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醉天下





此时的卫流霜却已经明白了自身的处境,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可她也看出自己现下已经是敌人逼迫自己儿子的工具。  
“不,涤尘不要去。”看着自己儿子眼中慢慢聚集的寒芒,卫流霜挣扎着急道,却很快的又被封住||||穴道。  
她虽然害怕自己的这个儿子,可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出的骨肉,又怎么能看他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同时,慕容涤尘也在心中权衡着——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情况下没有选择,要么一尸两命,要么死的就是自己的娘亲。  
孰轻孰重,道义和亲情……手中的剑举起又放下,无法抉择。  
脚下的孕妇凄惨的求饶着,那边丽雪灼又已经拿银丝勒紧了母亲的颈子,台上的少年掩着嘴得意笑着……  
慕容涤尘一时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进退两难困境中。  
(25)  
慕容涤尘知道自己不可能拔剑,因为对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身怀有孕的女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  
于是他的目光慢慢挪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丽雪灼——看来自己只有冒险一试,要一击杀掉他才能抱住自己母亲的性命。可以他制住母亲的姿势和戒备的程度,慕容涤尘迅速判断出自己之多只有一份胜算。  
可别无选择只得试上一试了。  
正当慕容涤尘下决心拔剑之时,一个人却抢先抽出了他腰间的剑。  
要知道,想抢慕容家二少爷的剑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抽剑的速度、手法都极为讲究,当然,还要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慕容二少对他没有防备。  
那么现下,具备这些所有条件的人,也只有……纪悟言。  
没错,纪悟言抢了慕容涤尘的剑,可也并没有拿它去砍谁;而是斜斜的指向了一个人——坐在首位上的少年,拾月宫的宫主。  
仅他这一个动作,丽雪灼和文静倾却已经作出了十八种反应,招式武器迅速的封住了纪悟言的上、中、下三路,只要他再敢动一动,马上血溅当场。  
而他们后面的苍白瘦弱的少年却有些好奇的看着纪悟言,似乎期待着他的表现。  
这时,纪悟言动了,第一次没有顾虑到身旁人担心的眼神。  
可他动的不是握剑的手,而是……慢慢抬起了头。  
他抬起了头。  
在慕容涤尘的记忆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纪悟言好像总是习惯了低着头。  
低头无奈的微笑,似乎是自己,也是所有人最常见到的他的表情。收敛的眉目,神情淡然的眼角,无限的温柔体贴,构成了他熟悉的“纪悟言”。  
仔细在脑海中搜寻,慕容涤尘赫然发觉,自己竟对昂起头的悟言没有印象。  
而此刻,纪悟言却抬起头来。  
他抬起了头!  
然后,他笑了。  
慕容涤尘第一次见到纪悟言的时候,他是摔了一跤,脸上黑黑的,让一向爱干净的他不太喜欢。  
慕容涤尘第一次看到纪悟言容貌的时候,是在他用帕子擦去了面上的污垢以后,那时他虽然年纪还小,可那般的绝色仍然把自己的大哥慕容清尘骇得跌下了凳子,也让他傻了眼。  
以后的十年的时间里,慕容涤尘觉得自己已经看过了他所有的表情,就算仍觉得他容颜丽可倾国,可再怎么样也对他美貌免疫了些。  
可现在,此时此地,慕容涤尘却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不,应该说,有些傻了。  
不仅是他,就连那个羞涩的少年,也看着纪悟言直了眼,半晌没了声音。  
丽雪灼张大了嘴巴,手几乎再也捉不住卫流霜。  
“叮”的一声,文静倾手里的铁琵琶摔下了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却没有惊醒半个人来。  
这下唯一没有被这笑容迷惑住的,就是被点了||||穴道,还在昏迷中的卫流霜。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醉了,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浮在空中。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美酒更醇更加醉人的东西。  
原来真的有人,能一笑天下醉。  
“看够了么?”纪悟言轻轻的声音,滚过众人耳边却仿若惊雷,身子同时一抖,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  
纪悟言没有乘着他们失神之际出手,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能让涤尘的母亲冒这个险。  
从不同的方位看着纪悟言,慕容涤尘、丽雪灼、文静倾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这个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纪悟言吗?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自信的眼神,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毕露的锋芒,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夺目的光彩,他们认识的悟言也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话。  
就连慕容涤尘,也迷惑了——悟言为什么突然要装出如此的表情?  
