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劫 by希音






对着桀骜不驯,令他不知从何对付起的我,齐威豪直气得脸色潮红,偏偏又无计可施,憋了半天气只想出一句直指主题的话,“萧助理,只要你肯放弃景天,要多少补偿,你开个价好了!” 
我自认不算是一个好的小说家或者编剧,事实上,由于向来懒得动多余的脑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个小说家或者编剧,但今日今时,现实中的事态发展竟然会如我之前半开玩笑半促狭的预计一模一样,这却是令我瞠然并且骇然的一件事了。实在没有想到堂堂齐氏董事长,也算是在场面上打过滚见过世面的人了,居然在处理棘手问题上沿用台湾悲情肥皂剧用滥了的手段,真的打算扔出支票来打发我上路。 
我笑了起来,对着齐威豪气得七窍生烟的脸色,我越笑越是得意,越笑越是开心,“董事长,你打算把总裁标个什么价呢?我可开不出这个价码来,这样吧,董事长,您先出个底价,我也好随行就市。”并非我萧睿今日夸口,现今世界上,要拿出一笔数目让我触目动心——相当困难,钱多到一个程度够用就行。就是我目前名下的庞大资产,其实也就是每周帐面上变化着的数字,这笔在全球市场上流通生利的资产,有或者没有,对我虽然不是没有影响,但确实并不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性存在。而眼前的齐威豪,他不会真的以为金钱万能,什么都可以标个价钱出来卖吧?诚然,事实上这世界确实是大部分的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拿出来卖,但要是一相情愿的认为只要自己出价就会有人接受,那也未必太痴人说梦了。 
“…………你…………”铁青着脸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本来,动作粗鲁地撕下一张在上面填了个数字,签了个名字重重的拍到靠近我这边的桌角上,“这个数字……你再当二十年的助理也积攒不到!可以满意了吧。” 
淡笑着拿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漫不经心地扫了金额栏一眼,果然是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数字,不过,如果和李华烨小姐将会带过来的那一笔不会太小气的嫁妆相比,眼前的数字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我抬眼,对着齐威豪微笑着摇一摇头,很有成就感地看着对方的脸色越见难看。 
“这个价钱还不够?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还是乖乖拿钱走人,不要妨碍了景天的前途。要是不识相,惹火了我,我有本事叫你再也没办法在商界立足!” 
威胁别人威胁得如此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实在是太没创意没品位了,无趣地看着叫嚣着的齐威豪,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威胁别人不露锋芒的姬宫季昀,看来,齐氏不能在眼前这人当权的时候发扬光大,实在是由来有自,顺理成章。 
“这个价格够不够并非董事长单方面可以决定,”我微微勾起嘴角,没办法不对对方的单线条思维觉得好笑,“这个市场上的规则,讲的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价格随行就市,不是以我个人的目前收入决定的。举个简单例子,假如我祖传一颗50克拉钻石,难道价钱是以我的收入丈量的吗?” 
“你…………”瞪着一双如欲喷火的老眼,齐威豪的脸色狰狞如立刻要扑过来将我撕碎一般。 
“更何况,”根本就不把齐威豪的怒火当一回事的,我自顾自的阐述我的意见,“我并没有要把齐景天总裁挂高拍卖的意思,董事长您这张支票上所填金额,难道是您给总裁估的价?如果是的话,这价钱相当便宜,我愿意为您联系一家愿意出双倍价钱的公司。” 
“你……你……你……”指着我的鼻子,齐威豪气得连只会说个“你”字,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淡淡一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对不起,属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就此告退。”我需要怕齐威豪什么?说到底了,不要说以我的身家背景不必怕他,就是论个人才干,离开齐氏后我也不怕找不到更好的职位,若是我坚持要留在齐氏,只要齐景天不赶人,身为董事长的齐威豪哪里管得到一个助理的撤换和任命? 


