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别 作者:沈如期(jjvip2013.8.10完结,伪女配)






    云臻这才注意到他这个人,虽说夜中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看清沈未已和沈梦极其相似的眉眼,脱口而出道:“你是什么人?”

    沈未已面色不变,淡声道:“我是何人,不劳云堡主费心,倒是霍前辈和家师之事,还望堡主给个解释。”

    云臻闻言一震,一看他身后所站的沈玊、霍木兰二人,联系起前些时日云旭所汇报之事,立时明晓过来,脸色一肃道:“霍青玄勾结魔教,杀害中原忠良,我为此发下绝杀令,命蜀中三派剿灭奸贼何需解释?昔日神医沈玊借故救人之名,暗中谋害数条人命,我以盟主之职将他囚禁在密道之中又何错之有?”

    沈玊霎时大怒,怒声叱道:“你血口喷人!”

    云臻淡淡一笑,看着他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各位若是不信,云某可以唤来当事人作证。”

    “少来这套!”霍木兰听到这里,忍无可忍,大步站出来道,“那日在大婚密会上,你便是用这套伎俩来蒙骗武林各派,且不说那个萧茴身份是真是假,单是他所说内容便是模棱两可,不足为信!”

    众人纷纷变色,一边回想当日会上内容,一边向霍木兰看来,云臻横眉道:“萧少侠身份自然属实,所言更是亲眼所见,你有何不信?!”

    霍木兰嗤笑一声,道:“那敢问各位,当日那萧茴是否曾说,家父在城外竹林夜会天月教卢霖之前辈,并告知自己掌法大胜武当三道长之事?”

    众人低头一想,少顷,便有一名唐门弟子答道:“不错,正有此事!”

    霍木兰微微一笑,又道:“那他可曾说道,家父亲手杀害了三位道长?”

    那人蹙眉又一细想,缓缓摇头道:“这倒不曾说。”

    云臻脸色暗变,眼看霍木兰就要将真相道来,情急之下,竟忽地劈出一掌,直冲她面门,沈未已眼疾手快,迅速挡开,左袖一振荡开云臻掌势,抱住霍木兰往后一退。

    这一幕乍一出现,均是惊得各人面色一白,唐门主大声道:“云臻,你竟要杀人灭口!”

    然那厢云臻却是无瑕此事,只稳身收回掌来,定定看着沈未已道:“乾坤一指……你到底是什么人?!”

    霍木兰被沈未已抱在怀中,闻言心中一凛,为避开沈未已身份败露,引火上身,忙大声叫道:“云臻狗贼为何要对我突下杀手?难道是怕我说出真相,做贼心虚了么?!”

    山道上登时哄声大作,各人议论纷纷,天仪师太板着脸色大步走来,厉声道:“云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熟料刚一近云臻身周,竟给他一阵掌风袭来,天仪师太忙闪身躲开,回头一看,竟见云臻有逃遁之势,赶快下令道:“拦住他!”

    道上站着的一大群人众人大乱,各自拔刀拔剑,蜂拥而来,然刀光剑影之中,却见云臻大手一探,一把擒住唐采竹肩头,带着她疾步飞窜似孤鸿渡水,辗转之间便已无影无踪,连其奔向何处都难以看清。

    霍木兰登时大急,环目四看中,忽见墙垣后闪出一道灰影,往东南方向疾奔而去,她定睛一看,见得那人似乎是穆南山,当下精神大振道:“是穆大哥!”一个箭步尾随而去。

    沈未已不敢怠慢,亦飞身追上,留在山道上的各人一时惊疑更甚,饶是天仪师太最先回神,将腰间佩剑一拔,厉色道:“云臻陷害忠良,畏罪潜逃,大家速速包围云家堡,不能放走任何一人!”

    —

    此时天幕疏星淡月,山道四处夜色婆娑,霍木兰和沈未已向那疑似穆南山之人急追片刻,还是难以看清前方具体情景,更别提是擒着唐采竹的云臻。

    霍木兰心系报仇,自然不能容忍云臻逃脱,故这厢虽是有些体力难支,但还是奋力相追,不敢稍作休憩,然心疾之人最忌激烈运动,她这一番逞强之后,立刻导致心痛发作,一个趔趄从高处滚落在地来。

    沈未已大惊失色,忙顿住脚步把她抱进怀里,急切道:“木兰,怎么了?!”

