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别 作者:沈如期(jjvip2013.8.10完结,伪女配)





!?br />   陆竹一愣,想抽回手去,却又被他按得稳稳的,忙道:“你发高烧了,我去城里给你找大夫。”
  说着便要拿开手去,却硬是给穆南山用力握住,皱着眉哀求道:“别动……你别动,你这手凉得很,再给我按会儿……”
  他哑声说着,双眸微虚起来,似又要迷迷糊糊地睡去,陆竹见之竟有一瞬不忍,心中挣扎片刻,还是松开手上力道,任他这样握着,像个憨傻无助的带病小孩儿般,在风吹青灯中酣然睡去。
  穆南山再一次醒来时,天色已明,木窗外正对着一棵高大的桐树,枝头站着数只小鸟,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却闹得林中更加幽寂。
  他睁开双眼,身上已不再似昨夜那般滚烫而疼痛,大手撑着床面甫一坐起,却觉额头上一物随之滑落,低头一看,竟见是一块浸着凉水的白色锦帕。
  陆竹枕着双臂睡在床沿边,旁边一根矮凳上放着一盆清水,此时此刻,水面竟还有未曾消散的波澜。
  她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穆南山莫名一震,想到昨夜迷迷糊糊的种种,说不出是感动还是苦涩,各种滋味在瞬时之间纷沓而至,挤满他胸口,复杂到多年以后他竟彻底忘记了当时的具体感受,只记得那是他穆南山第一次历经生死,第一次“死”回来时,身边守着一个女人。
  晨阳透过床边的木窗,照在陆竹一面娇颜上,映得她俏丽的脸蛋泛起绯红。穆南山眸色一暖,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换好鞋袜,小心翼翼把她抱到床上。
  这一折腾,便使得身上伤口微微裂开,他竟也不停手,直到把陆竹放稳后,才捂着胸口轻步往外走去。
  他本是像就此悄然离开,以免被天月教中人追杀过来连累到陆竹,然出门后,却登时呆在了门槛外。
  楼高两层的木屋坐立在繁茂的桐树林中,本该是视线极好,可这时举目所及,却全是屋檐处缀满的一串又一串白纱灯笼,好似深冬大雪飘落,映在熹微明灭之后,临风摇动着,让他想起去年秋夜为陆竹放飞的群鸽。
  他失神地看着这景,胸中一窒。
  陆竹果真没有睡着,在这沉默中自他身后缓步走来,轻轻站在他身边道:“本来想还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你会受这么重的伤……”探手拿来一只白纱灯笼,粉贝指甲轻轻捅破一处,倒出其中关着的两三只萤火虫,放在掌心叹道:“可惜了,我捉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声音中透着不舍,又暗藏一星点埋怨。
  穆南山整个人怔住,看着她掌中的萤火虫,沙哑道:“这是……你为我做的?”
  陆竹低着头,坦白道:“其实去年叶大哥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所以想趁今年之约,给你一个回礼。”
  穆南山心中大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因重伤的苍白的脸上竟升起一层红晕来:“从来……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种事!”傻笑着,轻手拿过她手中的灯笼和不再飞动的萤火虫,又转头看着面前飞动的景致,像个天真的孩子:“好看,真是好看!”
  陆竹却笑不起来,失落道:“可惜隔了一夜,萤火虫都不亮了,不然昨天晚上,定是极其好看的。”
  穆南山想也不想道:“没事,我现在去给你捉来!”一个箭步往楼下跑,却转身撞在楼梯口的木栏杆上。
  陆竹惊道:“叶大哥!”忙赶过来扶住他。
  穆南山这一碰登时痛得伤口处一裂,脑门冷汗直冒,但还是憨憨笑道:“我……我去给你捉萤火虫,你别难过,这些灯笼今夜还会亮起来的!”
  陆竹又感动又好笑:“现在是大早上,你去哪里捉萤火虫呀!”
  穆南山一愣,抬头往四处一望,这才反应过来,傻笑更甚道:“对……这才大清早,我……真是傻了!”
