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莲





闹椤泵矗磕昧顺隼矗履悴还怨运炒樱俊?br />
三百多年前胜负就已定下。 

现在,她看看自己硬缩进去的这副躯壳,半老,到处都不新鲜,配你,她愧得慌。起码该再体面一些啊,这脸、这身子……不漂亮也该鲜活些的。你不知道,她已经尽力了,从恶鬼道里爬出来——恶鬼道懂吗?阿鼻地狱第二十一层,下去的基本上不来了的——她就已是半死不活,为着见你,做你两个月的妻,最重要的是为了不吓着你,她寻了副没了活力没了抵抗的躯壳缩进去,那种痛苦,谁能解? 

痛到极处反倒“静”了。她张口说了句:“回家去吧……菜要凉了……”就拉上你走了。你轻吁一口气,还以为她信了那套连你都不信的说辞了呢。 

到了家,常氏就把那朵莲摆在你们喜床的对面,正正对着的。然后摆台吃饭,她替你盛饭,夹菜,舀汤,自己却不见吃几口,你不惯让人伺候,连着说了几句“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就好……”。多局促。常氏只是不理,该怎么弄还怎么弄。你让她吃,她说吃过了。你让她坐下歇会儿,她说忙惯了。你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好闷头猛吃一气,想快快吃完好收场。还有一层,她老盯着你,像是要把你整个收进眼球里似的,这么盯,总觉得有几分不祥,好象明天就再也见不着了……你又不好问,就捡了一些家常话来说“房子……有信儿了么?” “有了”常氏笑微微“后晌咱就搬过去”也不说让你去看看,就这么硬定下后晌就搬,你自然觉着有些怪,只是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当是她今天走了许多路,也就不往下问了。 

用过晚饭,常氏放水让你洗身,洗完把衣服那么一换,一身清爽,又兼林子边来了几阵凉风,你索性松松跨跨的靠在门边,竟觉出有两分闲情来了。你这闲也没享太久,常氏过来扯你。 

“相公,被子抻好了,今儿也出去走了有一段时辰了,累了吧?早些歇下吧……” 

你本想回她说不累,但见她眼里荧荧的闪着不知什么东西,有些呆了,什么也说不出,就这么躺上床,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然后你就觉得有人抚弄你。认真得有些猥琐,猥琐得有些温柔,温柔得有些狰狞…… 

你有一半是清醒的,不过给这满屋子突然而至的莲花香给熏糊涂了——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浓…… 

你和常氏在喜床上做着交颈鸳鸯,正正对着那朵莲花做,用心,就连她这个百来年后的人也能一眼看穿:不就是为了让它看到么?——我得不到他前世,我得不到他永远,但他现在是我的。 

一种纯粹的炫耀,明知无路可走了的弱者的炫耀。仿似夏天一场急雨,来得快,来得猛,过去了却连痕迹也留不下多少。 

你是看不见了,这“女人”有多绝望,她只敢在你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时候现出原形,形容枯槁,满面苍凉,下半身一节一节拼装起来的是蛇尾吧。七寸的地方一根钉正正插过最要命的那块骨头……命不久矣……她竟能忍着不死! 

她这么“炫耀”,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惹它发发火。它心思沉,连面都不露,用这花的香让她痛个死去活来就足够了。 

钉口那块肉正在一点一点的烂掉,那香气能将她对“痛”的感受放大数倍,痛得连力都没了,她还要缠着你,真惨…… 

你和常氏过开了家常日子。先是人给徙到离你那四处透风的家有几十里上百里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些偏,家户也不太多,十户出点儿头。每家都有单门独户的房院,你们买下的就是其中一座,那家主人手头上等钱,急急出手,四十几两就让你们得了去,两间正屋,旁边斜搭一个伙房,一围院子,蛮敞亮,又兼围了不少果树在自家里头,现下是寒冬天气看不出来,到了春秋两季,花儿果儿的闹着呢。农历十一月十八这天搬过去的,略一整治,家的样子就出来了。你们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了几天,常氏就从外头弄回一副挑子,上面摆的都是些针头线脑一类的小东西,你也知她要做些小营生,就帮着收收拣拣,第二天大早,天还尽黑你们就起来收拾好,准备上路了——集子离这小村子还有段七八里的路要走,不早可不行。忙是忙,早饭常氏可没让你胡乱对付的意思,早早摆上桌,有红有绿,有荤有素,你刹时就上来一种感觉:觉着老天待自己不薄…… 