    霍木兰咬紧双唇,脸色白如纸片,在凄淡夜色里显得极为痛苦,沈未已迅速探她腕门,知其心疾发作后,更是心急火燎,情急之下席地就坐,借运功疗伤之法暂时替她稳住病发趋势。

    霍木兰痛得半醒半昏,迷糊之中,只觉后胸处有一股暖气缓缓贯入体内来,在心口周围来回盘绕,不久之后,那处的绞痛竟然真有好转,她缓缓睁开双眼来,转头对沈未已勉力一笑,道:“没事了……”

    沈未已看着她额头上豆大汗珠,着实心疼难当,抬头给她拭去那汗珠道:“日后再不能这般鲁莽,知不知道?”

    霍木兰咬唇点头,被沈未已扶着站起身来,便要再往云臻逃离之处追去,忽听旁边山壁之上响起一声大喊,继而便是琤琤打斗之声。

    沈未已竖耳分辨,听出之前那声喊叫正是穆南山,当下往霍木兰腰肢一环,带着她飞步奔上山壁。

    二人足尖掠过山石林木,冲入那片打斗的林子之中,隔着婆娑树影,正见两人正斗得不可开交,其中之一是云臻,另一人则是用方巾蒙面的穆南山。

    霍木兰带着沈未已站在一棵大树后,环目张望唐采竹下落,细寻一番,得见风吹树叶之后躺着一人,全身上下血色斑斑,竟然就是唐采竹。

    霍木兰这一惊非同小可,拉着沈未已便往唐采竹那处奔去,伏地一看,竟见她胸口处赫然一个大窟窿,此刻正汩汩冒血,看得人心惊不已。

    那厢战斗中的穆南山看到二人前来,铁青脸色稍见好转,一面提剑招架云臻,一面急切道:“未已,快救她!”

    沈未已自然不敢懈怠,当下撕下衣带给唐采竹包扎伤口,扶她起身运功疗伤,然因唐采竹伤势实在太重,且这荒郊野岭之中又无药物止血,故而折腾一番,只能勉强靠输送真气吊住她性命,一旦断开,便有丧命可能。

    霍木兰在旁坐立难安,眼看沈未已面色凝重,双唇因内力散失而逐渐发白,心中更是一揪,她自知沈未已之前因七星海棠之毒已受重创,这厢前后为自己和唐采竹动用内力,恐是难以支撑,当下赶过来道:“我来替你!”

    沈未已身形一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住,等霍木兰双掌一压唐采竹天宗穴,接下他运气动作后,立时倒在一边,捂胸调整气息起来。

    穆南山因唐采竹受伤之事,一度心神不定,这会儿借着打斗余暇,瞥到大树边情势危急的三人,更是忐忑难安,不慎之中给云旭寻出破绽,又阴又狠的一剑从他腰侧斜斜撩来。

    穆南山面色一凛,自知回剑挡去已是不及,当下换左掌用力劈来,掌风激荡之处,竟是把云臻一柄软剑迫得逐节断裂,砰砰当当碎成一地刀片,他满头花发亦在这股厉风中往后一飞,脸色吓得白似浆水。

    穆南山薄唇一挑:“云家堡的流云剑法就这点火候?怕是给人瘙痒都不够!”言罢抢步一上,趁势追击,剑锋嗖嗖扫荡过来,招数在夜色里快似无影,熟料云臻这招既败,当下窜步欲逃,回身劈来一掌以作掩护后,身形立时遁入树林暗影之中。

    穆南山发足追去,却忽见身边白影一闪,原是沈未已飞步奔来,肃然道:“快带采竹回云家堡找我师父,云臻我来追!”

    匆匆言罢,人竟已消失在幽径之后,穆南山当下转身奔向大树边,把气息奄奄的唐采竹抱进怀里,多年来沉寂的心骤然突突跳动,话声出口都颤抖几分:“坚、坚持住……”

    说着,竟分毫没有察觉到旁边的霍木兰,掉头便往林外山道疾步飞去。

    唐采竹倒在穆南山怀里,一时之间似梦似幻,不知眼前这人映在月色下的棕色瞳眸是真是假,她费力探出手来,轻轻触碰他紧蹙的眉峰,冰凉指尖顺着他眉心,划过他挺立的鼻梁,最后缓缓垂落下来,鼓足勇气一般拉下他蒙在脸上的方巾。

    凄凄山月下,他容颜在夜影里显露开来,一处一处,均是那么真切清晰,不再是梦里模模糊糊、似雾非雾的模样。

    唐采竹双眸一湿,哽咽道:“是你……果然是你……”

    “是我……”四目交接中,穆南山声色竟然忽地一暗,低下头道,“小竹,是我。”

67竹叶青(番)

    “我知道这八年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知道每年七夕的夜晚,你都会偷偷把一壶竹叶青放到我房中来。还有二月十八,是桐儿的生辰,你会送她一个拨浪鼓;年年的都是鹅黄色,每一个;我都一直留着。”

    这一番话,唐采竹近来时常会想起,想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可以和那个人说。

    尽管这八年来,那个人始终没有在她眼前露面过。

    —番外·八年前—

    冀州城外;桐树林。

    “姑娘!”