  陆竹一时哭笑不得,然看到他胸膛处绑着的白条隐隐透出血来后,又双眉一蹙,扶着他走回屋里道:“你的伤口裂开了,快随我进来。”
  穆南山笑道:“好,好。”
  林中向来幽寂,加之天色刚明,故而楼中氛围格外安静,极容易让人思绪翩扬,穆南山随着陆竹回到屋里,坐在床边,看着她替自己胸膛重新裹伤的模样,忽发现阔别一年的她似乎有了不少变化。
  记得初见时,她爱穿鹅黄色裙衫,秀发只用一根青丝束起,像一朵半开的芙蓉,然今日,竟着了一件月白色纱裙,发髻除开用青丝缠绕外,还斜插入一枚缀着流苏的银簪,更衬她容颜姣好,如花似玉,较之往日娇俏更添一分女人灵韵。
  穆南山这般痴看,却忽听陆竹道:“对了,还没问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穆南山一怔,有些尴尬地收聂心神,含糊道:“噢,这伤……是被他们弄的。”
  陆竹抬头看他:“他们是谁?”
  穆南山一笑,道:“追债的。”
  陆竹垂下双眸,道:“下这么狠的手,叶大哥怕是欠了血债,而不是钱债了吧?”
  穆南山哈哈一笑,摇头道:“都不是。”
  陆竹“噢”一声,柳眉一挑道:“难道是情债?”
  穆南山失笑更甚,看着她道:“这世间我什么债都欠,就是情一字上清清白白,小竹姑娘可不要诬赖了我。”
  陆竹好笑道:“谁诬赖你,天下男人除开太监和尚,能有几个做到不欠情债的?叶大哥此时不欠,可不代表日后不欠。”
  穆南山没想到她竟在这句话上跟自己较起劲来,当下定定道:“那我告诉你,我叶青将来若是欠一个女子情债,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陆竹当下一震:“我不过胡乱说说,你怎能下这么重的誓?”
  穆南山眼中带笑,笃定道:“誓言不重又怎叫誓?再说,我从来不允诺我办不到的事,小竹姑娘若是不信,大可睁大眼睛看着。”
  陆竹听罢,神色忽一转为狡黠,一只玉手摊在穆南山面前来,莞尔道:“那敢问叶大哥,我的竹叶青呢?”
  穆南山未想到这茬,登时怔住,陆竹格格一笑:“算了,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原谅你这一回!”
  说着站起身来,正准备去楼下给穆南山准备些早饭,然离开时忽被他握住手腕道:“明年!”
  陆竹一愣,回头看去,正对上穆南山一双炙热而认真的眸子:“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我还活着,定年年来还你一壶竹叶青!”
  陆竹双眸一涩,怔怔看着他,只闻他低声道:“还这一辈子。”
  【陆】
  小木楼位于树林深处,幽静僻远,鲜少人来,但景致却别有洞天。
  城外的桐树林尽头靠山,山下便有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到木楼前时,正是最鱼虾最多的一段。
  这几日来,陆竹便是在此处捉虾捕鱼,变着花样给穆南山做着美味。穆南山自然欢喜不已,不想陆竹除开相貌动人外,竟还厨艺一绝,屡屡对她赞不绝口。
  于此,陆竹总是笑而不答,低眉颔首的神情模样,更多一分少女娇羞,每一次,都叫穆南山看得痴惘,嘴边带上笑容。
  是夜,风清月白,河边更有似火流萤飞动。
  陆竹端着用过的碗筷来到岸边,正蹲身洗着碗,忽有一只大手从旁边探来,拿过她手里的碗筷道:“我来。”
  陆竹一愣,转头看着穆南山月色下清晰的侧脸,劝道:“叶大哥伤还未好,还是回屋歇着吧。”
  穆南山边洗边笑:“哈哈,其实我早便好了,只是舍不得你做的美味,所以又在床上赖了几天,这会儿是真受不住了。”
  陆竹扑哧一笑,鼓捣着清水:“受不住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滋味,还是我一层不变的饭菜?”
  穆南山急道:“自然是那一动不动的滋味!”转头来看,却只见她比月色更娇媚的双眸,不时还有翡翠似的萤火掠动。
  他轻轻放下手中活计:“小竹……你现在还要不要萤火虫?”
  陆竹看着河边景致,盈盈一笑:“要啊,我们一起来捉,看今晚谁捉的最多,如何?”
  穆南山笑道:“好!”精神大振,站起身来道:“若是输了如何?”
  陆竹抱着双膝,仰头看他:“叶大哥说呢?”
  穆南山一愣,继而傻傻望着她,嗫嚅道:“那输了的人……便答应赢的人做一件事,怎样?”
  陆竹点一点头,起身道:“好。”
  正值夏夜,萤火虫满林都是,但二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把范围限定在木楼四周,穆南山因内伤未愈不能动用轻功,在另一处捉萤火的陆竹便心照不宣地一路步行,不占他分毫便宜,然穆南山却是不知,好似生怕让陆竹赢得这一比赛般,自个拼尽全力,牵动旧伤也在所不惜,等到最后,自然是大获全胜,叫陆竹哑然失笑。
  穆南山余兴未散,看她笑得不怀好意,便皱眉道:“你笑什么?”