她在百把年的后头看着你——一顿饭就能让你幸福得没了边儿。你还远没到明白“天意弄人”的时候。 

用过早饭,常氏把碗筷手进去,你看那挑子在门边摆着,就上前去把它往自己身上担。真沉。压得你肩上红去一块。你咬紧牙,担上了就走,不敢停,一停这挑子就再也上不了身了。常氏看你担了挑子,走得飞快就在后头追“相公!放下放下!奴家粗活做惯了,挑子给我吧!”你听见了耳朵红得不象话,越发拼了力往前担。毕竟是硬撑,哪里撑得过七八里那么长的路。走了一半你就不行了,肩上辣辣的疼——还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连那考功名做官的“一用”都没有,那到底该算什么呢?怎么她、它还有那个石家公子就能这么巴着你?!一个一个爱过了头收不住的样子。 

看看常氏,追着你的背影,心疼得不行,终是抢上前去,一把夺过挑子放在自己肩上,还顺手从身上掏出一方帕子给你擦汗,捋一捋你被风吹散下来的头发。你憋红了一张脸站在那儿乖乖的任常氏摆弄,从头到脚都是做错事的羞愧样儿。 

你这样子把常氏看得笑出声儿来“相公,不妨的,给奴家吧。”劈手一夺,你那几两力,哪里是对手,担子到她肩上了。你在后边随也不是不随也不是的跟着,手护着那担,说是扶持扶持,其实用不上根本就。 

常氏挑了担子,把步子都迈出花样来,一闪一闪的,可晃人。她心里可意着——你归了她了,这两个月,说什么也该把以前想想而已的念头拿出来做做,将来也好有个……怎么说呢,那时什么都不是了,就一股念头飘在这苍苍茫茫大地间,也恁好…… 

真是到了绝处的人才会出来的想。 

什么都不说了罢,就走。两人在路上高高低低的走着,走了有一个时辰光景,市集到了。两人寻了处尚没人占着位子,施展开来,针头线脑,姑娘小媳妇头花上的小珠蛛,孩儿的小鞋小袜,并一些小玩意儿,铺铺好,卖起来。常氏嘴甜,敢叫,不一会儿就有上门的,你呆着眼看常氏麻手利脚的做着买卖,想想自己干脆也搭着她近旁开个写字糊画的小摊子吧,就把背着的一应东西支起来,常氏笑笑的看你张罗,不时给你擦擦汗。你就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木呆木呆的不会喊不会叫,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常氏帮衬你,把到她摊前的客往你那边推一推——娘娘姐姐大哥大叔,要写字糊画不?我相公一手好丹青,能把个花啊朵啊的画得蝶儿都引过来!生生的!你看看,这画画的!再说,画个花啊草啊寿星啊回去挂挂多喜幸!佑您家旺发哩! 

人看她能说会道,说的又是一口吉庆话,也不忍拂了,就张口问了问价,常氏说,不贵不贵,十几个大子儿请个财神,您家一年旺发;请个寿星,您家老人长命百岁;请对门神,您家孩子一年壮壮实实,是非不进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就乐呵呵的掏钱,一早上下来,生意居然也不错。 

近午了,常氏让你看着摊,她去弄些午饭来。临走了还把个小袄披你身上,怕你冷。又嘱咐你,有客上门能招呼就招呼,不能招呼就任他去得了,今早挣的也差不多了的。你点头,常氏紧看了你几眼,看得你心上发毛,又不敢问她,低了个头,剩给她一个脑袋瓜,她叹口气,走了。真是快去快回,快快搂回几个肉包,两碗热汤,一腿烤鸭子。她把鸭子腿放你碗里,包子拨了一大半进去,汤端了一碗——快吃,趁热。她说。你说,你也吃啊。她说,你先吃,我就愿意看你吃。你默了一下,犟了:你不吃,我也不吃,大家干净。她愣了几愣,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脾气,还敢发——就是把她当自己人了——鼻子一酸,我吃我吃,好了,动筷子吧。 

先把包子、汤都了了,就剩个鸭子腿,你推她她推你,最后,常氏把它撕了,大半给你,自己吃了小半。 

吃过饭,她让你趴桌子上眯会子,你不,她定定的盯了你眼看了一歇,你就犯困,倒下去囫囵了。醒过神来,已经是将晚,她把东西都收拾了,在一旁笑笑的看你迷糊糊的醒神。你揉了几揉眼,把画具背上,被她牵着望回走了。 

