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叶词





宋叶词上上下下看他一眼:“国钧啊,可是取自‘卒使不仁者,不得重国钧’?” 
那人流了一头冷汗:“大。。。大人果然学识非凡。” 
宋叶词笑:“好名字啊,可你为何姓王呢?王国钧。王国钧,亡国君,亡国之君,好不吉利啊。” 
宋叶词这一笑,笑的他双腿打颤:“大。。。。。。大大。。。。。。人。。。。。。这这名是。。。我我爹给取的,可。。。。。。可没那意思。。。。。。。。。。” 
宋叶词摇摇摇头:“你爹自然没那意思,可别人看来可就不一样了,你可记得前年,那个中了探花的人,叫什么史赵的,你看可有问题?没吧,可惜那赵却是皇上的姓氏,史赵,史赵,死赵,皇上可不乐意啊,把他弄到边疆去了,至今未回,你说惨吧。” 
王国钧干巴巴咽了口口水,想起那史赵事件,赶忙拔腿就跑,只怨恨他爹怎么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毁他仕途。 
而后一路下来,到很顺利,再没出问题,末了,却有一个七旬老人蹒跚而来,那员外郎将他喝住:“你这老头,回家抱儿孙去,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宋叶词站起身,抚平衣上的褶皱,伸了个懒腰,道:“让他进去吧,本朝又没那规定,还不许老人参加科举了。” 
员外郎眼见那老人一步一颤进了贡院门,撇撇唇,冷笑:“就算中了,还不见得有那命当官。” 
宋叶词没理会,见已没人,正要关了大门,却有一人匆匆而来,大嚷:“等等,还有人呢。”身后跟了一顶轿子,慢悠悠而来,掀了轿帘,一人下了轿子,鹅黄长衫,头发随意挽着,一脸睡意。 
员外郎看了看名册,问道:“林成醉?” 
那人点点头,任他搜了身,期间打了不下十个哈欠。员外郎忍不住皱眉:“我看你还是回去睡觉得了。” 
宋叶词却在一旁大叹,果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不正是那在妓院中差点强上了他的那人么。 
不过对方倒是不认得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进去了。 
“林成醉。。。。。。”宋叶词低头想了会,也笑着晃了进去。只是那一笑看的旁人寒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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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时辰,那送卷官来了,考题一发下,底下顿时一片冷风嗖嗖。一名同是收了贿赂的监考官拔腿就进了房,言思蜀正坐在太师椅上,红色官服,白肤黑发,右眼下,淡淡一点朱砂痣。 
“大人,考题,错了!” 
“什么?”言思蜀脸色刹白,可他想到的不是之后对那些交了上万两银子的考生如何交代,而是想着这个脸可丢大了,这不毁了他的名声么,可是按理说这不可能会押错题啊。这到底是。。。。。。。 
这里言思蜀心思百转想着那面子问题,那边担心的却是银子:“大人,那些交了钱的。。。。。。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言思蜀看他一眼,“算他们倒霉啊,那银子,吃进去了他们还敢叫我吐出来不成。” 
“别人还可,只是有一个叫张典的是督察院左督御史高大人的人,恐怕。。。。。。。。。” 
真是麻烦,言思蜀想了想,问道:“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紫色。” 
言思蜀眉轻挑:“紫色,算他幸运,接下来还有两场考试,现在离第二场还有两个时辰,正好够用,你让人找件与他同色的衣服,再拿那颜色稍浅的紫线把那字一个个绣在袖子上,等会休息时你让他把衣服换了。” 
“大人果然高明。”那官员大大松了口气,一面忙活去了。 
这边言思蜀眉头紧锁,犹想到底是哪出了差错。他坐在屋里,门外那院子便是考场,一眼看去便可见诸多人白着脸在那咬牙切齿。宋叶词站在那,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看见他,轻轻抛个眼风过来。 
言思蜀心中不由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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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考试开始时,已近正午,太阳正当头,大刺刺的,满院的暖意,可晒的久了便会开始发热,宋叶词躲入廊下,言思蜀坐在他身旁,羽扇轻摆,状似悠闲,眼角风却紧盯着身边人,未曾移开。眼见他安静的站了好一会,却忽然动了动,下了台阶。朝那考生中间走去。 
其实宋叶词只是去看看林成醉,到了他身旁,低头看了眼,见那卷子上字体刚劲清秀,文采飞扬,便有些不满,走了开去,想想顺便看看其他人,林成醉身后便是张典。宋叶词看了他几眼,便笑眯眯走了过去。 
第二场的考题取自诗经中的一句“昧昧我思之”,可那张典不学无术,将“昧昧”写成“妹妹”,一眼看去,满卷的“妹妹我思之”。 
那张典眯了眼仔细看那袖子上的字,却忽听耳边一句捏尖了嗓,嗲声嗲气的“哥哥你错了。”反射性的呆呆抬头:“什么?”却见宋叶词笑眼弯弯。 
“大。。。。。。大人?” 