  陆竹摊开手掌,放出其中不过七八只萤火虫,道:“叶大哥赢了近十只,小竹替你高兴,所以一笑。”
  穆南山忽一虚眸,道:“真的替我高兴?”
  陆竹不明其意,坦然道:“嗯,叶大哥有何吩咐,大可说来。”
  穆南山看她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琥珀似的瞳眸中全然是她对自己嫣然一笑的模样,似早有准备一般脱口而出:“虽然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我还是想说,”声音蓦地一低,呆呆看着她道:“……我能不能,能不能亲你一下?”
  陆竹果然一愣,看着他月下笃定的神情,片刻后,抿唇一笑:“小竹愿赌服输。”
  穆南山心中大动,看着她洒然的笑容,满胸热流沸腾。
  他握着拳克制着这狂喜和紧张,俯下…身去,一点一点探近她似玉的面颊。
  她淡淡的处子幽香便徘徊在他鼻端。
  他心中将窒,多想就此把她紧拥入怀,然因忌惮她的感受,终究还是尽力克制,将这一腔爱意化作轻轻一吻——
  睫毛微垂,棕眸一闭,啄在她柔软清凉、透着芳香的脸蛋。
  微握的大手在这时分缓缓松开,一只又一只萤火虫从指缝中飞起来,舞过彼此身肩,舞过木楼小河,最后越来越远,飞入风吹叶动的树林,忽又越来越近,飞入月下缱绻的心尖。

  南山月下风吹竹(四)

  【柒】
  三更时分,天幕上淡云卷来,掩去皎白月色,风吹青灯的竹檐上忽然掠来一人,往楼脚暗影处一站,对候在前边的那人道:“回禀大小姐,属下等已准备就绪,随时都可开战。”
  青灯摇动,在陆竹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线条,更衬那神色模糊不定,她微一抿唇,垂睫时掩去杏眸中异样情绪,淡声道:“魔教中人来了?”
  那人低声答道:“嗯,大批修罗殿杀手正往此处而来,预计天亮时分便会赶到。”
  陆竹眸色变幻,吩咐道:“先下去,人到齐后全力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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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鸟语啾啾,穆南山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才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坐起来,甫一抬头,便看到陆竹端着脸盆推门而入,当下喜笑颜开,嘻嘻唤道:“小竹!”
  陆竹朝他一笑,眼角微挑,似嗔非嗔道:“叶大哥今日倒起得早,伤势可好了些?”
  穆南山挺直腰板,睁大眼道:“有小竹在我左右悉心照料,我怎敢不好?”
  陆竹扑哧而笑,掬好热帕走过来,把他那憨傻的大笑容一盖,道:“叶大哥不笑则已,一笑便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穆南山整张脸被蒙在热帕下,闻言笑声不断,嘿然道:“那你是喜欢大人多些,还是喜欢小孩子多些?”
  陆竹一怔,松开手道:“都不喜欢。”
  脸上热帕随之滑落,穆南山忙用手一接,抬眸正看到陆竹垂睫沉默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揪,讪笑道:“你都不喜欢,我却都喜欢,所以你喜欢的,我一定也喜欢。”棕眸紧锁她一举一动,却见她眸底情绪起伏,似有些尴尬,忙转开话题道:“对了,这儿可有酒,好多日没喝了,真是馋死我。”
  陆竹拿过他手里的白帕,端起脸盆来,嗔道:“叶大哥伤势未愈,还不能喝酒。”说着转身离开,却又给穆南山拉住,只是这一次,却没再提酒的事。
  “日后,你叫我阿南吧。”穆南山看着她,忽期期艾艾道。
  陆竹微一颦眉,不解道:“为什么?”
  穆南山支支吾吾道:“因为……阿南是我的小名,我爹娘都这么叫我。”
  陆竹缓缓一笑:“好,阿南。”
  穆南山脸上登时绽开一枚大笑,欢喜地看着她,便要再说什么,倏然面色大变,一把将陆竹拽到身后,肃然道:“林外有人。”
  陆竹闻声而震,朝他一看,竟见他之前嬉笑脸色消失无余,双眉一敛道:“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取来架上宝剑,身似飞鸿,向楼外飘掠而去。
  陆竹大惊,拔腿追去,暗自惊骇不已:“这里离林外那么远,他竟然听得到?”不容