他教导我说，武学欲速则不达，要进退有度，方能挥洒自如。”
　　“嗯。”槿华点点头，思索一阵道：“他既已跟你说了如此深入的道理，我也该教你些新东西了。离国王室的内功心法，一套新剑术，或别的武器招法，你自己选一个。”
　　林木大喜，想了想道：“离国王室的内功心法！”
　　“聪明！”槿华站起来，对他说道：“不愧是南星，选了最厉害的。来吧。”
　　这离国王室的内功心法并不以雄浑厚重为主，乃是游走自如，轻灵洒脱一派，若能练到至高境界，将比厚重一派强许多，但想练到此境，也比那雄浑厚重的更难。槿华先为他讲明入门法则，这功夫颇为繁琐，入门要务也极多，讲了半日方说完。林木听得头昏脑胀，心下细细琢磨好一阵，方理出个头绪来，只觉内中博大精深，变化无穷，暗暗叹服不已，不知此功的创立者是何等英才，竟有这般绝学。
　　槿华待他理解了，又引着他起手练上一番，指点了几处。让他以此内功做基础，将那入门剑法再演习一遍。林木依言进行，只觉身体比往日更为轻灵，辗转腾挪间动作迅捷，隐有风雷之势，一套基本剑法在他手上竟舞得气象万千。他大为惊喜，赞这离国王室内功果真不凡，打定主意要将之完全掌握，即便再艰难，也要迎难而上。
　　休息时，槿华问道：“你可知这功夫是哪里来的？”林木不知，要他细细讲来。
　　槿华笑道：“这功夫可是咱们开国神女所赐。”林木一楞，想起曾在书上看到的离国建国传说。槿华娓娓道来，传言数百年前，一位海外神女游历至此，彼时离国尚未建立，广袤大地上，数十势力分裂割据，常起烽烟。神女乌发碧眼，容色绝丽，与一名年轻人相识相恋，做了夫妻。新婚之夜，神女对年轻人道：我本海外仙人，无法终老人间。现因缘际会，蒙君垂青，无以为报，只有一门功夫传予夫君。此内功法门与俗世武学迥异，夫君务必代代相传，子孙后代中，总有能悟其真谛者。终有一日，天外白龙降临，夫君后人将一统四海，王霸天下。
　　婚后，神女随年轻人南征北战，又生下两名王子，亲身教习。十年后，神女对丈夫道：缘份已尽，望君珍重。话毕飘然而去，再不复归。又过十年，年轻人终一统诸部，建国定都。他感念与神女的姻缘，十年来不曾再娶，更痛夫妻生离之苦，遂定国名为离。
　　原来如此。这建国典故，书中记载只寥寥数语，更未曾提到神女授艺之事，林木当时只道是传说，未曾在意，现今听槿华这么一说，看来这离国开国之王，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由对其肃然起敬。
　　建国三年后，初代离王见诸事已定，将王位传给长子，自行驾船南游，去海外寻神女相会，从此终生未返。
　　又百年后，有捕鱼者偶入外海，遇初代离王船舰，见其身边有一绝色女子，两人容色青春如昔。离王邀渔人登船，问起故国风物，答曰国内诸事顺遂，边境安宁。离王喜悦，赐渔人明珠一斛，鲛绫百匹。神女笑言：夫君可知再过几百年，异界白龙便要降世，我离国将成陆上霸主，千秋万代，永垂青史。言毕素手轻扬，渔人只觉眼前一花，竟已回到家乡岸边。疑心是梦，但身旁珍珠绫罗，列列在侧，知离王神女皆已是仙人。忙跪伏在地，朝海上遥遥拜了几拜。返家后，渔人将此奇遇托人写下，送入王宫，离王后代皆唏嘘不已，愈发勤勉，将神女所赐心法定作王室子弟必休之课，盼诸多后人中，能有得大成者。
　　这故事优美婉转，林木听得面露微笑，听完后问道：“那神女说的白龙是什么？”
　　“不知道，”槿华摇摇头：“或许是指咱们王室会出一位贤君圣人吧。但具体会出在何时，神女却并未示意。”
　　林木点点头，又问：“那这几百年来，可有人真正完全练成了神女传授的功夫？”
　　槿华一听这问题，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一阵，叹口气说：“有。”林木见他突然有些沉痛，悄声问道：“……怎么了？”槿华深吸口气，眼中神色有些凄楚，低声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那时你还没出生，二十年前，王室出了位天才，是你的姑母，先代离王的幼妹。庆铃公主聪慧绝伦，于这神女所传之功上更下了百倍精力，练得出神入化，世间传言她有通天彻地之能。”