这一路你都迷糊着,好象又睡上了,什么时候到的家都不知道。一醒,又该晚饭时分了,常氏还是在旁笑着看你,把饭碗放你手上,菜已经齐备了,有条鲜鱼,其他都是素,很好的滋味,你吃多了些,吃饱了又犯困。常氏打发你去擦洗,完后,抻好了被把你裹进去,让你先睡,她转身就出去了。过了不知多大会儿,有个冰冰的东西压上了你——你脑子是睡着了,可身子醒着,她在你身上摆弄的那些花样差点没把你身体弄哭了。 

这样过了有一个多月;你们渐渐卖出名声;也有些熟客了。得了些银钱往家里办了一些东西,日子好似宽了。只是有一桩——常氏的脸色越来越不见采,你心疼,在旁像热锅上的蚂蚁,待要帮忙,却找不着下脚的地方。常氏明白,大限将至,什么都不说,只是时常把你觑着,呆呆的,满多心事苦着一点也倒不出。 

她想,这么就走了,灰飞烟灭,留个冤家在世上…… 

不如……不如,带了他一同去罢…… 

你看,不论什么,都没有个心满的,原本就是求这俩月姻缘,临到完,又不甘心了。 

命里劫数要来了。近在眼前。 

那日就是劫数上门,你们徙到百十里外的地方去就是为了躲熟;谁想那样都能遇着呢? 

有个原来常氏那个地儿的;不知怎么兜了东西到外阜去;路过这个半大不小的市集;也是完事了;随便逛逛;虚起一眼;看到个熟熟的影;再细看一歇;唬的三魂不着一魂;全都飞做几嗓喊了——鬼!鬼!鬼啊!!!—— 

一条街奔下去,撞着不知多少人!人家当他发痴发癫,随口骂几声就过了。巧了就有个与你们住隔临的,留了心一路跟过来一把扯住他,问,怎么啦?见着柳家嫂嫂就叫鬼有道理没有了?! 

那人摔开他,喘着——什么柳家嫂嫂?!她不是咱秀水的‘常氏’么?!天老爷!你瞧她脖子上发的那颗痦子!红里带点紫的!上头发了几根痦子毛!怎么都错不了! 

“是又怎的?就能把你唬成恁的?!” 

“可……可她死了都快俩月了啊……” 

“你……你别是看错了吧……” 

“错了咱头赔给你!” 

“你可别吓咱啊!咱家就住他隔临!”这回轮着这位抽风了。两个人互相看看,脸色都跟鬼一般白,自己先把自己吓了,得瑟着跑开,都不敢再看对方一眼。 

住你们隔临的那个也是好奇心重,又怕又好奇——想看出个究竟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去,那就回去以后到处传,约了几个身壮的,预备三更时分趴你们家墙头觑觑。 

你和常氏什么都还不知道,也都没心思去寻得周围的蛛丝马迹——看看,你们家去的时候,那时天还不晚啊,平常总有人家在井边担水洗菜澡衣服的,今天,家家户户都早早就闭了门,连声狗吠都不曾闻,太静了。你们只顾着往回走,你想你的她想她的,没注意到十好几双眼透过窗啊门啊的缝隙子偷瞄,在瞄你们有没有影子哩。那能瞄出什么来?!还不甘心,胆子大的几个磨好了刀,身上放了好多道桃符好多火灰,就等着今晚三更天了。 

你们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又是她顾你吃,伺候你洗,让你先睡。她慎重了那个晚上,没露出一节一节的身子来,就是直觉,直觉觉得不太好,就规规矩矩的睡。那几个守了大半夜鸟毛都没一根,就埋怨那个——发痴害人,那个委委屈屈的瘪了张嘴“是真的哩!昨天市集上那人唬成那样了哩!你们都没见着……”人家快快打断他,消停会子吧!老这么疑,还过不过了?散了散了,都回吧。就都回去囫囵困觉了,剩了那个不甘心,总觉得受了冤,思想着今晚再过来墙头趴一趴。 

好了,又晚上了,他抖索索的上了你们家墙,望里细瞄,没曾想又是什么也没瞄见——噫嘻!难不成那贼球根子还真骗了老子?!也不似啊……他骗咱有啥好处没有?……难不成……是里头那鬼发现了咱…… 

这么一想全身都僵了,紧移慢移的待要把自己移下来,移了大半了,就还剩了一只眼在墙头,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好长好长一条腿…… 

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