风平浪静,转眼又是一个月。 
正如我之前所预想的,齐威豪对我在明里不再有什么动作,事实上,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有什么动作,身为一个股份制公司的董事长并不代表他就有对员工的生杀予夺大权。反倒是齐景天的行为让我有点费解,最近这两个多月,本来就有点工作狂倾向的他简直是不顾身体不顾性命的扑在了工作上。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甚至连续几个晚上只睡两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一副为了钱不要命的样子,当然,他的工作成效还是很显著的,这几个月,齐氏都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实现净利润的增长。但是,这样的工作热情……还是太离谱了一点吧? 
坐在办公桌里,手托下颚,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我有一点点的出神,而根据一般规律,电话铃声,常常会在我出神的时候让人猝不及防的响起来。 
“玎玲玲玲————” 
伸手拿起电话听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带着粤语口音的女性声音,用一种我很少在电话里听到的语气,咄咄逼人地响了起来—— 
“我是李华烨,叫萧睿听电话!” 
我微微一楞,拿着电话听筒,想象着电话那头的那张美丽的女性脸庞上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表情,那一种由于家世庇荫人生一向得势使尽顺风船的女性才会有的高傲不耐表情,我的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我就是萧睿,李小姐您好。” 
有不少朋友都曾经赞美过我的声音,其中比较夸张的是二十二岁在剑桥接待一位来剑桥客座访问的意大利歌剧院著名指挥时,那位指挥对我的声音的赞美,说我的声音兼有小提琴的悠扬清越和中提琴的舒缓磁性。由于他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激动,所以……基本上我一直把他的赞美视为一种非理性的评判。但有一点我现在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现在电话那头的李华烨,只要她有耳朵的话,就应该会对我的声音印象深刻。我对迷住一个眼睛长在天上,什么苦头都没吃过的趾高气扬的无礼女子没兴趣,但我也不想在接下去的肥皂剧谈话中虐待自己的耳朵。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的怔了一怔,“啊?你就是……萧睿?” 

第十四章 

“正是鄙人,不知道李小姐找我有何贵干?”握着电话听筒,我的语气非常客气,但那是一种身份感和距离感都很强的客气,没什么真心实意的友善,更多的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的冷漠。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再开口时,李华烨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但那份不加掩饰的鄙夷轻视还是相当刺耳。想必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习惯了其他人容忍她四小姐的脾气,所以才会在我的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我想和你谈谈,中午可以和你见个面吗?”虽然用的是询问口气,可是傻瓜才听不出那是只想听到肯定回答的询问。 
我至少有十种可以拒绝她的办法,而且每一种都可以让这个不明世情的大小姐落荒而逃,不过,握着电话听筒,我微微一笑——偶尔有一次可以参演肥皂剧的机会,似乎也算是一次人生的有趣体验?随随便便就放弃,好象有点浪费的可惜? 
“好吧,李小姐,很高兴与你共进午餐。”我悠然地,爽快地答应了邀请,甚至还故意在声音里加上三分诚惶诚恐,就让李华烨以为我很害怕尊敬她和她背后所代表的金钱势力有什么关系? 
马克西姆餐厅。 
我永远都不能明白,为什么稍微有点钱的人们在要作出自认为重大的决定的时候,都喜欢跑到法国餐厅里去?哪怕自己完全是中国人,而且除了中餐吃不惯任何外国风味也一样。不过既然这一顿并非我请客,而是付帐的李四小姐在这间全世界连锁,新加坡最正宗的法国餐厅定了位子,那我也就不再说什么。 
端上来的前菜还是咸腥的鱼子酱,这种据说昂贵无比而且美味无比的贵族食物早就上了“我最不喜欢食物”的黑名单,既然这一顿不是工作午餐,在这位明艳照人的李四小姐的面前我也不需要维持什么形象,所以,我也就很不客气地对着鱼子酱看了两眼,连举一举叉子都懒。 