    幽静的树林内;忽然响起一声疾呼,少女身着鹅色裙衫,青丝束发,疾行在林间更不停顿,对身后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

    穆南山自后追来,绕过一棵高大的桐树,得见前边一个妙曼倩影,见正是之前在茶肆中不慎得罪的女郎后,当下心中一喜,奔上去道:“姑娘留步!”

    少女如柳弯眉轻轻一蹙,毫不客气地将不悦之色表露在外,对着一个箭步冲到面前来的男人道:“让开。”

    穆南山嘻嘻一笑,非但不让开,反弯腰探近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一愣,瞪着面前这张大笑脸,不满道:“我叫你让开!”

    穆南山微一蹙眉,小声嘀咕道:“小妞还有点凶……”眼看少女面色一变,忙薄唇一挑,赔笑道:“别动气别动气,刚才在茶肆冒犯姑娘实属意外,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一回。”

    少女脸色不变,冷冷看着他道:“我原不原谅你关你什么事?再不闪开,别怪我不客气。”

    穆南山听她这一番话,忽然有些愣住,刮着鼻梁正思忖对策,忽见少女水袖一飞,凭风借来三枚桐叶,偷偷灌注内力于桐叶之上,进而玉指一撩,使叶片疾飞似镖,向自己激射而来。

    穆南山双眸一虚,整个人竟呆在原处一动不动,那三枚桐叶立刻贴着他面颊往后一掠,在上边划开不深不浅地三道口子。

    少女果然一怔,看着他渗出血来的面颊,脱口道:“你……你怎么不躲开?”

    穆南山瞅着她这半似紧张,半似羞恼的生动表情,不知为何,扯了个弥天大谎,呵着气道:“在下武功低微……躲不开。”

    清风一阵,林内树叶纷纷飘落,盘旋在他琥珀似的深邃双眸里,少女咬着粉嫩的唇瓣,疑信参半地瞪他一眼,转身走向树林深处。

    穆南山扭头看来,望着她消失在漫天桐叶飞舞之处的背影,没有再追,只是不经意地笑弯了眉眼。

    十天后,冀州城大街。

    初秋时节,天高云淡,冀州气候正在不热不凉之间,本该是极其怡人,但穆南山的脸色却显得有些烦躁。

    他今日身着一件漆黑长衫,胸前微微敞开,白色里衣也格外松散,露出其中部分古铜色胸膛。隔着两层衣料,可见那处精壮结实,宽阔伟岸,唯一可惜之处便是这孔武有力的宽胸下边,竟给他环住的双臂遮挡起来,造成种欲拒还迎、意犹未尽的遗憾和诱惑。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装扮虽然不算露骨,但因其俊朗容颜,还是惹得一路妇女纷纷掉头,目不转睛。

    跟在后边的林鱼低着头,实在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异样眼色,沉吟一番后,终是鼓足勇气踏上前来,探手理了理穆南山的衣襟,低声道:“大人,这是冀州大街,不比咱夺天宫,可得讲究些。”

    穆南山偏头觑他一眼,不以为然道:“爷就喜欢这样。”说着又将林鱼理好的衣襟一拉,两件衣衫登时松松垮垮地搭在双臂上。

    林鱼一脸无奈,好说歹说道:“我说大人,这都入秋了,城里风大,你这般穿着怕是会着凉……”

    穆南山轻轻一笑,似在故意逗他般:“爷热着呢。”

    林鱼满脸苦恼,便要再劝几句,忽见穆南山双足一顿,毫无预兆地在街边停了下来。

    林鱼不解道:“大人,怎么不走了?”

    穆南山定定看着前方人头攒动处,面上原本便有的三分笑意立时变为八分:“是她……真是她。”

    林鱼挠着头道:“谁啊?”循着穆南山视线一看,只见前边人来人往,虽然略显拥挤嘈杂,但迎面走来的一名黄衫少女却是清丽动人,格外引人注目,且那走马观花、打量身周闹市的神色,更似孩童般天真无邪,真个叫人心神一荡。

    林鱼在教中不少见美人,但这般出水芙蓉的少女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也不由呆住,正在沉醉时分,忽听穆南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