还是说……  
这个才是真的纪悟言呢?  
横剑上前,纪悟言一步步逼近拾月宫主宽大的座椅。  
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的纪悟言却令文静倾和丽雪灼不敢靠近,只看他一步步登上台阶,越走越近。  
看着他二人也愈来愈凝重的神色,纪悟言微微一笑,一派神采风流,脚下却也不再动,就在原地远远与拾月宫主对峙。  
而这时的拾月宫主,也似乎变了。  
他慢慢的舒展开蜷曲着的身子,脸色还是苍白的,却制住了咳嗽,原本浑浊的双眼里也射出了精光。  
早在纪悟言与慕容涤尘来之前,他早已派人探得了他们的武功情况,所以此际才得以并不失措,可看看纪悟言的神情,心中也渐渐有些打鼓——难道探子们的情报都是错的,这纪悟言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也慢慢绷紧,蓄势待发。  
 
  
 作者: 218。14。102。*  2005…3…28 01:0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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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站做金字型的三人,纪悟言微勾唇角,一把把手上的剑掷在地上。  
金属和大理石敲击的声音十分清脆,反射的光华也十分耀眼,只衬得拾月宫主收起天真的脸更加阴晴不定。  
“宫主,”纪悟言神色淡定,丝毫不见慌乱,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淡淡道,“阁下要涤尘杀人,不过是想要找出那个人罢了。既然如今已经找到,又何必大费周章?”  
“你说什么什么?”拾月宫主没开口,丽雪灼已经要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找人,不要随便说些有的没的。”  
他这一开口听起来像是在教训纪悟言,可纪悟言心底却明白他其实是在帮自己开脱。于是略带感激的对他笑笑,丽雪灼立即好一阵脸红心跳,心中叹息连连——我的天啊,这人原来已是倾国倾城,难道现在真的要笑倾了天下才罢手?  
拾月宫主却不管丽雪灼,只径自看着纪悟言;纪悟言也就一径微笑,干脆让他看个通透。  
半晌,拾月宫主终于道,“不错,可人在哪里呢?”  
纪悟言也不说话,一双月华流光的美眸异彩溢漾。  
拾月宫主心魂被他一慑,只觉得这人生得实在是太美,落在人间真成了罪过;偏又是旁人学不来的翩然风采,不是自己心中日夜的记挂的那人是谁?  
于是眼中神光渐渐收敛,神情恻然道,“是啊,是你。不是你又还能是谁呢?”说着又看了纪悟言一会,才道,“你跟我来吧。”  
刻意不向后看,纪悟言随后跟上,却被一只炽热的手紧紧拿住手腕。  
“不许去,我不许你去。”说话的人声音冷硬,听在纪悟言耳中却倍觉心酸,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忘了么?刚刚你答应我的……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再不做了……”  
这话声很轻,好像轻轻一呵,就溶入在空气里;可这一个字一个字砸在纪悟言心上,一下一下却不亚于千斤重锤。  
自己何尝不想呢?  
何尝不想永远留在他身边,何尝不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不忍心啊……  
怎么忍心见他为难,怎么忍心看他的手染上血腥,怎么忍心看他和母亲之间又添误会,怎么忍心……忍心看他皱一皱眉,忍心看他不开心?  
又怎么忍心看他走和他大哥一样的路?  
聪慧一如纪悟言,怎么会看不出来慕容涤尘渐渐明了的心思。  
这样下去,他也许会爱上自己,也许自己真能和他双宿双栖,再不分离;可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那时,依他个性定然不会离自己而去……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和慕容清尘一样,在江湖上背负着骂名?  