宋叶词笑着,却不看他,只盯着那衣服。 
他做贼心虚,慌了:“大。。。。。。大人有。。。有什么事么?” 
宋叶词笑看他一眼,伸了手摸上他左胸。 
他顿时僵住:“大。。。大人。。。。。。” 
宋叶词含笑道:“我看你这心跳快的不正常啊。” 
干笑两声:“是。。。是吗?啊哈哈。” 
“呵呵。”宋叶词收回手,眸中光华闪亮,突然道,“说起来,今儿早上我见你的时候,记着这衣服左胸上有刺绣的,现在怎么突然没了?” 
张典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浑身冰冷,只能干笑:“哈哈,大。。。。。。大大。。。。。。人记记错。。。错了吧。。。。。。。。。” 
“哦,是么。”说完,不再说话,只是前前后后细看那衣服,他之所以对这人这衣服有印象,只是因为早上那老人来赶考时,他是笑的最厉害的一个,便多看了他两眼,也就记住了。 
言思蜀一看势头不对,哪里坐的住。 
“宋大人,这人可有什么问题?” 
宋叶词抬眼笑:“我看那衣服不对劲,胸口那本有一朵刺绣的,怎知忽然就不见了,言大人,你说怪不怪。”一面说一面看去那袖口,正要压低了头去细看,言思蜀却突然道:“这么说此人是偷换了衣服了,来人,把他拉下去,好好盘查,到底怎么一回事。” 
眼见自己竟被人拖了下去,张典只想吐血,干瞪着两眼看着言思蜀:“大人。。。。。。大人。。。。。。这。。。。。。这。。。。。。。。。” 
言思蜀却不理会,回了身,看向宋叶词:“宋大人果然厉害,难怪皇后娘娘对你也是宠信有加。” 
宋叶词也笑:“怎及的上言大人足智多谋。万人之英” 
两人相视而笑,却是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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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科考放榜,有人欢喜有人忧。交了大把银子却是榜上无名者咬牙切齿咒骂着,除此外却是无能为力,只能自认倒霉,只等明年卷土重来。 
宋叶词看着榜单上林成醉三个字,眼波流转,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唯有东宫,春色无边。 
纱帐低垂,花影缠绵。床上交叠的人影,暧昧的喘息。 
。。。。。。。。。 
“混蛋,你要把手往下摸,我立马废了你。” 
“是你自己说的,中了进士,便任我处置。” 
“可我没答应让你上。” 
“你这人说话跟放屁没区别。” 
“半斤八两,你怎么就不躺平了让我上?真是烦死了,每次都这样。滚开。” 
上面的被一脚踢开,纱帐掀起,一人披了衣服便往外走:“还是青楼好。” 
“林成醉!” 
那人回头,眉眼含春:“你自己解决吧。” 
于是太子又被扔在了床上,怨妇样,愤恨的忍了半日,最后还是起身,出门,逮人。 
** 
科举考试及第者还须经吏部的考试,合格者才被授予官职。吏部考试主要从体貌、言词、楷法和文理四方面进行。 
放了榜的第二日,便开始体貌的考核。 
三 
科举考试及第者还须经吏部的考试,合格者才被授予官职。吏部考试主要从体貌、言词、楷法和文理四方面进行。 
放了榜的第二日,便开始体貌的考核。 
这一日,宋叶词心情极好,一早起来,便在三柳巷那家他最爱的饺子店吃了碗饺子,然后便慢悠悠往贡院去了。 
春日早晨微凉,满城花香,一路走来衣上落花无数。 
到了贡院,便见言思蜀倚门而立,侧头对着仆人吩咐着什么。 
骄阳红衣,灼人眼球,而裹着红衣的那人却似冰块,只有冷漠。一如第一次见到时,那人还只是个侍郎,却已是眼容不下天,穿着绿色官服站在那,傲慢至极,看人亦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从那时起宋叶词就很讨厌他。 
言思蜀嘱咐完便进去了,那仆人一回身看见宋叶词,古怪的笑笑,行了个礼:“宋大人您来啦。” 
宋叶词点点头,只觉哪里有些奇怪。 
这体貌的考核全凭考官个人的喜好。考官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考官有三人,虽说是三人,其实不过还是看言思蜀的脸色行事罢了。不过一路下来,言思蜀却未说一句话,只有那个审美品味古怪的礼部侍郎在那口沫横飞挑剔异常。 
“恩,不行,你不觉得你身材比例有些怪么?这个样子穿了官服会显不出那气派的,多丢人。” 
“思,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指甲留这么长做什么,切馒头?挖鼻屎?还是当杀人凶器?” 