　　槿华惨淡一笑，接着说：“当时的武林盟主不信，冒昧求见，被她十招挫败。一时间，离国庆铃公主声名远播，号称国之名花，连帝国三皇子也派人前来求亲。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林木追问道，似乎下边有极不好的事。
　　槿华继续道：“但是……二十年前的秋天，不知为何，庆铃公主突然孤身前往穆国，与先代穆王一番密谈后，进入了穆国王都后面的群山中。穆王劝阻无力，急切之下向离国求助，请阻止公主入山。”
　　“阻止公主？那山里有什么吗？”林木突然有种古怪的预感，似乎一只大手握住他的心脏重重揉捏。他想到昨晚的艾奴，又是这个穆国……
　　“不知道……”槿华摇摇头，语气沉痛：“穆国不知从何时起，就传言山中有恶鬼妖魔，入山者皆有去无回，王室遂不许人擅入。但是，晚了，庆铃公主孤身入山后，便如水滴进了大海，再无踪迹可循。二十年来始终未再出现，竟如世间从未有过此人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32

　　听槿华说了这半日传奇，细细分析起来，林木觉得神女和初代离王的故事只怕讹传成分更多。他到此数月，并未见过什么神仙鬼怪，生前的世界也有不少类似传说，什么海外遇仙，长生不老……太多了。当然，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万一在世人不知之处真有那些呢？好比说有没有外星人？也许有吧。但你没见过，我没见过，虽有人坚称自己见过，也只能持保留态度了。
　　至于那渔民百年后再遇故人之事，爱因斯坦和霍金的理论中早有提及，超越时间甚至回溯时间并不是梦，当代物理学认为，时间不是永恒不变的，它只是从属于光速的物理现象。现代科学越发展，越深入事物和宇宙的本源时，就越靠近宗教和哲学的范畴。几千年前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相对论和虫洞理论也许便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莫非就因为如此，伟大的牛顿才将后半生精力都奉献给了上帝？
　　算了，想太多了。林木摇摇头，心下自嘲，自己又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怎可能完全分清人家历史的真伪？况且，历史从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东西。R。R。托尔金先生在《魔戒》里也感叹过：历史成为了传说，传说成为了神话……
　　但是，那穆国有古怪是肯定的，昨晚那个艾奴，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也许能从他那里问到些东西。想至此，他匆匆向槿华告别，先行回寝宫。
　　沐浴出来，林木换上常服便要出门。幽兰正好进来，见他似要外出，忙问道：“殿下要出去？快用晚饭了。”他看看天色，记得昨天艾奴是被送到西侧偏殿去修养的，那边离这里有些远，若他醒了，自己还有些话要问，一时也回不来，不如吃了饭再去，便吩咐幽兰赶快摆上饭来。
　　吃饭时，他想起一事，低声问幽兰道：“槿华怎么会只有离国王室子弟才能修炼的那内功呢？”
　　幽兰听他这话，心里偷笑起来，“这位殿下”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对南星已极是尽心，但天性活泼，忍不住撇撇嘴，小声说：“殿下真糊涂，连自己表哥都不记得了。”“啊？”林木一惊，原来槿华竟也是离国王室中人？那他怎会投靠到希烈那边？幽兰继续道：“槿华将军的外祖母，与上上代离王乃是一母所出的姐弟，也算半个王室中人，因此得了功夫传授。他从小与您亲厚，您自幼文才武功皆蒙他指点，可谓是离国文武双全的英才呢。”
　　林木大感意外，他从未听槿华提过自己身世，没想到他居然也是离国王室中人，“那，那他怎么会和希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