“这是大麻哈鱼鱼子酱,萧先生可能没有吃过,不过,我建议您尝尝看,刚开始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其实是很美味的,”李华烨殷勤待客的词句,句句意在言外,嘲弄着我的“没见过世面”。 
我微笑,有礼地望了她一眼,很为这位李华烨小姐的逻辑感悲哀,年纪轻轻就和很多势利眼一样,以为比别人多吃几口鱼子酱,多穿几件PRADA,多懂几样刀叉的用法,就有资格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罗马帝国蓝血贵族了。 
“李小姐如果喜欢鱼子酱的话,反正我这一份还没动过,您可以一起吃掉,免得浪费。”微微一笑,我淡淡地四两拨千斤。不必当真计较这个才二十四岁什么风浪都没见过,只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学了一点豪门贵夫人的见风使舵高捧低踩的女孩,说到底了,毕竟要娶她的是齐景天而不是我,我可没有必要免费为齐景天的新娘上新娘课程。 
“你…………”恼怒地瞪了我一眼,李华烨轻哼一声,精致的眉毛一挑,薄薄的嘴唇一抿,带着三分不屑三分骄纵,开门见山地说话,“我今天叫你出来,你心里应该也明白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我马上就要和齐景天结婚,所以,我想,你和齐景天之间的关系也应该有个了断了吧?结婚以后,我是绝对不会容忍我的丈夫和任何其他人有暧昧关系来往的。” 
这个女孩子……不动声色地望着李华烨,仔细地打量眼前这张明艳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脸,当然是化了状才能凸现出来的一份夺目,但不可质疑的是,这个女孩子确实有着标致五官玲珑身材,其实只要有这两样资本就可以闯荡江湖了,更何况她身世煊赫,有的是大把青春可以挥霍,怎么会如此急匆匆地就要把自己套进婚姻里去? 
“李小姐你见过齐景天了吧?”淡淡抿一口白葡萄酒,我已了然于心。可以理解李华烨的急切与嚣张,只因恐怕她才是那个战战兢兢心中无底的人。这一出肥皂剧竟然会如此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越演越象……也真是要让我苦笑三声。 
“那当然,我们已经相亲见面过了,” 李华烨一扬眉毛,相当有气势地盯着我,“我现在是以未来的齐夫人的身份,希望你和景天一刀两断!我不想看到我的丈夫为了一个男人身败名裂!” 
她是说得义正词严,我是听得瞠目结舌。实在是想不到,这一套台湾哭哭啼啼悲情肥皂剧里的台词,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也会搬出来用得理直气壮。 
相亲见面?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未来的丈夫在这两年中一年要赴多少次相亲?至于未来的齐夫人……唉,就是现任的齐夫人,齐景天的老妈都管不了儿子和我来往,她一个刚刚入门的新媳妇,进门就是吃齐家饭穿齐家衣,又不是自己管着个大企业可以和丈夫分庭抗礼的那种女强人……能有什么作为?而说到身败名裂……那就更荒唐了,姬宫家族几十年间出了好几对同性伴侣,哪里身败名裂过了?姬宫家族照样是日本第一的豪门。说到底了,要我萧睿身败名裂也不是不可能,但绝不会是因为区区一个李家就是了。 
“怎么样,如果你答应我从此不在齐景天面前出现……我也会补偿你一个合理的价钱,如何?”见我不说话,李华烨以为我气馁了,当即趁热打铁,从坤包中拿出一本支票簿放到我面前,“你要多少,开个价吧?” 
“开价?开什么价?”眼看这一出肥皂剧是越演越老套也越演越精彩,我真的不知道我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第二张要硬塞给我的支票,只好先装一装糊涂,希望李华烨能够明白自己的荒谬。 
“我给你离开齐氏的补偿啊。”李华烨看起来比我还惊讶,可能肥皂剧里都教导她,一旦她拿出支票,那个狐狸精第三者总是要么痛哭流涕,要么讨价还价一番后欢天喜地地收下支票走人,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有第三种第四种反应吧。 
“我离开齐氏,按照当时签的合同齐氏将给我半年的工资作为补偿,为什么要由你给我补偿?”离开也好,不离开也罢,无论最后怎么样,起决定的,不是李华烨或者齐威豪做了什么,而是我和齐景天想怎么做。谁都不能代替我们做选择,这个最基本的道理一旦被忽视正剧就变成了肥皂剧,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那你是不打算离开齐景天了?”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李华烨面色一凛,直瞪着我,“你以为,你现在缠着齐景天,还会得到很大的好处?你要知道,齐家和李家如果都对你出手。你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什么下场?” 李华烨话音未落,一个温柔婉转的女声旋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