所谓挥剑断情,是不是就是如此。  
成全了他就好,而自己会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纪悟言方才的那一番话,全是靠着七岁那年偷听的慕容夫妇对话,还有这些年的一些传言得出的——丽雪灼和文静倾既然是拾月宫的人,那么丽家的灭门,慕容泠然的私奔,还有追踪他们的大批高手失踪,一定是早有计划;说不定连夕菲的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如此劳师动众,又虏来卫流霜——为的,似乎只是要让慕容涤尘做一个抉择而已。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那么……是不是为了那个“孽”“赎”的预言呢?  
拾月宫该不会是想找到那个“孽”利用他来大闹江湖,复兴黑道吧……  
如此猜测着,才有了刚刚纪悟言的行动。  
被他们当作是二十年前那个魔头的转生会如何,此时的纪悟言已经无法考虑了。  
现在他心中满满塞着的,都是自己将要离开的那个人。  
“二少爷……你以后凡事要自己多保重……”纪悟言忍着手腕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定定的看着慕容涤尘,一点也不敢移开眼睛,“……冷的时候要记得多加件衣服;睡觉的时候要关上窗子,赏月是好事,可晚上的湿气还是重些……”  
“……也不要挑食了,厨房李师父的菜做得不错,你应该吃得惯的,以后就指了他做菜吧……”  
“……书也不要看得太晚了,可别又看忘了神烧着头发……”  
他越说,慕容涤尘的脸色就越白。  
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么?  
不是说好了不离开,不是说好了永远在自己身边么?怎么他还要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交代他不在时的一切么?  
 
 
  
 作者: 218。14。102。*  2005…3…28 01:09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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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静倾看着他们,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事已至此,不能说他对这两人没有愧疚。可如今……当断则断吧。转眼看看自己师弟铁青的脸,文静倾下令道,“把他们分开。”  
于是……情况失控了。  
刚刚醒来的卫流霜没想到看到的竟然这样的一个场面,这样的一个慕容涤尘。  
不断嘶吼的慕容涤尘已经叫哑了嗓子,差不多三四十个黑衣人加上丽雪灼和文静倾,才把慕容涤尘和纪悟言隔开;因为寡不敌众,慕容涤尘打到后面已经没有了招式,几乎完全是肉搏的手法。只要能杀出一条血路来靠近纪悟言,他人就像铁铸的,伤得再重也没有疼的表情。可,却像一只困兽,被围在人群中央,丝毫接近不了他要找的人。  
那时的慕容涤尘的确是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放手,怎么也不要和他分开。  
抓紧纪悟言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开,他又一根根重新扣紧,再扳开,再重新扣紧,按入血肉中……  
直到把两人分开,二人的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可自始至终,纪悟言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只是看着慕容涤尘快速的说着自己要说的话,“记得金疮药在柜子的第二格,记得药酒在第四格,如果不知道怎么用,就问夫人吧,她是二少爷的娘亲,一定会教二少爷的……”纪悟言虚茫的眼睛扫过卫流霜,这位慕容家高贵的夫人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涤尘这个孩子,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从没有关心过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不在你身边,二少爷要慢慢学着照顾自己。”涤尘……你一定……要好好的……  
最后的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纪悟言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一刻泪水滑落。  
(27)  
很冷,好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小小的他一个人缩紧身子蹲在地上,周围又黑又冷,他一个人好害怕,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对了,是爹和娘不喜欢自己,故意把自己放在远远的地方,不想看见自己觉得烦。  
紧紧的咬住嘴唇,他像往常一样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涤尘不怕,我才不希罕他们。每次看到爹、娘,大哥还有小妹在一起都吵死了,自己喜欢的是安静的地方,才不要他们过来吵。  
涤尘不要怕,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就自己一个也能很好。  
任何人都不要,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二少爷,二少爷……你在哪里啊?”柔软的童音由远而近呼唤着他。不一会,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出现在眼前。  
他长得好漂亮啊——他在心中惊讶着,却看着小孩并不说话——自己又不认识他,干吗要理他。  
小孩看他不说话反而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