“你脚怎么那么长那么大啊,前世是鸭子?恩?这样让人怎么给你作官靴?” 
“哦哟哟,好长的脖子,你和他前世是一个窝里的吧。” 
“唉呀,你怎么这么白,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我看你还是躺回去吧,出来吓死个人哦。” 
“天哪,你被烧焦了还是怎么了,黑碳,哦~明白了,你们两是黑白无常吧,阎王派你们上来玩?” 
。。。。。。。。。 
“诶?老人家,你走错地了吧。” 
“大人,小人确实是本科进士。”这老人便是宋叶词放入的那位。 
那侍郎皱了眉:“你。。。。。。” 
宋叶词截了他的话头,道:“大人你不觉得老人家看来来十分慈祥么?为官者威严固然重要,但之于百姓亦要有亲和力,才能受人拥戴,治好一方。” 
“话是如此,他年龄却也太大了吧。” 
“老来为官,亦是一件雅事啊。” 
“恩。。。。。。”侍郎想了想,又见言思蜀也无异议,也便信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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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还未轮到者皆在外间等候,无人不在抱怨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口味奇怪的考官,一面拿了镜子东照西照,照的久了便会开始怀疑自个脸上是否真有那里不对劲。 
只有林成醉,靠窗坐在椅子上,望天发呆。 
旁人看他一眼,道:“你肯定没问题的拉。” 
林成醉回神,笑:“那是自然。” 
有人凉凉抛出一句:“那可不一定,长的再好看,不合考官眼缘也没用。” 
林成醉朝着声音的方向,瞪了两眼,十分不爽。 
却哪知一语中的。 
宋叶词对着林成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半日,扔出一句:“这个不行。” 
这次连言思蜀也关注的看了过来。 
林成醉着实大吃一惊,因为太出乎意料,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那礼部侍郎问道:“我看他还行,宋大人不知看他哪不对?” 
宋叶词笑,“第一,精神状态不行,自那天科举考试时我就注意到他了,今日也是一样总是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这可是对科举考试和考官的不敬,如此怎能为官?第二,身子不行,大人不觉得他太单薄了些?哪有官家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朝廷的俸禄养不饱他呢。第三,气质不行,妖里妖气的哪有当官的样子?” 
“有点道理啊。”礼部侍郎对着林成醉细看一会,点点头。转身去看言思蜀,却见他脸色不善,才醒悟过来宋叶词刚才那话就似戳着他的脊梁骨讲的。言思蜀气质本偏冷,却因眼角那颗朱砂痣,衬着白肤,总显媚态。掩饰的咳了声,又回头去看林成醉,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没给人在长相上挑过毛病,打击大了,至今未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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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外的那条街平日里就极安静,少有人往来。今日却停了辆马车,金灿灿的,极华丽。一个仆人装扮的在那探头探脑朝贡院看了半日,忽然回身跑回马车边:“太子,林公子出来了。” 
赵瑾撩起帘子,就见林成醉出了贡院大门,慢腾腾朝这边挪来,走的近了,才见他脸色阴翳。因林成醉平日脾气就不好,赵瑾只当是有人得罪了他。笑眯眯看他上了马车,臭着脸,坐在那。 
“谁惹你了。” 
林成醉横他一眼,没说话,显然气还未消,赵瑾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理他。 
马车在石子路上安静的驶着,颠簸间,帘子微掀,有落花飘入,落在林成醉发间。 
赵瑾伸了手欲帮他拂去,却被一掌拍开。 
林成醉自己将花拿去,咬牙道:“那个姓宋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姓宋的,赵瑾只知道一个:“宋叶词?那家伙又做什么了?” 
林成醉冷哼,盯着赵瑾道:“我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么?” 
“怎么会?”赵瑾摸着下巴,极认真的,“你生气骂人的时候就很精神。” 
“我单薄到风一吹便倒?”音调拔高。 
赵瑾用力点头:“我一直嫌你太瘦了,没肉,抱起来硌的慌。”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